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姑侄反目
袁苁娘只着中衣,这会儿已经是秋末冬初,春慵宫中虽然尚未烧起地龙,气候业已很冷了。
她在外头跪着戴罪的功夫,嘴唇都冻的苍青。
入殿后,依着规矩行了礼,就低下头,一言不发。
袁太后见着就是生气,沉着脸道:“苁娘,你这是什么样子?!”
“反正事情已经做下,太后娘娘怜惜楝娘姐姐、照拂栀娘妹妹,却唯独一点儿也不在乎妾身,就算妾身如今跟您求饶也没什么用,却何必费那功夫?”袁苁娘淡然说道,“太后娘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哀家要是不在乎你你以为你能进这个宫?!”袁太后被气笑了,“纵然你没本事讨皇儿的欢心,这些日子在宫里头,谁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一应用度不比你在家里强?!合着给你这样的机会还是委屈你了?!”
袁苁娘微微冷笑,说道:“陛下年富力强龙章凤姿,妾身区区一介庶女,能够伺候他当然是邀天之幸。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从未敢忘!”
“你既然知道好歹,那哀家问你,你为何要对二皇女下毒手?”袁太后见她这种态度待要震怒,被蘸柳低声劝住了,忍着怒火问,“二皇女小小年纪难不成还能得罪你?!就算是其养母洛氏之过,你来找哀家主持公道哀家难道会不管你?!”
这是实话,虽然袁太后在三个侄女里头对袁苁娘最为忽略,但毕竟是亲姑侄。
她平常不怎么过问袁苁娘是一回事,其他妃嫔欺负了袁苁娘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淳嘉的三宫六院里头,除了云风篁这个特例外,其他妃嫔袁太后要收拾还真不费什么功夫……其他妃嫔也没那胆子跟袁太后对着干。
所以袁太后特别的生气,她要是真的不管袁苁娘的死活,袁苁娘受委屈了自己剑走偏锋去报仇也就算了,可她没有!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问清楚袁苁娘是怎么将手伸到烟兰宫去的。
故此见袁苁娘撇过脸去不予回答,袁太后还是忍住了没发作,沉声问她到底听了谁的撺掇做下这等歹毒举动?
“打从妾身进宫起,就被太后娘娘安排在楝娘姐姐的手底下。”袁苁娘起先不说话,后来看太后动真火了,蘸柳也帮着劝解,让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供,免得坏了姑侄之间的和气,袁苁娘这会儿当然无所谓姑侄之间的和气,只是思忖着不想平白吃苦头,方冷哼着说道,“时时刻刻事事处处看她的脸色,这么着,这会儿妾身除了听楝娘姐姐的撺掇,还能听谁的?”
袁太后直接叫人上去掌嘴了:“哀家原本以为你好歹是袁氏女,所以怎么也要给你个机会,谁知道你这贱婢到底是小婢生的不上台面,自己做下这等恶事,不思过错,反而污蔑嫡姐,着实该死!”
太后问话的时候淳嘉就在旁边听着,见状忙劝她息怒。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底下袁苁娘挨了两个嘴巴子,就冷笑起来,倏忽高声说道:“太后娘娘觉得妾身是小婢生的不上台面,然而陛下何尝不是姬妾所出?原来太后娘娘也一直看不起陛下么?!”
这话听得太后一阵晕眩,险些没被气的当场昏厥过去——淳嘉由于太后的缘故,一向不爱直接处置袁氏的,尤其是袁氏女。
但眼下也顾不上了,立刻吩咐人将袁苁娘堵了嘴拖出殿外,又上前扶住太后让她别跟袁苁娘一般见识:“她就是知道罪大恶极不能赦免,专门拣戳您心的话说,您何必当真?您是怎么对孩儿的孩儿心里还没数?这二十几年来的教养扶持,难不成是她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袁太后只是流泪,说道:“哀家被这贱婢气昏了头,那话是专门骂她的,哪里有说全天下人的意思?”
“孩儿知道。”淳嘉哄道,“您别气了,谁家子弟多了没两个忤逆不孝的呢?您就当她是那一类的,罚了也就罚了,别管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蘸柳等近侍也在旁边劝太后冷静,说都是袁苁娘不好,谋害皇嗣在前,挑唆天家母子在后:“婢子瞧着,她约莫是嫉恨纯恪夫人跟昭媛娘娘,觉得那两位都是封了妃,唯独她不是。可就算都是姐妹也是有个高下的,就不说嫡庶的事儿,纯恪夫人是陛下的青梅竹马,还是太后娘娘您一手带大的,又生过齐王殿下,袁氏诸女,谁能越过她去?”
“就是昭媛娘娘,那也是被嫡母养在跟前记在名下,精心教养大的,论才貌淑德不在洛氏欧阳氏那四位之下,故此一起封了妃!”
“她无非有几分颜色,还是仗着太后娘娘的垂爱才进宫的,能够做个宫嫔跟在纯恪夫人身边好好儿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怨不得任何人,只是她自己的错!”
好说歹说的太后总算止住悲戚,也没了盘问的兴致,跟淳嘉说道:“哀家看这贱婢也不会说了,哀家也不想再问!这么着,将人直接杖毙了吧,对外就说她福薄命短受不住做宫嫔的福气,暴病没有的。”
淳嘉其实还想再问问的,因为袁苁娘不管是被撺掇被蛊惑还是出自本心,她自己肯定没那能耐谋害到二皇女的乳母。
而且为什么选择一个不重要的皇嗣的乳母下手呢?
只是袁太后此刻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忍,就点着头答应下来,寻思着回头拿了袁苁娘左右追根问底。
说定了这件事情之后袁太后也没了兴致,直接回去寝殿歇着,让淳嘉自去了。
“娘娘何必难过呢,婢子在旁边看着,陛下是真没把那话放心里去。”蘸柳陪着她,见她进了寝殿还是郁郁寡欢,就劝,“您是一手养大陛下的人,您还不清楚陛下从来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他是真心实意当您亲娘看待的。”
袁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怎么当成亲娘看待,他真正的生身之母还是在那儿的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蘸柳又是头疼:“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您又何必……那位也是个懂事的,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识趣的很么?要不是,她之前也不会闹着回去扶阳郡。虽然陛下孝顺您没说什么,心里怕是对她也有些怜惜了。”
“……”袁太后沉默了一阵,说道,“就今天这个事情,你觉得佳善宫的那一位真的懂事?真懂事她能不动声色的撺掇上哀家的亲侄女?”
蘸柳一怔:“您是说?”
“今儿个这事情,从苁娘提到小婢生养这话,哀家就知道,八成是佳善宫做的。”袁太后冷笑着说道,“她这是报复,也是警告……不过无所谓,哀家能够弹压她这许多年,还怕她翻出手掌心去?当初若不是扶阳庄太妃存心留着她给哀家添堵,早在皇儿落地时,哀家就送她下去候着先王了!后来扶阳庄太妃薨逝,皇儿也有些岁数,知道生母嫡母了,哀家念在皇儿乖巧体贴的份上,故此饶了那贱婢一命,没想到……”
她没继续说下去,只缓缓道,“楝娘是个没用的,在宫里这些年,治宫的手段还不如那小云氏!苁娘就在她眼皮底下,做了这许多手脚她居然一无所知!你去,让袁朱花点心思,不要再惦记着那李氏的身孕了。就斛珠宫这跟筛子似的,哪怕李氏给楝娘生下个皇子,能不能养住都是个问题!”
蘸柳叹口气,道:“婢子这就去。”
犹豫了下,她没立刻动身,却小声问,“那,佳善宫?”
“她如今还躺在榻上装奄奄一息呢,这会儿就算皇儿知道她做的,反正皇嗣无碍,必然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袁太后眯着眼,“哀家又不是想敲打她,犯不着现在提起来,且等着。”
……云风篁在浣花殿里窝了大半日,掌灯时分了淳嘉总算回来了,脸色就不是很好。
她将人迎到里头坐了,先问候了膳食茶水,这才问二皇女情况怎么样,要紧不要紧,其他乳母排查没有?
淳嘉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云风篁就开始给洛寒衣上眼药,说就算二皇女不是洛寒衣亲生的,这宣婕妤对皇嗣也未免太不上心了。
不然宫里现在足足八个皇嗣呢,像她、像隔壁怡嘉宫,膝下甚至养着不止一个皇嗣,怎么都没什么事儿,就洛寒衣那边着了道儿?
要说进宫日子短,瑞妃膝下也养着二皇子啊也没见这事情发生在瑞妃宫里?
可见都是洛寒衣的错:“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二皇女的生母梁氏是绚晴宫送过去的,并非烟兰宫土生土长,宣婕妤心里不舒服,连带着对二皇女也亲近不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怎么说那也是你的骨血,她可以不当亲生的一样疼爱维护,好歹尽到母妃之责,将人给护住了啊!”
“膝下子嗣都护不住,要她这主位何用!”
淳嘉叹着气,道:“你这是多不喜欢洛铁衣?”
云风篁目的被看破,心头凛然,她倒不在乎被淳嘉认为善妒,以及蓄意打压洛寒衣,关键是针对洛铁衣的话,容易引导淳嘉想到她是在给戚九麓帮忙的上面去。
故此就蹙眉道:“这事儿跟洛铁衣有什么关系?这事儿要是发生在瑞妃那边,我肯定也是这么说的。本来宣婕妤平素对二皇女不上心,又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没有这一回,我也打算寻个机会敲打她一下的。那梁氏在我手底下时素来懂事乖巧,好好的人送去宣婕妤跟前,结果当娘的没有了不说,这回连二皇女都受了惊!我这个前主位不发话,六宫岂不是要越发轻贱我这儿出去的人?”
又说道,“再者李氏如今在斛珠宫,斛珠宫没了的宫嫔还少吗?虽然我不怎么喜欢李氏,到底相处一场,却也不希望她步上梁氏的后尘。”
淳嘉顿时被带开了注意力,笑叹道:“妇人生产自来凶险,梁氏跟陈氏一样,都不是主位所为。”
“德妃我还是相信的,宣婕妤可不好说。”云风篁哼道,“就算不是她做的,她至少也是个不上心!”
就腻着淳嘉问他袁楝娘最近性子怎么样?有没有变好或者变坏?还是不是之前那种宫嫔杀手的样子?李氏生产之后的存活率高不高?
淳嘉颇为无奈,说道:“不过一个宫嫔,你也这样小气?”
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袁楝娘在李氏生产之后,是杀是留……
见云风篁很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他干咳一声,说道:“不说这些了,今儿个母后气的不轻,你帮我想些哄她高兴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