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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种药物

      皇后这会儿没空为副总管之事难堪,她甚至都没管地上散落的碎瓷,直接跪了下来:“陛下,妾身的确愚钝,愧对陛下厚爱!但小三小十,岂是副总管可比?两个孩子都是襁褓里就在妾身跟前长大的,这些年来,就算小十曾去太初宫偏殿住过些日子,却也时常到崇昌殿与妾身请安。这眼皮底下长大的皇子,妾身若是还不清楚他们的秉性,却怎么还有脸主持六宫?!”

    见淳嘉面无表情,她膝行上前,连连叩首,“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明察秋毫!”

    “雁引。”皇帝仍旧没看她,只缓声唤了贴身内侍。

    雁引上前,目光带着些许怜悯,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起来罢,兹事体大,若非证据确凿,陛下怎会召两位殿下前来?”

    “里头贵妃娘娘至今昏迷不醒,皇嗣也……”

    觑见淳嘉阴沉的脸色,他不敢多说,只道,“贵妃娘娘昨日原本孕吐已然缓解,傍晚倏忽晕厥,浣花殿宫人不敢怠慢,当时就禀告陛下,请了专门伺候太皇太后的隗太医前往……”

    隗士笃说起来跟云风篁还有点儿过节,也不算是过节,就是早先云风篁才进宫的时候,他不是很耐烦给这新晋宠妃诊断。

    云风篁又不是真的急着治好身子骨儿去生儿育女,也懒得笼络他。

    这么着,这些年来,云风篁偶尔需要专门伺候太皇太后、皇帝的太医,也从来不找他的。

    只是这人医术着实出众,关键时刻,些许芥蒂自然顾不上。

    而云风篁身份今非昔比,隗士笃就算有太皇太后做背书,这会儿也不敢造次,忙不迭的赶到之后,一番望问切问,便断定云风篁乃是中了毒!

    说起来这是贵妃第二次中毒了,上一次也是凶险得紧,但那一次她好歹没怀孕,只需要一个人挣命便是。

    此番却是怀着身孕的。

    可想而知皇帝等人听到这消息时的惊怒!

    淳嘉纵然前所未有的重视贵妃这一胎,这会儿也顾不上两人曾经的遗憾,是立刻吩咐了以贵妃为重的。

    然而清人等近侍虽然不敢违抗圣命,却都跪下来苦苦哀求,说道:“陛下容禀,娘娘十万分的盼望这是位小皇女,甚至因着这两日孕吐,还专门着人取了婴孩用的衣料针线,道是躺着无趣,打算趁机给皇嗣做些衣物之类……这会儿若是就不管皇嗣了,却叫娘娘醒过来之后怎么受得住?!”

    淳嘉是知道云风篁的性-子的,虽然作为大家闺秀,女红针黹也是有专人教导过的,但素来惫懒,最不耐烦这些琐事。

    当年他同贵妃戏谑,催她陪着自己一块儿起身,服侍梳洗,贵妃都很不情愿,遑论是亲手给孩子做东西了。

    从秦王到九皇女,诸多皇嗣,云风篁疼爱归疼爱,但所谓的亲自给孩子做衣物鞋袜,大抵都是身边人做好了,她兴致上来动几针做做样子罢了。

    这一点皇帝很是清楚。

    如今素来懒惰娇气的贵妃竟然亲自给这孩子正经动起了针线,可见对这孩子的重视。

    想到这孩子若是保不住,对云风篁是何等惨烈的打击,淳嘉心痛万分,对下毒之人越发痛恨,直接给隗士笃以及皇城司下了死命令:天亮之前若是没个交代,一律交与御前侍卫,于浣花殿前杖毙,以向贵妃与皇嗣谢罪!

    皇帝亲政之后,随着地位的稳固,平素对底下人谈不上多么平易近人,但也从来不会故意苛刻迁怒。

    此番下了这样的命令,上上下下谁敢怠慢?

    结果就从浣花殿一路查出来这些日子前朝后宫都安排了眼线进来打听贵妃的一举一动。

    清人跟陈兢为此都跪在御前请罪:“回陛下的话,其实这些人娘娘也都知道,只是他们做的都是些粗使,且压根不能靠近娘娘还有皇嗣们,娘娘说,就算打发出去,回头指不定又有哪个眼皮子浅的被收买了。与其徒劳无功,还不如留着,好让自己心里有数。反正他们除了打听些绚晴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其他也做不了什么。婢子们一直将人看得紧紧的,是真的从来没有沾染过娘娘近身啊!”

    这话也有道理,就云风篁进宫以来的战绩,说宫里这些眼线她跟她近侍什么都不知道,淳嘉再偏心这妃子都无法相信。

    故此皇帝面沉似水,却也没有追究他们。

    只是对于那些近期打探贵妃动静的幕后主使,感观可想而知!

    然后,皇城司接下去又查到了贵妃在昏厥之前,其实就已经受到了至少两种慢性药物的影响,这也是她孕吐激烈的缘故:只不过孕中情况千奇百怪,贵妃开始孕吐又是因为自己突发奇想要的一盘鱼,于是就以为是不凑巧,压根没往中毒去想。

    而一贯以来伺候贵妃的太医,医术比隗士笃到底差了一筹,那些日子苦思冥想的给贵妃止吐,却未能察觉到。

    “……总而言之,贵妃娘娘之所以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着了两到三次算计。”雁引在心里叹口气,他知道,除非出现重大转机,否则,中宫一派,算是完了,“皇城司已经掌握了凭证,娘娘孕吐乃是三皇子殿下跟前的人所为,而娘娘昏厥,则是十皇子殿下所为!”

    这结果才出来的时候,浣花殿上下侍者皆是瞠目结舌。

    清人甚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好在她反应快,立马哭着说道,“我家娘娘平素里虽然同皇后娘娘有着许多龃龉误解,可是……可是娘娘对两位皇子殿下,不说视若己出,却也从来不曾亏待!娘娘多宠爱昭庆公主殿下?殿下小时候也还罢了,长大之后同三皇子殿下有所计较,娘娘都是劝着殿下让着三皇子殿下……两位皇子殿下若是对娘娘有什么不满,禀告陛下也好,禀告皇后娘娘也罢,何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其他不说,就说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他们的手足至亲么!”

    这番话合情合理的解释了一干人的震惊,却掩饰了连清人都不知道云风篁之前的孕吐是受了两种慢性药物的影响,心腹太医不是说了?就一种药,而且分量极少。

    毕竟云风篁只是想自损八百伤敌三千罢了,又不是真的不想好了。

    用药之前可是同太医再三核对,确定这药除了催吐外,不会伤及元气,这才服用的。

    怎么会多出一种药物来?

    难不成太医反水了?

    若是如此,那后果简直太严重了!

    清人心下惊惧万分,却丝毫不敢表达出来,还好她主子如今“生死未卜”,她脸色再难看也是人之常情,连淳嘉都没察觉到。

    在淳嘉看来,贵妃本来就招人眼,宫里又这许多眼线,可见绚晴宫的敌人何其之多!

    这种情况下云风篁被各方算计,太正常没有了。

    而且这也说明了,素来精明无比的贵妃为什么会栽了?双拳难敌四手啊!

    要不是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一窝蜂的针对绚晴宫,不,甚至他们乃是私下联手……贵妃才孕吐了几日,如何就会虚弱到招架不住这些算计的地步?

    又想到当年云风篁那次险死还生,皇帝也是煞费苦心的查了的,只是结果到底不了了之。

    那时候他虽然亲政有几年了,前朝后宫却尚未能够一言以决,牵掣众多,后来日理万机的,也实在顾不上翻出来……结果这么一疏忽大意,却导致了贵妃再次遭殃。

    还牵累了腹中皇嗣!

    淳嘉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认定了,上次谋害贵妃的罪魁祸首,与这次只怕是同一个。

    至少也有着关联。

    还有信成公主差点被下绝子药的事情。

    指不定也是同一个人做的。

    不然贵妃的敌人众多也还罢了,信成公主年少,又基本上足不出户,从来没跟谁起过冲突,谁会对这样一个远嫁异国的钦封公主下毒手?

    说不得是因为贵妃嫡亲侄女的身份受到了波及。

    总而言之,皇帝下定决心要趁这次机会,将宫闱之中所有的隐患一举铲除!

    毕竟,贵妃不是每次都能够涉险过关的!

    就说这一次……

    淳嘉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隗士笃面对杖毙的后果,却也不敢欺君,他刚刚出来,跪在天子跟前,战战兢兢的禀告:“陛下,臣无能,臣或者可保下贵妃娘娘,但皇嗣却……皇嗣……皇嗣只能……只能求陛下福泽庇佑!”

    其实淳嘉对于这个皇嗣本身,谈不上太重视。

    他早就不缺子嗣了。

    就是云风篁亲生的骨血,也有晋王在前。

    他之所以重视贵妃这一胎,说到底,是为了贵妃。

    是他觉得贵妃很需要一个肖似她的女儿,来修复初入宫闱时那段惊心动魄的挣扎。

    只是当初云风篁生晋王时早产,太医说她原本就稀薄的子嗣缘分越发的微弱,皇帝只道这个遗憾很难弥补了,一直吩咐左右对贵妃封口,免得云风篁受不了刺-激。

    在他看来,这世间就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子嗣的。

    尤其云风篁的姑姑、亲娘皆宜子,这样一个在说亲跟进宫时都以“宜子”为优势的女子,进宫之后居然子嗣艰难,这打击还用说么?

    原本不必贵妃提醒,淳嘉就认定了子嗣会是云风篁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更别说这些年来,贵妃三不五时的提醒他,自己初入宫闱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险死还生……贵妃很重视子嗣,重视到连敌人的孩子都忍不住怜惜,这已经是淳嘉根深蒂固的印象。

    皇帝闭了闭眼,没有理会皇后难以置信的辩驳,缓声说道:“再吵,就与朕滚出去!”

    顾箴不敢作声了,她下意识的回头,想用眼神安慰两位皇子。

    却发现,两位皇子尽管神情也谈不上好,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父皇明鉴,儿臣从来没有加害过贵母妃。”原本三皇子正要回话的,只是被皇后-进来打断,此刻总算得到了机会,缓缓说道,“儿臣虽然也跟绚晴宫的宫人打听过贵母妃的情况,却是因为,儿臣在宫外听到过一个坊间孕妇止吐的偏方,只是儿臣于医理不甚了解,怕有什么谬误,就寻思着,要不要进献与贵母妃?那偏方就在儿臣的寝殿里,是儿臣亲手抄录的。原本昨儿个贵母妃若是没有传出已经缓解的消息,儿臣是打算托母后转达的。”

    “回父皇的话。”十皇子也缓缓说道,“儿臣方才说的句句属实:儿臣年幼,虽然移居琼玖宫,却耽于课业,鲜少出门,不比三哥消息灵通。儿臣探听贵母妃的动静,乃是担忧母后。毕竟这些年来,贵母妃有个风吹草动的不妥,母后……总是难逃父皇斥责。儿臣怕这次也是差不多,就想着若是贵母妃一时半会的不能好,是不是劝母后也称病,好避一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