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论孝子的诞生
次日云风篁专门将秦王单独带到跟前考察了一番,就决定过两天便装一场病,好让这孩子立稳了孝顺的人设。
其实公允来说,秦王并不笨。
甚至比起寻常孩子来说,还稍微出众一些。
问题在于他的对手更出色,三皇子这些日子由于皇后的要求,已经分明的收敛了,将水准控制在中等,以至于秦王在课堂上倒不必再频繁的丢脸。可韦长空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心里岂能没数?
而且跟三皇子双生的二皇子,资质也不坏。
崔淑妃养这儿子养的毫无心机,虽然没有格外亲自给二皇子加课,却也没打压这孩子本身的表现。
云风篁一早得到禀告,说三皇子下去之后,如今就是这位二皇子叫秦王如芒在背……兄弟俩倒是同一年出生的,可二皇子中间换了次养母,如今的养母崔怜夜对他很好,但也正因为这份好,崔怜夜完全没有让他努力的意思,就指望他随波逐流往后做个胸无大志的藩王,坐享公襄氏先祖打下来的荣华富贵就是。反观秦王,云风篁为了让这孩子出挑,耗费了多少心血?
甚至至今都由自己亲自上阵,为其拾遗补缺。
这种情况还不如三皇子、还跟二皇子只是打个平手……云风篁自己都要心疼自己。
摄于云风篁,韦长空等侍讲学士应该不会主动跟皇帝嘀咕。
但要是哪天皇帝问起来,这些人肯定也不会帮绚晴宫瞒着就是了。
与其到时候叫淳嘉发现这皇长子天赋不行,还不如趁这会儿天子尚未意识到,给秦王的课业找个学不好的理由。
她也是操碎了心,先暗示罗荀,帮着俩孩子出猎的时候“收获”了许多猎物,跟着将上上下下,从太皇太后到远在扶阳郡的两位太后,皇后,云风篁自己,以及明惠大长公主、云安遂安两位长公主,乃至于东兴大长公主这些人统统送到了。经过陈兢进言,还给周王夫妇捎了点作为安慰。
趁势宣扬了一番秦王的懂事孝顺,体贴温柔。
又教昭庆带着宫女做了个笼子,将随便抓来的山雀儿献宝一样献与淳嘉,说是:“父皇终日案牍劳形实在辛苦,儿臣听这山雀儿鸣声清脆悦耳,故此献与父皇得空赏玩,以娱心神。”
淳嘉对山雀儿根本喜欢不起来,而且以他的见闻,一眼就辨认出来这种雀儿根本不能笼养,不然压根活不下去。
可女儿的一番心意叫他很是熨帖,笑着夸了又夸,转头悄悄同云风篁吐槽,道:“朕已经叫底下人记住了那山雀儿的样子,往后时常备着。不然没两日养死了,昭庆知道了,别怀疑朕不喜欢,所以底下人没好好儿养。”
“别乱说,咱们女儿怎么会这样不懂事?你好好给她讲,她哪里会故意去害个雀儿?没得再去给你抓一只能养起来的。”云风篁嗔他没良心,“那只雀儿才逮回来的时候,妾身随口说了好看。昭庆硬是没给妾身,竟去给了陛下!妾身如今觉得,这女儿竟是帮陛下养的,全然不像妾身的孩子了!”
皇帝笑着道:“你只说好看,又没说要。你若是要了,孩子还能不给你?难得孩子一番心思,还是不要讲那许多了。左右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
又说秦王,“这孩子倒是考虑周到。其他人那儿也还罢了,周王夫妇……也难为他想得到了。”
云风篁坦然承认这是自己的主意:“妾身寻思着他是陛下长子,总要考虑周全些,免得落了陛下的颜面。周王夫妇那儿,妾身想着,扶阳王的事儿,包括两位太后娘娘,都是不想的。可是人去了也没法复生,两位太后娘娘跟陛下何等身份?总不好为这样的事情,同藩王低头。可是周王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林王妃膝下就扶阳王这一点骨血,也是可怜。秦王年纪小,又是晚辈,出面代为斡旋一二,也是叫周王夫妇念着陛下的恩典,却无不妥。”
又说道,“这会儿他年纪小,许多事情考虑不到。妾身所以给他提了个醒。往后啊他处置多了,也就懂得了。”
皇帝就赞她会教孩子,这是淳嘉的真心话。
虽然秦王跟昭庆性-子霸道,但在他看来,这些都没有什么,甚至恰好证明了云风篁对皇嗣们的视若己出。
毕竟在宠爱里长大,谁还能没几分性-子?
况且在皇帝眼里,他的亲生骨肉,有几分傲气娇纵,岂非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要大体上不失皇家子弟的体面就好。
如今看着俩孩子又孝顺又为自己分忧的做派,越发觉得贵妃贴心。
他在兰舟夜雨阁待了会儿,心情颇好的走了。
然后第二日,云风篁就因为“晚上贪凉开窗”病倒了,由于是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帝,故此是不让淳嘉入内探望的,只说太医讲了,过两日就好,让皇帝别担心。
风寒不是什么打紧的毛病,况且还有太医侍奉在侧,皇帝心里倒也不是特别的急三火四,只是因为重视贵妃,心里还是记挂着的。
所以回到醒心堂之后,就叮嘱左右留意着点儿兰舟夜雨阁。
于是就知道了贵妃既怕风寒传给他,也怕风寒过给皇嗣,原本除了俩近侍外,都不许人近身的。
谁知道其他孩子也还罢了,纠缠了会儿也就听话的乖乖儿散去。
唯独秦王在门外长跪不起,说当初他跟晋王都染上天花的时候全赖母妃照拂,这会儿晋王年纪还小,他却已经长大了,怎么能够不陪着母妃?所以也想亲自侍奉母妃。
贵妃被其感动,却是破例许他入内。
御前近侍说道:“传闻秦王殿下事事亲力亲为,以至于贵妃娘娘跟前的姑姑得同殿下抢着做事儿。”
这显然是真正在照顾贵妃,而不是去当摆设的了。
淳嘉叹道:“这孩子是个懂事的。”
又想到当初天花那会儿,后宫封闭,与前朝隔绝,可见贵妃是真正为孩子们呕心沥血了,不然秦王怎会与贵妃这样亲近?
侍者们都是赔笑的附和,倒是雁引当时也着了道儿,不在皇帝跟前伺候。
转头到了皇帝听不到的地方,才狐疑问:“咱家怎么听说,当时贵妃娘娘虽然想亲自照顾两位殿下,却为近侍所阻,并没有近身?”
“……起初是这样,后头哪里知道呢?”侍者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总之诸位娘娘当时都是遭了大罪了。如今陛下这样说,奴婢若是说了这话,回头贵妃娘娘知道,怎肯与奴婢甘休?”
他们也知道皇帝可能误会了,问题是这种事情说出来,皇帝未必会减少对贵妃的信任与怜惜,贵妃却一定会记住他们的态度。
却是何必?
雁引皱起眉:“往后若非陛下吩咐,少说些类似的话。不是咱家见不得你跟陛下卖好。只是秦王虽然是皇长子,莫忘记皇后娘娘跟前还有嫡皇子殿下的。如今皇子们日渐长大,前朝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要议立储君!到时候,你这会儿的一举一动,不定回头就要被报上去仔细斟酌!”
那近侍一惊,连忙拜谢他的提醒,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如雁引吩咐,不是皇帝主动问,决计不多说某位皇子的好坏了。
雁引都能察觉到的事儿,皇后那边当然也有所觉。
皇后不是淳嘉,看贵妃怎么看怎么好。
她是立刻怀疑上了云风篁的病情的:“贵妃初入宫闱的时候,落了病根,以至于去岁才生下十五皇子。这中间调理身子骨儿非常的用心,故此这两年,除却谢氏出事之后打击太大卧榻了几次外,平素里咳嗽都没有一声的。这兰舟夜雨阁也不是头一天住,怎么会没分寸的弄到风寒?别是这会儿就打了不该打的主意,存心让秦王表现出纯孝罢?”
左右也觉得贵妃很可疑,问题是又不好去跟皇帝说,说了皇帝也未必相信,甚至会反过来让他们闭嘴,不许污蔑他柔弱的贵妃。
“要不咱们娘娘也让两位殿下尽孝些?”就有人提议抄作业。
但顾箴觉得这么做也忒做作了,她本性直爽,哪怕在宫里这些年,早已有些面目全非,不到万不得已,有些事情她仍旧是不乐意的。
可是任凭贵妃这样为秦王扬名她也不痛快,最终决定跟家里求助。
她爹昭武伯现下坐镇盐州,顾氏如今做主的顾老太爷打听了一番,倒是觉得没必要担忧:“秦王纯孝这事儿,如今前朝并没有多少听闻。看起来贵妃并非宣传此事。要么她还没做好准备,要么就是并未打算大肆张扬,只教秦王在陛下跟前博取个好印象……若是前者,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前朝本来也没多少人会在这时候帮她;若是后者,那更是一件好事。这说明,秦王必定有着什么缺陷,她这是未雨绸缪,想用纯孝的名声,为其遮掩!”
顾箴接到这消息,方才缓口气,就让人给兰舟夜雨阁送了点东西,以示关怀。
结果也是不凑巧,皇后的人才到,陈兢出来招呼,没说两句话,就被里头的争吵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