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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不是淳嘉就好……

      “高兴啊。”云风篁摇着团扇,似笑非笑的说道,“从小我就压你一头,但你一直不服气。那会儿大家总归还是平起平坐的,再怎么让你吃苦头,到底不好做过分,也断然没有让你跪我的。但你既然愿意时不时的来给我请安,我这么坐着,看你跪着,多好?”

    晁静幽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但很快若无其事的说道:“贤妃娘娘如今可是陛下的心头好,给你磕头可不吃亏!毕竟出去了人家都知道是娘娘你跟前的红人,三不五时能当面问候的,谁敢轻看?”

    “也就是我跟夫君的女儿年纪还小着,不然过几年也带她一起来给你问好,如此长大后说亲,还能抬一抬身价呢!”

    云风篁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袖子,“而且陛下春秋正盛,等过几年她长大些如果愿意进宫,我这做长辈的难道还会坐视不理吗?也省得你对我这么羡慕。”

    “……”晁静幽深呼吸,哼笑道,“却不劳你惦记了。”

    顿了顿,她又说,“陛下留夫君下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云风篁道:“这话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是陛下的人么?怎么你给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人家连怎么安排你夫君都没讲?”

    晁静幽忍着气:“我只是听命陛下行事而已,却有什么资格跟陛下追根究底?实际上我也就朝会上面圣过一回,哪像你这宠妃,私下里多得是问长问短的机会?”

    “陛下宽厚仁善,你又立有功劳,他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夫妻?”云风篁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笑,心里却急速的盘算着淳嘉的用心。

    寻思了一回,就抬头跟晁静幽说,“而且就算陛下看你不顺眼,你又能如何?”

    晁静幽幽幽道:“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也还罢了,但他你也不管了吗?”

    “那你夫君,又不是我夫君,我管那么多做什么?”云风篁随意的说道,“而且我一个弱质女流,自己都要费尽心思才能够在宫里头活下来的,我哪里来的本事去干涉其他人的死活?”

    “你不管的话我们几家怎么能够齐心协力呢?”晁静幽冷笑了一声,“北地诸族以戚氏为首,如果戚氏的宗子、你的前未婚夫,都死的不明不白,那你告诉我,诸族凭什么联手起来图谋崛起?就不怕成为下一个戚九麓,在帝京这边贵人们的打压下,死的迅迅速速?那还不如继续老老实实的窝在桑梓过日子,好歹平安呀!”

    云风篁面色不变:“我进宫迄今不过经年,已经有了现在的造化,就算内中有着许多天赐良机,可陛下三宫六院诸多妃嫔,也只我一个人如此。天下人又不是眼睛瞎了,会看不到我虽只一介女流,却也值得下注?”

    “遑论我二十一哥已经敲定了尚主之事!”

    “当初之所以安排你出面去联络诸族,归根到底不过是念及旧情,想拉大家一把而已。”

    “如果大家反而认为这事儿只有我拿好处,觉得是我要求着你们的话,那真是想多了。”

    “你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我的位份宠爱年岁在这里,还有我膝下的一双儿女……么有你们这些桑梓的人家,自然也有其他人投靠上来,为我羽翼,受我庇护。”

    她微笑着端起茶水呷了口,“这几个月来,到处找门路给我送脂粉钱的人可不少,甚至连皇城司都告诉陛下了。当然陛下是不会跟我介意这么点儿小事的。”

    晁静幽很不甘心,她这次求见云风篁,的确存着利用对方急于振兴背后家族的心思,想打压一下这位自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贤妃,同时也能争取到更优厚的合作条件——然而云风篁不吃这套。

    不但不肯顺着晁静幽的意思低头,她还要反客为主,明明白白的表示,北地诸族联手,不是她贤妃求着大家,而是大家附庸她贤妃!

    “天下之大,才人辈出。”晁静幽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如今有你云贤妃,他日焉知没有后来者?陛下尚在壮年,你今年十六,虽然还在青春,可三五年的一转眼过去也是很快的。到时候宫里再添新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就被遗忘了?”

    “想当初悦妃宠爱正盛的时候,谁不猜着若非纪氏势大,她才是中宫之主?”

    “可陛下遇见了你之后,她被忘记的多么快?”

    “你所恃无非是帝宠,如果没了陛下的喜爱,就算皇长子皇长女仍旧在你膝下养着,你也控制不住的——皇长子又不是你名下的,昭庆公主的生母听说美貌非常,凭长相只要不中途出大的岔子,迟早也会为一宫主位。”

    晁静幽有理有据,“养大的皇嗣尚且如此,遑论那些因为你如今得宠围过来的人?”

    “说的好像你们这几家更可信一样。”云风篁盯着她,倏忽冷笑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在北地土生土长,是怎么进的宫?!”

    要不是晁氏出手坏了谢风鬟的名声,带累了她跟戚九麓的婚事,她至于需要这么拼?!

    她本来应该一辈子过的顺顺利利舒舒服服的好吧?!

    “纪氏既然存了撺掇兴宁伯府跟摄政王对上的心思,没有我晁氏,也有其他人。”晁静幽面不改色,“归根到底只能说咱们北地这几家都太弱了,帝京的贵人哪怕没有针对的意思,稍微起个念头,咱们这几家,谁能讨得了好?”

    “我晁氏也是没办法。”

    “毕竟这是陛下都还要虚与委蛇的高门,他们当初选了我晁氏,如果选了你们谢氏,你说谢氏能不听着?”

    “我又不姓晁!”云风篁冷笑,“做什么要体恤你们?反正晁氏害了我六姐,也害了我一辈子——这笔账我可还没讨回来的!”

    晁静幽道:“陛下不是已经给你出气了?”

    “那是陛下做的,可不是我自己收的账。”云风篁抬手看着指尖反复晕染的嫣红,懒洋洋的说道,“三年前,不,四年前了,那一幕,我可是永生难忘啊!”

    晁静幽嗤笑了一声:“却也不耽搁你陪陛下朝朝暮暮……这事儿到底谁最委屈,反正总轮不到你云贤妃的。”

    云风篁闻言,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抽了过去!

    “的确谁最委屈也数不上本宫,甚至有些人还觉得本宫得感谢这场变故,才让本宫有了入宫为妃的机会?”云风篁盯着被自己打得跌倒在地的晁静幽,眯起眼,缓声道,“但莫要忘记,本宫有今日,都是自己争出来的,而不是你们谁的好心可怜——当初晁氏行事只考虑自己,这会儿还指望本宫替你们易地而处的考虑?做梦呢啊?”

    晁静幽捂着脸,却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只平静道:“单凭谢氏,短时间里很难抗衡宣妃瑞妃那些人的家世的。你这会儿心里还有气,打我几下没什么,却很没必要感情用事的否决了我们这些人家。”

    “自来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来来回回无非那么几种。”

    “同乡同榜同年同袍,又或者机缘巧合之下的共患难。”

    “我不敢说你将来失宠了,谢氏落魄了,晁氏一定还会忠心耿耿。”

    “但大家同在桑梓,至少需要顾忌些面皮,不至于做的太刻薄。”

    “就好像当初你那六姐的事情满天四海,我私下去嘲讽你也还罢了,场面上大家说起来,都还是帮着说谢氏六小姐从来不是这种人,约莫也是被骗了……毕竟,两家离的那么近,自来就有着来往。说谢风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那么我们家自小跟她来往的姐妹女眷又是什么?”

    “可你要是扶持了异乡的人家,他们到时候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最要紧的是你没多少时间耽搁了,异乡之人,单是查人家底细,就得耗费多少工夫?”

    “而且查过来的也不一定可靠。”

    “当初北地谁不说你温柔贤惠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晁静幽徐徐吐了口气,正色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罢!”

    云风篁沉默着,过了会儿才冷笑:“这不是你能够说出来的话,这是谁教你的?”

    “我好歹跟你斗了这么些年……”晁静幽才说了半句就被打断:“所以你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是戚氏的家主,还是……陛下那边的人?”

    晁静幽噎了噎,纠结了会儿,才哼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功夫关注这么点儿小事?是公公的意思。”

    不是淳嘉就好。

    云风篁现在已经有点杯弓蛇影了。

    她真的好担心自己跟纪氏一样,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呕心沥血,终于设好了陷阱坐等心想事成,结果发现这所谓的陷阱纯粹是淳嘉给安排好了请君入瓮的!

    简直设想一下就觉得窒息。

    “你那公公。”她整理了下思绪,微微冷笑着道,“胆子倒是不小!我还以为他会教你们夫妻离我远点。”

    晁静幽淡淡说道:“本来是这样的,但贤妃你太得陛下宠爱,所以公公觉得,当你亲戚相处着走动也没什么。反正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而且是我来见你,又不是夫君来见你。”

    又说,“而且夫君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你就算信不过我们这些人,难道还怀疑他会害了你?”

    云风篁冷笑:“我倒是相信他呢,只不过他这会儿还活着不?”

    “难道你觉得我会答应陛下当真让他去冒那么大的险?”晁静幽反问,“我可还没儿子的!不过是些厉害的迷药,使得他从北地一路昏睡过来而已。如今事情了结,他也该在某位神医的医治下好起来了。”

    云风篁道:“那也没什么用。他要是能做主,这事儿还能成?”

    晁静幽皱眉道:“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这一次不过是算准了他没防备,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而且经过这一遭之后,你觉得他可能不想方设法的当权?!”

    她脸色冰冷下来,用近乎难以察觉的低声反问,“而且他当初千里迢迢来帝京,没待几个月就跑去定北军了……是什么缘故,你比我清楚!”

    “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是有点底了。”云风篁寻思了一回,微笑起来,“罢了,桑梓有人可用,的确比外人可靠。这样,你让你夫君去寻我娘谈吧,我人在深宫对外头也不是很了解,这两位最不会害我,他们做的主我就认,怎么样?”

    见晁静幽面色不好看,她又说,“怎么?你怕我娘?你当初可是主动去寻我娘的,你也说了,我娘被你捏着软肋不敢不听你的……这个时候怎么又为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