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就放心罢，只管顺着庶人郑氏这一件追查下去，贤妃绝对有问题！”烟兰宫中，宣妃信誓旦旦的告诉找借口进宫的母亲，“那天皇城司在前朝揭发庶人纪晟时，女儿在后头看的清清楚楚，庶人郑氏这一件出来时，贤妃脸色都变了！”

    她亲娘不是很放心的问：“可是被这消息意外着了？毕竟之前大家都以为郑氏那一胎是淑妃害的。”

    “怎么可能？”宣妃摇头，笃定道，“她那脸色就不是意外的样子，倒仿佛藏着的什么秘密被人揭露出来，猝不及防一样……以至于过了会儿才缓和下来。当时人人都专心听着前头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也没发现女儿正盯着她。”

    宣妃之所以赶过去却不自己听着动静，而是盯着云风篁，也是她在这位贤妃手里连续吃亏之后学机灵了：遇事不决看贤妃！

    贤妃怎么做她就跟着学。

    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发现了贤妃的破绽。

    “而且娘您想啊，贤妃跟淑妃还有燮妃说是姐妹，实际上却势同水火。那燮妃是个闷葫芦的脾气、软绵绵的性.子，在她手里逆来顺受，还能被她当个牌坊，标榜她跟翼国公的亲生女儿怎么个亲热法。”

    “可淑妃却不然。”

    “论位份论资历论心计，淑妃在一日，贤妃就算得宠，又怎么可能不被束手束脚？”

    “听说淑妃才去那会，行宫有传言说淑妃就是贤妃逼死的。”

    “现在看来这传言应该就是真的——就是不知道贤妃怎么说动的庶人郑氏？”

    她亲娘闻言，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事儿，咱们就算查出来了，暂时也别提的好。贤妃究竟是陛下的宠妃。咱们说她不好，哪怕是真话呢，只怕陛下也不会高兴的。如今正是眼接骨上，一旦惹了陛下不悦，不定就要跟后位失之交臂，这是划不来的事情。”

    “反正等你做了皇后，想怎么收拾她不行？”

    “这还真的不一定。”宣妃没敢跟家里说她之前在行宫惹恼淳嘉的经过，所以对于这次后位竞争，其实心里很是没底，讪笑着道，“您是不知道陛下有多偏爱她，陛下平素最不喜欢不懂事的，可她跟陛下胡搅蛮缠，陛下却从来不生气的。”

    “女儿就担心这么下去，哪怕坐了后位，恐怕还是弹压不住。”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眼下最重要的，归根到底是后位。”她亲娘想了想，说道，“至于贤妃，别管她怎么个恃宠生娇法，只看陛下没有立她为后的意思，就知道陛下不糊涂。这会儿，该装糊涂的，就装一装糊涂，多栽花少种刺，啊？”

    宣妃蹙眉道：“女儿就怕她自己坐不上后位，也捣乱不让女儿入主延福宫！”

    “她有什么好捣乱的？”她亲娘不以为然道，“那个位子跟她又没什么关系，你们几个里头，孟幽漪殷芄才进宫就被她落了脸面，殷芄她爹还为此专门到御前告状过。贤妃难不成还能帮着她们俩？至于说瑞妃，跟贤妃也没什么关系吧？咱们家，你那庶兄，好歹会娶她姐妹。”

    “就算之前有些芥蒂，看在联姻的份上，还不能揭过吗？”

    “毕竟咱们家要是出了皇后，你庶兄岂能不沾光？到时候谢氏也是面上有光彩。”

    “别多想了，这几日乖巧点，就算贤妃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忍一忍就是。”

    “陛下英明神武，立后必然立德。”

    “你得让他看到你的豁达大度。”

    “哪怕做了继后之后，陛下还是偏疼贤妃，那又怎么样？”

    “只要你生下嫡子，绚晴宫娘儿俩，这辈子都不可能越过你去。贤妃要是聪明点，就该放低身段来讨好你，免得将来日子不好过！”

    洛氏当初送宣妃进宫，就没指望她宠夺专房，实际上他们这种人家，也不在乎女儿进宫后，能不能将皇帝迷的神魂颠倒。

    他们要的就是名份，是长远，是延福宫到庆慈宫，是东宫……只要这些目的达到了，淳嘉在日常想偏袒宠妃，他们都无所谓的。

    嗯，也不能说全然无所谓吧。

    只能说，他们不会为了这么点事情，跟皇帝发生冲突。

    所以洛氏的主母非但没答应去彻查庶人郑氏跟贤妃之间的事情，还劝了女儿一堆宽容大度的话：“你想母仪天下就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你看你父兄谁不是纳了许多个莺莺燕燕，我跟你嫂子们，什么时候计较过？一个是年轻美貌的姬妾多了去了，计较不过来的；第二个就是身为大妇，轻重主次得分清楚，那些个人，今儿个得意明儿个失宠，来来回回流水也似，也值得上心？”

    “关键是后位，凤印，储君！”

    “当初陛下还盛宠过袁楝娘呢，袁楝娘当时闹腾的比这贤妃还过分，好歹贤妃在宫里还有个昭容鞍前马后，袁楝娘那是连淑妃都得罪死了……现在呢？”

    宣妃心里憋屈：“那好吧，你们不肯帮女儿抓贤妃的痛脚，要是回头她在陛下跟前进谗，导致女儿没能入主延福宫，可不能怪女儿我！”

    她亲娘瞪一眼过来：“说什么丧气话！”

    虽然如此，对于洛氏来说这毕竟是当务之急，容不得半点闪失，故此洛氏主母回去之后，跟丈夫叔伯商量了一番，第二天就送了一份厚礼到谢细流手里，还表示跟谢氏女定亲的虽然是庶子，但眼下已经被记到了嫡母名下，待遇什么，以后都跟嫡出一样了。

    而且谢氏女未来的婆婆，当然嫡婆婆，对谢氏女非常的欣赏，已经打算让这准儿媳妇进门后就跟嫡长媳一起打理后宅云云。

    反正就是非常时刻，宁肯姿态放低点，一切以稳住云风篁别捣乱为重。

    云风篁将这些好处全部笑纳，让小陈氏给洛氏带话，表示你们放心好了，有机会的话本宫一定会在皇帝跟前帮宣妃说话的。

    但皇帝毕竟也不是什么都听她的，不然她直接自己上不就是了？所以如果没能成功，她可不负责任。

    洛氏闻言松了口气，转告宣妃，让她放心。

    毕竟云风篁虽然不是什么善茬，但在收钱办事这方面，口碑还是可以的。

    问题是不止洛家这么想，接到消息后，欧阳氏、孟氏乃至于殷氏都给谢细流那边送了一堆东西——殷衢因为不甚情愿，还被家里长辈骂了一顿：“别人都送，就咱们家不送，那贤妃还不得想方设法说芄儿不好？本来你之前几次三番跟陛下讨公道，就已经得罪她了。这会儿还要落下，你就不怕芄儿在宫里被排挤？”

    “还是你觉得陛下之前一直纵容着你，以后也一样？”

    纪氏可是满门覆灭啊！

    皇家叔侄用这种方式了结跟纪氏的恩怨，固然有着纪氏势大，不用雷霆手段，很难在短时间里将之彻底击垮的缘故，难道没有敲打他们这些同为世家、会出下一位皇后的人家？

    之前殷衢闹腾，淳嘉哪怕为了纪氏这个大敌也会隐忍，就现在，他反手之间就能解决掉殷衢乃至于殷氏——这是让殷衢拿架子、跟贤妃赌气的时候吗？

    “娘娘，四家都送了东西来，甚至魏家刚刚也送了份厚礼，说是谢娘娘这些日子对昭容娘娘的照顾。”清人看着礼单请示云风篁，“咱们该怎么回？”

    云风篁不在意的说道：“除了魏家之外，那几家都说，本宫知道他们的心意，有机会会在陛下跟前给他们家女儿说好话的，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本宫能够决定的，事不成本宫可不管。要是后悔了，趁早把东西拿回去。”

    四家只求她别捣乱，重点是别帮着他们的竞争对手，也没指望她一言而决。

    毕竟云风篁要是真的能够一言而决，她干嘛不自己做继后？

    所以听了这消息，结合她平时的作风，竟然觉得这话挺可信的。

    他们于是不再那么关注绚晴宫，开始了前朝后宫的动作：首先当然是废后。

    在这一件上四家的目的一致，所以迅速安排了一波御史宗亲，跟着那藩王带起来的节奏，上表请求彻查淳嘉后宫妃嫔小产的真相，以免皇嗣再遭毒手。

    话里话外锋芒直指称病的纪皇后。

    厚道的淳嘉在这个时候当然是拒绝的：“皇后乃朕结发之妻，虽与庶人纪晟为姑侄，然一样米养百样人，太皇太后与庶人纪晟何尝不是姑侄？皇后自大婚以来为朕打理六宫，安抚妃嫔，贤良淑德，若只因朕今岁之前膝下空虚，而怀疑一国之母，委实不妥。”

    他可不是落井下石的负心汉。

    噢不，应该说，他可不做落井下石的负心汉。

    洛氏几家心领神会，很快让自家主母联袂求见太皇太后，理由是给太皇太后请安——要是平时，太皇太后肯定懒得见她们的。

    但这会儿，太皇太后哪里敢得罪这些淳嘉阵营的主儿？

    她自己摆太皇太后架子没问题，人家转头就撺掇着朝廷从重处置纪氏出气，可要怎么办？

    如此一群当家主母到了庆慈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毕，就提起了庙堂上的情况，表示他们是愿意相信纪皇后的，无奈纪太后做事太坑，现在朝野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有其姑必有其侄女，怀疑皇后不是个好的。

    “之前庶人郑氏的事情，还有宣妃手底下那梁氏生下二皇女就没了……现在都说是皇后娘娘做的，毕竟庶人纪氏是陛下的嗣母，难道还要嫉妒陛下的妃嫔妊娠吗？”宣妃的亲娘一脸体贴的跟太皇太后后，“我们就怕您听到了这些消息心里难受，专门过来给您说一声：我们这些人家呢肯定都是听陛下的。陛下说相信皇后娘娘，那我们断然没有信谣言不信陛下的道理，所以还请您放宽了心，好生将养。”

    太皇太后哪里不清楚她们的用意？

    他们都听皇帝的，皇帝说的再好听，心里真愿意后位上继续坐着纪氏女？

    “哀家前两日还说皇后这两年身子骨儿一向不大好，三不五时的卧病，很不像样子，也耽误事情。”太皇太后苦笑了下，淡淡说道，“不如让她来庆慈宫伺候哀家，另择名门闺秀主持六宫……你们将这话带给皇帝罢。”

    思及那天跟淳嘉说这话，淳嘉没答应，抿了抿嘴，又道，“当然，一切还是看皇帝的意思，哀家老了，人也糊涂了，拿不了什么像样的主意了。”

    几家主母心满意足的告退出宫，然后就开始商议，纪皇后留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