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爆发
德妃的揣测其实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尤其是当天傍晚,摄政王府就传出好大的动静,很快叫各处都打听到了大概的经过:摄政王本来就是公认的不喜欢世子,因着这儿子又丢了皇城司,散朝之后,心情可想而知!
当即就将世子喊到书房破口大骂!
本来当爹的骂儿子天经地义,尤其这回世子的的确确坑爹坑的厉害。
挨上一顿数落也是无话可说的事情。
但中途赶着继妃去给摄政王送吃食,在旁煽风点火了几句。
这是陆继妃的正常操作了,从前世子没做错事的时候,她就习惯这么来。
一向世子虽然委屈且愤懑,碍着孝道也不敢怎么样。
可是这一回,世子约莫是长年积压下来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去给了陆继妃一顿拳打脚踢!
他是皇家近支子弟,嫡长子出身,幼年时太皇太后跟孝宗都经常抱着哄着的,就算被摄政王打压,不许建功立业不许历练,但受到的栽培,却并不含糊。
尤其他还给淳嘉做过多年的伴读,哪怕在纪氏的安排下,治国之道之类的从未沾手过,但文才武艺却并不被限制。
论身手,是实打实自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出来的。
如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未曾荒废……总之当时谁都没料到公襄霄的爆发,料到之后侍者们上去想拦来的,可公襄霄不管不顾,状若疯虎,一副谁拦他就跟谁同归于尽的气势,侍者们又不敢当真伤了他,竟然一时间拉不住!
最后还是摄政王亲自上去将他抱住让人将陆继妃移走,对,是移走而不是让陆继妃快走或者让人扶着陆继妃离开。
因为就这么一会儿,身娇体弱、深闺贵妇的陆继妃就被打的口鼻出血、面目肿胀,甚至直接失去了知觉!
而陆继妃被抬出书房后,摄政王带着四五个侍者,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公襄霄按住,摄政王兜头就是一巴掌过去,训斥公襄氏不孝不义,竟然敢当着生父的面殴打继母,简直丧心病狂!
公襄霄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却不认错,反而梗着脖子冷笑:“父王自从继娶陆氏之后,便越发的冷落了孩儿这元配嫡长子!近年更是看孩儿做什么都不顺眼,宛如眼中钉肉中刺!孩儿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是陆氏所出的那个贱种年岁渐长,想要孩儿这世子之位罢了!只是孩儿乃元配嫡出又素无大过,父王与陆氏想废弃孩儿,宗亲们也好,陛下也罢,怎么会同意?孩儿今日的举动,父王难道不是窃喜在心?!”
摄政王气得全身发抖,戟指他怒喝:“竖子!竖子!你这个竖子知道个什么……?!”
“孩儿知道的兴许不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公襄霄此刻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话都敢讲,“譬如说孩儿的母妃向来身子骨儿康健,窦氏也无短寿之人,为何会在孩儿尚未长成的时候病逝?而且病逝的还那样巧……”
话没说完被摄政王一拳砸在脸上打断了接下去的话!
但公襄霄根本不在乎,吐了口血沫,嘿然道:“当初皇伯父在位,你是庶出子且皇祖父从未考虑过你承位,你就娶了出身不算高贵的母妃,以示并无野心,以取悦皇祖父跟皇伯父!后来皇伯父病重无子,为了气纪氏,有意立你为皇太弟,你便不顾夫妻之情,逼死母妃,好迎娶皇伯父当时在禁中最信任的陆春草之女……你是皇祖父的亲生骨血,公襄家的皇子,却娶个阉人义女,简直就是丢尽了我公襄氏的脸面!”
“遑论让我这世子在陆氏跟前屈膝下拜,口称母妃!”
“若是我那真正的母妃泉下有知,想来最懊恼的就是当初怎么就不长眼嫁给了你!!!”
“你闭嘴!!!”摄政王陡然高声呵斥,“你知道个什么?!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你……你……”
他是被这儿子气的狠了,一时间嗓音都有点哽咽,双手不住的哆嗦着,“竖子无知,安敢如此污蔑孤?!”
公襄霄冷笑着,还待反驳,摄政王却不再给他机会,摆手让左右,“堵了嘴拖下去!再与孤取家法来!”
夜色已深,书房前的空地上灯火通明。
摄政王动了真怒,这中间无数幕僚老仆前来求情,都被斥退。
这倒不是公襄霄有这么得人心,他们过来劝说,一则是怕摄政王气头上下手没分寸,将世子打出个好歹来,那可是妥妥的人伦惨剧了;二则是担心事情闹大之后,叫外头看尽笑话,不好收场。
公襄霄对此心知肚明,愤怒挣扎着,看摄政王的目光仿佛淬了毒……这种眼神让摄政王越发震怒,高高举起家法,狠狠落下!
被强按在地上的世子倏忽绷紧,额角青筋毕露,面色一瞬间涨的通红!
几个平素比较受重视的幕僚拢着袖子在旁互相交换着眼色,决定等公襄霄再挨几下,摄政王出了点儿气了,再上去劝说。
但就在这时候,外头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厮,扫了眼庭中情形,犹豫了下,没敢直接上去给摄政王禀告,而是凑到幕僚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几个幕僚脸色微变,快速讨论了几句,连忙上前拉住摄政王:“王爷,东兴大长公主殿下来了!”
东兴大长公主虽然是摄政王的亲姑姑,但双方关系从来不怎么亲近,这么些年来,甚至都没互相登门过。
这大晚上的做不速之客,想也知道不太可能是善意。
甚至就是为了公襄霄来的。
要是就这位大长公主也还罢了,关键是人家亲孙女现在在宫里做德妃,之前的几次争端,人也是坚定的站淳嘉,要是叫东兴抓了把柄去,摄政王这边可不就有麻烦。
但摄政王此刻正自暴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说,强行推开了幕僚,喝道:“今日就算圣驾前来,孤也要先打死了这悖逆人伦的逆子!”
他不肯出去见东兴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却自恃身份一路闯进来!
才进门,就一惊一乍的惊呼出声:“这是怎么了这是?”
然后也不等摄政王说什么,直接命人上前扶起公襄霄,“皇兄的骨血本来就稀少,你们这些人还这么看着,真正铁石心肠!!!”
“姑姑,这是家事,还请姑姑莫要理会!”摄政王面色阴沉的挡住侍者,硬声说道,“若是姑姑有什么教诲,改日登门,孤必定洗耳恭听!”
“本宫方才路过门口,听着动静不对,担心出了什么事儿,故此叫车夫停下,入内拜访。”东兴大长公主淡声道,“本来还以为什么事儿,结果却是你在苛刻亲生儿子?你莫不是昏了头了?皇兄统共就你跟孝宗两兄弟,你嫡兄已经不在了,你膝下也就世子同幼子两个孩子,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儿的说,非要下这样的狠手?!”
摄政王面无表情道:“这个不劳姑姑操心,孤自有主张!”
东兴大长公主冷笑着指了指匍匐在地已经没了多少声息的公襄霄:“这就是你的主张?打死亲儿子?!陆氏那宦人之女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元配嫡出子被刻薄成这样你还执迷不悟?!是,你是他生身之父,就算打死了他,本宫这已经下降的姑母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莫要忘记,你生母是没有了,你嫡母可还在!你要打死你生身之父的亲孙儿,问过你嫡母没有?!”
“太皇太后跟前孤自然有着交代,毋须姑姑费心!”摄政王指了指门口,直接下逐客令,让东兴大长公主爱上哪去上哪去,反正摄政王府不欢迎她。
然而东兴大长公主微微眯眼,倏忽推开左右,昂首上前,说道:“本宫就不走!本宫倒要看看你摄政王好大的威风!亲生嫡长子都能下这样的重手,干脆连本宫一起打了又何妨?!神宗皇兄生前本宫虽然同他不甚亲近,到底是亲兄妹!本宫要是不知道没碰上也还罢了,既然碰上了,岂有坐视你残害神宗血脉的道理?!”
她身份贵重辈分又高,一步步走过去,别说摄政王府的侍卫随从,就是摄政王本身,也不好触碰她……这就是陆继妃如今自顾不暇的坏处了。
如果继妃好好儿的,火速赶过来,直接跪下抱住大长公主的腿不让她捣乱,大长公主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王府的人不敢动她,却不惧她的随从。
但陆继妃这会儿怕不还没醒过来,东兴大长公主要耍赖,王府上下谁能有法子?
摄政王愤怒之极,寒声道:“姑姑与孤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晚为何非要同孤作对?!难不成这逆子在宫闱里的事情,是陛下的意思?!”
“若寄你真是昏了头了!”东兴大长公主正朝公襄霄走去,闻言面色一沉,停下脚步,看向他,正色说道,“你将陛下当成什么人了?就算那宫女陛下压根不记得,到底是陛下的人,难道你以为,陛下是那种为了离间你们父子情谊,不惜折损圣誉的人?!”
摄政王冷笑,他还真不觉得淳嘉做不来这样的事情:“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姑姑这些年来从孤门口走过不是一次两次,什么时候管过孤府里的琐事?若无陛下撑腰,姑姑敢出这个头?!而这逆子秽乱宫闱,陛下从轻发落就算顾念亲情,何至于还要如此交代姑姑?”
东兴大长公主皱眉道:“以往你府里有今儿个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本宫说你,虎毒不食子!就算你如今心思都在继妃跟幼子身上,霄儿终归也是你的骨血!”
“多说无益!”摄政王仰头看了会儿夜色,冷然说道,“这世上断然没有做父亲的不能处置儿子的道理!姑姑非要多事的话,那……”
他蓦然抬脚虚虚的踩住公襄霄的后颈,“那孤只能先行送他上路,免得叫人笑话我摄政王府父不父子不子!”
“你!!!”东兴大长公主本来自忖胜券在握,万没想到这侄子这样心狠……也许他下不了这个手,但东兴自己就是打着路见不平以及怜惜公襄霄的旗号来的,这会儿她能继续上前么?
那必须不能!
僵持片刻,她面色阴沉的说道,“好!你好的很!当年神宗膝下也只你跟孝宗二子,你虽然生母卑微,神宗却也十分怜爱。一转眼这许多时候过去,你自己也是当父王的人了,却这样刻薄嫡长子,也不知道你将来下去了,如何对皇兄交代!”
末了拂袖而去!
毕竟再留下来也是毫无意义。
“……王爷。”摄政王同样目光阴鸷的目送她离开,面上神情变幻,良久不定,幕僚们互相看看,推了一人上前,低声提醒,“王爷息怒,东兴大长公主来的这般巧,必然有诈。王爷要责罚世子什么时候不可以,何必在这眼接骨上,授人以柄?”
“而且世子之所以会在宫闱出事,恐怕也是着了算计而不自知!”余人纷纷附议,说着,“世子年轻气盛,难免一时冲动,还请王爷海涵!”
摄政王沉默良久,吩咐:“将那逆子拖柴房里去,孤先去看王妃。”
……摄政王府热闹了一晚上,次日朝会上就有着动静。
已经低调许久的崔琬,当众递了一份折子给淳嘉,说是受托不过才帮这个忙。
淳嘉只略微一翻,就露出些许讶然之色,旋即看向摄政王。
众臣对此毫不意外,都以为是谁弹劾了摄政王什么。
但淳嘉想了想,却让雁引将折子拿去给摄政王看:“王叔自己瞧瞧罢。”
摄政王拿到折子后面无表情的扫了两眼,眸中怒色一闪,蓦然冷笑出声,将那折子刷刷撕成几块,随手扔在地上,淡声说道:“陛下,此公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置喙?!”
淳嘉温和一句,却教众臣都十分意外:“虽然如此,但窦氏毕竟是已故窦婶母的娘家,此番上奏,却也是人之常情。”
这折子是窦氏上的?
百官互相交换着眼色,都好奇窦家在里头说了什么,以至于皇家叔侄如此意见相左?
按理来说,窦家肯定是站公襄霄的,不定就是帮这位世子外甥喊冤辩白,不过看淳嘉跟摄政王的神色,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