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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淳嘉:好像没错啊?

      如果是昭庆才到云风篁跟前的时候,伊杏恩有过收买戴氏的行径,那不用说的,云风篁保证给她安排的爽爽快快。

    但这几年下来,养母跟养女之间多少有些感情了,难免有些迟疑。

    云风篁既怕自己感情用事踩坑,又怕自己过于忌讳感情用事,往后后悔莫及。

    左思右想之下,觉得伊氏生产反正还有些日子,就……先放一放罢。

    倒是皇嗣入学的事儿,就在眉睫了。

    因为公襄氏这两代皇帝都子嗣单薄,淳嘉自己尚未亲政的那几年,也一度被前朝后宫担心会步上孝宗后尘,膝下无子。

    这次皇嗣进学就办的很是隆重,礼部主持,淳嘉跟重臣都有到场,故此后妃反而只能在后头听消息了。

    秦王跟昭庆起先是极厌学的,就惦记着玩耍,这大半年来被帝妃联手摧残了一番,倒是不那么抵触。

    甚至被栽培出了许多好胜心,卯足了劲儿要在课堂上继续一骑绝尘。

    然后俩孩子头天就被教育了:学文败给了公襄震,学武败给了伊西王子。

    公襄震还好,失了父母之后寄人篱下兼做人质的宗亲子,虽然因为一直养在王府有些懵懵懂懂,但让着侄子侄女们的概念还是有的,这头一天大出风头无非也是错估了才进学的皇嗣们的程度,属于放水失败;伊西王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虐完一干皇嗣,转头还跟底下人嘀咕,说传闻淳嘉帝文武双全,骑射过人,他迄今还没资格亲眼目睹,但,只看淳嘉的子嗣,感觉可真不怎么样?

    “他怎么有脸说这个话?”这番议论很快被传到后宫,从皇后到贵妃到诸妃嫔都怒了,云风篁就冷笑,“他多少年纪皇嗣们才多大?而且,区区一个质子,真当自己是个上台面的玩意儿了?!陛下仁厚才许他同皇嗣们一块儿进学,他当这是给他耀武扬威来的?!”

    皇后冷着脸:“是本宫没叮嘱好三皇子的伴读,明儿个再有骑射课,倒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中土儿郎,到底怎么样!”

    顾箴给三皇子安排的伴读当然也是自家侄儿,虽然大家都说顾家现在是后继无人,但主要是指缺乏如昭武伯那样,能够统筹全局独当一面的人才。

    至于单纯的悍将,以及猛将种子,顾家世代从军,孩子都是从小有父辈看着打熬身体,还真不少。

    而三皇子的俩伴读,一个跟他同岁,一个考虑到六岁孩子还小,选了个十一岁的,虽然比伊西还是小了点,但皇后认为,吊打伊西足够了!

    “娘娘,那伊西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顾家儿郎正儿八经的跟他去对比?”但清舒夫人微微眯眼,说道,“他要是个讲道理的,就不会明知道自己比皇嗣们大了好几岁,还说出那样的话。既然说得出来,可见就是个不要脸的!既然如此,恐怕顾家儿郎堂堂正正赢了他,他也有无数理由。”

    闻言后妃们一起看向她。

    清舒夫人就献计:“之前,陛下不是让娘娘择了俩美貌宫人伺候伊西王子么?要妾身说,区区几个宫人也太少了点儿。那毕竟是细珐的亲儿子,骑射既然这样出色,合该多打发些人去服侍才是。”

    皇后看着她,嘴角微微抽搐。

    连云风篁目光之中,也有些意外。

    清舒夫人崔怜夜,在淳嘉尚未亲政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清高,不是很合群。

    因着其父的缘故,大家一般不愿意招惹她,她呢,也不怎么招惹人。

    之后淳嘉亲政,靠家世在宫里渐渐混不下去,崔氏一度沉沦,甚至在婕妤位上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差点连妃位都保不住。

    是属于早早被云风篁认为没什么威胁的那种老人。

    虽然这两年靠着崔琬再次晋位,但帝宠是稀薄无比了,连二皇子都是捡漏才能抚养的。

    今儿个后妃们聚集在这里商议伊西之事,压根没指望她说什么做什么,谁想清舒夫人这样狠,皇后无非是想让子侄争回面子,贵妃顶多寻思着私下里给伊西点儿教训,清舒夫人就干脆了,直接想用美色废掉伊西!

    “这却不必。”顾箴有些无奈的说道,“韦纥终究是要有新可汗的,陛下希望是细珐。到时候,这伊西便有可能继承汗位。不然,陛下何必让他跟皇嗣们一起进学?”

    还不是存着感化拉拢的心思,栽培出下一任亲近国朝的汗王来?

    要是伊西因为一些小事被废了,这不是浪费了淳嘉的安排?

    “……娘娘说的是,是妾身冒昧了。”清舒夫人闻言尴尬了会儿,低声道,“请娘娘责罚。”

    皇后自不会因为她爱子心切责罚她,毕竟顾箴对伊西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是怕误了淳嘉的事情才否决罢了,安抚几句就揭过,转头问云风篁:“本宫记得秦王的两个伴读也瞧着十分健壮,却不知道骑射如何?之所以会输,莫非也是听了叮嘱不敢太出风头么?”

    云风篁没有亲眼看过伊西的实力,谨慎道:“他们两个性子沉稳,妾身所以才应下来的。至于骑射,都还是孩子,却没注意。”

    “那就这样吧。”皇后点点头,道,“本宫待会儿给本宫的侄子交代两句,你们呢,也叮嘱下自家子侄,平素让着皇嗣也还罢了,碰见外人挑衅,总归是国朝体面更要紧。”

    这件事情让后妃们都觉得颜面无光,但淳嘉倒不是很在意。

    本来么,秦王他们比伊西小了好几岁,而且韦纥向来以骑射见长,皇嗣们比不过很正常。

    至于伴读,碍着家里再三叮嘱的一定不能抢了皇嗣们的风头,那就更加逊色了……这种小孩子之间的较量淳嘉完全不往心里去,只是趁势教导皇嗣们智谋的重要性,让他们好好听课,免得打也打不过,算计也算计不过,往后见天的被韦纥王子弹压。

    秦王跟昭庆从记事以来就是风头无二,哪里受得了这个?

    当下就信誓旦旦一定不会丢淳嘉的脸的!

    淳嘉这会儿还很欣慰,觉得孺子可教。

    然后没两天就抓狂了!

    盖因秦王跟昭庆的“不丢脸”,是私下串联己方兄弟姐妹以及伴读,在再一次的骑射课上,一拥而上,将伊西王子打落坐骑,完了指挥自己的坐骑,连人带马冲撞过去……要不是护持的侍卫反应快,伊西王子就不是只被踏断了两根肋骨的问题,怕不连命都要丢了!

    “父皇,儿臣错了吗?”前朝后宫接到这消息都惊呆了!

    然后秦王跟昭庆被领到淳嘉跟前,昭庆还眼泪汪汪的问,“父皇当日就说过,伊西比儿臣们年长,比儿臣们健壮,儿臣们想胜过他,就该另外设法,而不是傻乎乎的继续同他正面交锋……儿臣们如今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她说的太过理直气壮、语气也是实打实的委屈,淳嘉都恍惚了下,觉得这话好像没错啊?

    他这长女就是聪慧能干,这吃亏才几天就把场子找回去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讲?!”还是随后赶到的云风篁的呵斥让皇帝找回了理智,云风篁怒气冲冲,一边上殿行礼一边骂道,“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顾头不顾尾!你们倒是胜过伊西王子了,可知道给你们父皇、给诸臣带去多大的麻烦!?还不与为娘跪下,同你们父皇请罪!”

    秦王乖巧的跪倒,昭庆却不,流着泪昂着头问云风篁:“儿臣听说,母后说,遇见外人挑衅,总归是国朝体面更要紧!伊西能够依仗年长几岁欺儿臣们年幼体弱,儿臣们为什么不能依仗人多势众打回去?再说了,这儿是国朝,又不是韦纥!儿臣们要是真的想害伊西,多少法子不行?儿臣都没让人给他下毒栽赃的,堂堂正正赢了他,为什么要怪儿臣?!”

    云风篁面色一沉,正待开口,上首淳嘉却干咳一声,呵斥道:“胡闹!你堂堂公主,自该光明磊落,什么下毒栽赃的,这都是谁教你的!?”

    闻言贵妃神情就不对了,斜睨着他,大有你敢怀疑本宫本宫立马闹起来的意思。

    索性昭庆抹着眼泪道:“这不都是书上写的吗?”

    这下子好了,云风篁立刻瞪大眼睛,率先甩锅:“陛下,您怎么能让孩子们这么点大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淳嘉慢了一步,质问云风篁把关不严的话顿时就被噎了下去,只得无力的辩驳:“朕怎么可能这样教他们?”

    “就是父皇教的!”结果他话音才落,昭庆就嘟囔,“父皇让儿臣们想法子动脑筋,别总是被伊西欺负,儿臣们专门去问了震皇叔,震皇叔给儿臣们讲了……讲了……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最后一句是问秦王的。

    只是秦王课业自来不如妹妹,昭庆记不住的他就更加记不住了,闻言偷看一眼父母,见帝妃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就很心虚,生怕回答不上来受到责罚,一咬牙一跺脚:“叫孙儿兵法!”

    淳嘉:“……”

    云风篁:“……”

    帝妃都是哭笑不得,淳嘉也没了心思责怪子女,意思意思说了两句,也就打发他们下去了。

    等俩孩子离开,云风篁蹙眉问:“陛下,伊西好歹代表着韦纥的体面,孩子们不懂事,只当是纯粹的意气之争,这可要怎么办?”

    “也没什么怎么办。”淳嘉不以为然道,“如今是韦纥有求于咱们,可不是咱们有求于韦纥。别说伊西没死,就算死了那也是他自己不知道收敛,合该没个好下场!昭庆才多大啊,这么点的孩子能够想到这许多,可见聪慧。你回去可不许再说她了,朕的长女,性子骄横跋扈些又怎么了?天家公主就该有这样的气度!没得被你吓的战战兢兢小家子气!”

    云风篁一阵气苦,怒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淳嘉语塞了下,硬着头皮讲,“当初朕才做父皇不怎么懂,这会儿不是为父的感触更深沉些了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何必放在心上?”

    “那你当初还说最疼爱妾身呢,现在是不是也不作数了?”云风篁冷笑,“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妾身是不是也不要放在心上啊!?”

    淳嘉道:“你怎么又不讲理了?这能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这话难道不是陛下当初说的?”

    “朕在同你讲教导孩子们的事儿,你非要扯上你自己做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教导孩子们的事儿同妾身毫无关系,妾身就没资格管他们?”

    “别胡搅蛮缠,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就是说孩子们都很好,不必为了区区伊西责罚,没道理在咱们自己国中,朕的金枝玉叶还不如个外来的狼崽子罢?”

    “所以陛下心目中,妾身这养母到底是养母,终归没有亲娘来的可靠?那左右秦王跟昭庆的生母都在,陛下何不诏令她们各自抚养皇嗣,省得您见天的怀疑妾身苛刻了您的心肝宝贝们?!”

    “阿篁你怎么能这样?朕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朕就是看你刚刚呵斥他们,怕你回去了还要再教训,弄的孩子们战战兢兢,你说这还像是天家骨血吗?”

    “妾身这还没回去后头呢,您就想着妾身要呵斥他们了!?那妾身不在您跟前的次数多了去了,您是不是觉得您不在场的时候,妾身都在奚落皇嗣?!”

    “……朕何尝有过这种想法!”

    “陛下有没有心里有数!”

    “朕问心无愧!”

    “那妾身问心更无愧!妾身对皇嗣们,哪怕不是自己膝下养着的,什么时候不是视若己出!?”

    帝妃互相怒视,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教导皇嗣路上的绊脚石。

    最后还是雁引等近侍见势不妙上来圆场,说道:“陛下跟娘娘都是为了皇嗣们好,却何必这样争执呢?归根到底,皇嗣们想要顺顺利利的长成,既不能缺了陛下的庇护,又何尝少得了娘娘的爱怜?”

    好说歹说的总算让帝妃消停了,开始仔细讨论这回的事情。

    因为后续淳嘉一口答应自己解决,反正到时候甩锅谁都可以,他的亲生骨肉必须是没有错的、聪慧的、乖巧的、孝顺的、懂事的……毕竟他自己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但也不能毫无责罚啊!”云风篁对此表示异议,“到时候再有下一次怎么办?”

    淳嘉先是不以为然:“再有下一次又如何?一个异族人质罢了。就算伊西当真死在这儿,细珐少不得再送一个儿子来。你当细珐是朕么?他对膝下子嗣可没有十分看重。这伊西会被派来为质,可见就不是细珐疼爱的。”

    云风篁心说这话你也就是在本宫跟前说,你对本宫膝下的孩子还是可以的,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

    要是叫皇后、清舒夫人乃至于没了的云婕妤来听,怕不要一口唾沫吐到你脸上?

    她哼了一声:“这为人子女,不想着给父母分忧也还罢了,还要见天的找事,长此以往怎么能行?”

    本宫信你的鬼!

    你当初就是这么骗本宫的!

    结果呢?

    戚九麓的事情翻篇前前后后去了多少年?

    你这会儿看俩孩子可爱,觉得他们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等过两年,俩孩子真的长成个骄横跋扈的纨绔了,本宫就不相信你还能毫不嫌弃!

    甚至更阴谋点儿想想,没准皇帝就是故意的。

    反正不想立秦王,甚至不希望贵妃一派的势力太过膨胀,往后威胁到嫡子,所以干脆惯坏秦王昭庆这些皇嗣,如此嫡子就算年纪小了点,庶长子也难成气候,可不是兵不刃血的达到了他的目的?

    这么想着,云风篁怎么可能同意娇惯孩子们?

    当下就道,“再说了,陛下不在意他们总是给您惹麻烦,妾身可是心疼您!”

    淳嘉闻言只觉得心下一片柔软,再也说不出来反对的话,只有些无奈有些纵容道:“……到底还小呢,要给他们立规矩,也别太凶了。孩子们得懂事,却也不可太软弱。”

    他跟时下大部分男子不同,对于楚楚可怜娇弱万分离开男人就会死的美貌女子没什么兴趣,坦白来讲,他从来不喜欢软弱蠢笨的人。

    不管是后妃还是亲生骨肉。

    姿容不俗出身高贵却始终不得他心意的云卿缦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半晌后云风篁神色自若的回到浣花殿,让人沏上茶水呷了口,又吃了点儿糕点果子,养足了精神,就让人去将秦王跟昭庆召过来。

    俩孩子在皇帝面前全身而退,重话都没听一句,过来的时候心情就很放松。

    结果才进门,就看到母妃眼中含泪,摇摇欲坠的看着他们。

    “母妃?”兄妹俩顿时就惊了,顾不得行礼,慌慌张张跑到她跟前,抓着裙摆问,“母妃您怎么了?”

    云风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极难过的说道:“你们……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