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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消息走漏

      云风篁也没起身,隔着帘子问是谁在聒噪?

    红萼出去了一回,回来就低声禀告:“娘娘,是李氏,她来求娘娘别送她去斛珠宫,说以后一定好好儿听话,娘娘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纯恪夫人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的很了,她怕什么?”云风篁打个呵欠,“让清人去劝劝她,再说这是昭媛亲自跟陛下为纯恪夫人求的恩典,又不是本宫做主将人送过去的,来求本宫有什么用?”

    这个小插曲她也没当回事,吩咐完就继续睡了。

    第二日起来再问:“李氏昨儿个回去后可还安稳?”

    “哭了一整夜呢娘娘。”清都边给她梳妆边说道,“清人姐姐怕出事,带着赤萼在那边陪到天亮,看她总算冷静点了,麻溜的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儿过来给您磕了头就能走了。”

    云风篁笑了一下,说道:“她要是还难受着,本宫也不差她那个头,就让她直接去斛珠宫罢。”

    反正这李氏她自己是留不住了,人又不情愿,还不如早点打发了出去,省的节外生枝。

    主位这么吩咐了,李氏再不甘心也没法耽搁,云风篁一顿早膳还没用完呢,这宫嫔就被打包送走了。

    陈竹亲自盯着把人送到袁楝娘手里的,回来之后禀告:“纯恪夫人脸上淡淡的,瞧着竟不像是欢喜,只闷声吩咐人将李氏带下去安置。”

    “随她去。”云风篁点一点头,她不知道袁楝娘明白不明白淳嘉让李氏过去的用意,但不管明白不明白,想必袁楝娘看到李氏都不会有纯粹的喜悦。

    毕竟这种时候淳嘉都没亲自走一趟凝碧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不想看到她。

    那么云风篁也毋须对袁楝娘那边有太多的分心,只让陈竹看着点儿,“李氏才过去,她走之前又求过本宫阻拦这事儿,可别才到纯恪夫人手底下就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倒叫人派本宫的不是,以为本宫不满陛下的吩咐,给李氏做了什么手脚呢。”

    只要熬过这一段,等过点日子,李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怎么折腾她都懒得管。

    其实云风篁知道李氏的担心,毕竟袁楝娘早先的名声太坏,去母留子那都是意料之中的操作了,不这么干才叫人意外。

    不过在她看来其实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李氏过去处境不会太糟糕的。

    因为李氏这孩子,摆明了是淳嘉送给袁楝娘往后的依靠,这么着,要是袁楝娘平时被认为是个贤惠的,李氏生下孩子之后死了,大家感慨一句她福薄命短也就是了。

    但袁楝娘这种广为人知的宫嫔杀手……她不想跟李氏的孩子落下芥蒂,反而得想法子保住李氏,并且善待才是。

    这要是李氏是个懂事的,云风篁倒不吝啬提点。

    可这宫嫔并不识趣,要不是淳嘉一早说了要给人,她早就出手调教了,如今既然不归自己管,自然懒得操那心。

    而且……

    回想一下自己听到的以及进宫来看到袁楝娘的操作,云风篁收回之前的话:于情于理的做法那都是普通人。

    袁楝娘就算失宠之后一下子安静了,谁知道会不会继续犯浑?

    但望李氏坚强点,至少撑到出事时已经拖累不到自己这个前主位的吧。

    云风篁撇撇嘴,不再关注这事儿,只问陈竹:“春慵宫这两日动静如何?”

    “太后娘娘照常卧榻静养,没见任何人。”陈竹说道,“噢,昨儿个昭媛倒是去请安的,但在门口被拦住了,说是娘娘乏着。”

    “本宫记得马上就是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了。”云风篁想了想,叮嘱他,“那日若是有人给慈母皇太后请安,务必留足了神,给本宫牢牢记住都是些什么人!”

    陈竹颔首:“娘娘放心罢,奴婢一定用心办好这事儿。”

    他有点好奇云风篁为什么要这样关注此事,但既然主子不说他也不敢追问。

    这天淳嘉还是歇在了袁栀娘的燕鸿宫,这座宫殿的寝殿前,有一株前朝妃子亲手栽种的紫藤花,已经百余年了,纵然深秋也枝繁叶茂,攀着殿前的柱子蜿蜒而上,在殿顶上肆意蔓延,花期的时候就垂下累累的穗子,煞是好看。

    如今花期是早就过了,但也有些枝叶藤蔓坠下来,帘子似的逶迤窗畔。

    袁栀娘觉得好看,就没让人修剪。

    这天的半夜里下起了雨,不大不小的,打在紫藤枝叶上沙沙作响,淳嘉来的少,睡的就不是很安稳,中途被惊醒,恰好见着殿外宫灯飘摇,将一挂藤蔓映在窗纸上的一幕。

    他忽然就想起来去岁帝妃遇刺流落在外,云风篁带着他藏身山洞时的景象。

    那山洞被葳蕤的薜荔遮蔽,从洞里望出去,也是这样的枝叶横生。

    淳嘉当时的情况不太好,但也隐约察觉到,他们会在那山洞里滞留,只怕云风篁做了手脚。

    他一度揣测云风篁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存心拖延他露面的时间——不过后来发现,她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跟他单独相处些日子。

    嗯,也不算单纯,她主要为了争宠。

    算算时间,淳嘉前脚将人从刺客手里救下来,云风篁后脚就算计上了帝宠……也是非常的积极进取了。

    贤妃这种积极进取的事迹还有很多。

    淳嘉懒得点破,心里却十分清楚。

    他所以愿意对云风篁跟戚九麓的事情一再放过,因为云风篁是的确花了心思在争宠以及固宠上的。尽管她这么做并非出于爱慕淳嘉,而是为了自己的处境与前途,但……人有几个能够保持初心呢?

    袁太后年轻的时候可不也是想着,对袁楝娘只有利用没有真心?

    结果呢?

    日复一日的上心之下,她还不是不由自主的将袁楝娘实打实的疼爱上了?

    云风篁在他身上耗费的心力越多越久,早晚也会将真心实意转移过来。

    淳嘉深信这一点。

    他也觉得自己有那个耐心。

    但这天的夜里,看着窗外摇曳的藤蔓影子,听着夜雨声声,年轻天子的心底忽然生出种种倦怠与惆怅。

    他从记事起,谨言慎行、勤学苦练,才在纪太后的经营与策划下,得以破格封世子。

    他从登基起,加倍的谨言慎行、加倍的勤学苦练,还有加倍的隐忍,才终于抓住机会,暗中联合摄政王,得以亲政,铲除纪氏。

    他从纪氏覆灭起,仍旧需要不断的谨言慎行、勤学苦练、隐忍,还有合纵捭阖,才能够整肃前朝后宫,真正的乾纲独断、君临天下。

    思及一路走来好像没有什么时候是容易的。

    虽然理智上他明白能够拥有藩王之后的出身、能够以庶子走到这一步、能够坐上帝位,已经足够幸运。

    但还是很难不生出一种处处坎坷的怅然。

    淳嘉吐了口气,盯着帐顶看了良久,才压下翻腾的杂念,沉沉睡去。

    一如平常的时辰不必雁引提醒,皇帝就自己起来了,被他起身动静吵醒的袁栀娘连忙跟着起来伺候。

    看着她忙前忙后小意温存的样子,淳嘉忽然想到云风篁从来没有这样殷勤过。

    起先她是依仗前皇后纪凌紫,后来就是依仗他的纵容与宠爱,总之躲懒躲的光明正大——他走了会儿神,醒悟过来后,就阻止了袁栀娘给自己穿戴的举动,温言细语的劝她继续歇会儿:“朕自己来就是。”

    袁栀娘认为这是对她的体恤,含羞带怯的表示自己没关系,伺候皇帝她很开心很愿意。

    淳嘉在这种小事上从来不会展现强势,于是还是让她服侍着收拾好了。

    早膳也是袁栀娘陪着用的,她这个时候其实还很困倦,没什么胃口,但看着皇帝迅速用膳,也陪着喝了大半碗粥。

    之后送淳嘉去上朝,到门口,满是期待的问:“陛下今晚上还来么?妾身……嗯……妾身学了早先王府里的法子做桂花糕,听说陛下以前喜欢那个。”

    “你若是有暇就做罢。”淳嘉转头朝她温和的笑了笑,柔声道,“晌午后朕让雁引来拿。”

    袁栀娘没听出他其实是在委婉的否决,只道是得到承诺了,极欢喜的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宛若星辰,目送帝辇远去,这才雀跃着返回殿中——而帝辇里,淳嘉合着眼,正问雁引:“浣花殿这两日如何?”

    雁引低声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道:“陛下,奴婢听说了一件宫外的事情,同贤妃娘娘以及谢氏有关。”

    淳嘉道:“什么事?”

    “听说前不久贤妃娘娘召见准驸马,不是为了尚主之事,而是为了让准驸马悄悄去善渊观见前皇后。”雁引垂下眼帘,用不带任何感情情绪的语气道,“听说是向前皇后索要纪氏在宫闱里的一些安排。”

    “不止罢?”淳嘉闭着眼,淡声说道,“既然是谢无争前往,能不顺势打纪氏在宦场上的遗泽的主意?”

    雁引道:“陛下英明。”

    淳嘉思索了一番,问:“前皇后是怎么回复的?”

    “前皇后说自己已经出家,不问世事。”雁引踌躇了下,道,“但谢无争拿出了贤妃娘娘的信物,说了些威胁的话,前皇后还是召见了他一回……不过从谢无争离开时的神情来看,只怕结果还是不甚满意。”

    “善渊观是朕为纪凌紫安排的,她能不怀疑朕会一直盯着她?”淳嘉叹口气,“这种时候她就算有心跟贤妃交易,又怎么肯透露?那不是直接告诉朕了么?之所以会接受贤妃的要挟,八成也是做给朕看的。免得朕不放心她!”

    毕竟一个连妃子都能威胁住的前皇后,当然更在皇帝的股掌之间。

    雁引低声说道:“陛下是说贤妃娘娘只是在做无用功?”

    “这些道理她未必想不到,恐怕……”淳嘉摇头道,“罢了,等会儿朕自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