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云风篁:啊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之下,云风篁整个人一僵。
这一刻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心虚、解释、恐惧……而是,怀疑。
嗯,刚刚她闹脾气要走,淳嘉将她拉回来,按坐膝头,当时只道是为了哄她,也没当回事,就这么被他搂着了。
此刻电光火石,云风篁就意识到了此举是多么的愚蠢:因为整个人就靠在淳嘉怀里,稍有异常就能被感觉到,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厌烦了妾身就直说,何必要扯这样的理由?!”在帝妃同时察觉到她的僵硬的刹那,云风篁瞬间一把将淳嘉推开,从他膝头起身,迅速后撤两步站定,抬头时已经满脸怒容,恨声说道,“妾身一早觉得自己福薄,不然好好儿的日子过着,怎么就不是这个风波就是那个意外?!只当碰见陛下之后,承蒙厚爱,必然能够时来运转,再不复从前横生枝节的日子!然而没想到陛下究竟不信任妾身!!!”
淳嘉啼笑皆非的看着她:“爱妃以为朕是在试探你?”
云风篁硬邦邦道:“不敢,陛下金口玉言,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她心里急速的思索着哪里出了破绽?
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跟纪皇后的照面是极为保密的,哪怕是经江氏送进宫的近侍,也不是每个都知道。
江氏做事仔细,能被她送进宫来伺候的,除却懂事仔细识大体又忠心外,也都是有着足够的人质在她手里的。
如此不能说这些人绝对不会背叛,可这进宫来才大半年光景,云风篁又没流露出任何的颓势,实在不太可能就有人吃里扒外了。
难道是纪皇后那边出的问题?
可皇后会这么不小心么?
还是……皇后故意出卖她?
难不成,纪氏在后宫寻着了其他合作者?
但谁会比她更合适?
还是这里头有着她不知道的隐秘?
云风篁心念电转,面色如常,不远处,淳嘉端起茶水呷了口,安然说道:“不用猜来猜去了,没人跟朕告密。”
“……”云风篁飞快的思索了下该如何回答,是继续发作以示清白跟问心无愧呢,还是……顺着他口风套套话?
只是还没做好决定,淳嘉已经继续道:“母后这些日子颇为冷淡你,刚才接风宴上尚且为你给皇后打下手说话,而不是支持宣妃瑞妃。纪氏那边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知道容你跟随皇后左右,必然会对皇后造成极大的牵掣?她们想方设法的造势,不惜焚烧行宫,如此挟归来之势,才助皇后夺回宫权,哪里会让朕摆一个你在侧?”
云风篁的战绩,可是对她成见极深的袁太后都认可的。
而纪皇后姐妹更是都亲身被这妃子插刀过——要说这样纪氏三代凤主还不长记性,淳嘉觉得她们也没资格给自己这么添堵了。
“结果母后皇太后围绕穰儿争执半晌,对于你被朕临时晋贤妃之事,却是轻描淡写……这要不是没内情,可能么?”
淳嘉很淡定,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宠妃勾结外人,而是一件极寻常的事儿,“究竟怎么回事?嗯?”
他为什么不能是个不辨菽麦的蠢货呢???
云风篁又双叒叕扼腕。
不过心里倒是安定了点,因为淳嘉说来说去只是疑心,却也没什么凭证。
“太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拦不住陛下口谕,难道反而是妾身的过错了吗?”她遂理直气壮的反驳,“再说了,陛下刚刚在春慵宫还劝慈母皇太后呢,焉知纪氏不是存心如此,好让妾身受到怀疑。如此,不用等皇后想办法怎么针对妾身,陛下就能帮她们解决掉妾身这个麻烦?”
她边说边想,还道,“若是陛下不信,要么现在就赐死了妾身好了。或者妾身从今儿个起称病,足不出户,陛下另择贤惠妃子去给皇后娘娘帮忙,成了吧?”
淳嘉笑着说她:“从哪儿学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也不知道点儿忌讳。”
他这么云淡风轻的仿佛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云风篁越发的心里没底,哼笑道:“不然呢?妾身又没有重臣父兄,为了妾身受点儿委屈,追着陛下讨要公道。除了一死证清白,还能怎么办?”
“朕还没问你的罪,你倒是夹枪带棒给了朕一通!”淳嘉好脾气的笑着,“宣妃她们倒是都有重臣父兄,可你看,关键时刻,朕也好,袁母后也罢,谁提她们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云风篁眼泪又下来了:“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回来了,碍着孝道就算陛下也不能不虚与委蛇一二。这种情况下,妾身去皇后跟前打下手,稍有不慎,少不得没个好下场!本来妾身论位份只在皇后之下,论子嗣儿女双全,论宠爱也不差,哪怕皇后重掌大权,也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毕竟同级的妃子还有宣妃瑞妃顶着,那都是有着重臣父兄,足以威胁到中宫的人。”
“只要妾身不出头,皇后一时间岂会先针对妾身吗?”
“这个道理妾身会不知道?”
“不过是抱着给陛下分忧的想法,才贸然站出来。”
“如今纪氏那三代,怕不是恨极了妾身……结果从慈母皇太后到陛下,没有一个不怀疑妾身的!”
“早知道如此,妾身做什么要出这个头?”
“安安静静做真妃就是了!”
淳嘉静静的听着,半晌微笑道:“爱妃,你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朕都有点想相信你了。”
云风篁流着泪说道:“妾身不敢奢望。”
“罢了,不说这个了。”淳嘉无所谓的摆摆手,“今儿个穰儿秾儿被抱在宫门口迎接凤驾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回来可让太医看过?”
“……”云风篁做好了艰苦奋战证清白的准备的,没想到他却主动岔开话题,心里乱七八糟的,擦了擦脸无精打采道,“之前就吩咐过,抱他们回来了立刻让太医瞧瞧……底下人没说的话,想是无妨。”
淳嘉就起了身:“朕去看看。”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围着孩子转了半晌,到了饭点也就传膳了。
这晚他留宿浣花殿,温存一如既往,仿佛从来没提过云风篁跟纪氏勾结的事儿。
他倒是若无其事,云风篁心里可就煎熬了。
因为吃不准淳嘉究竟是有证据呢还是非常的疑心呢还是顺势的试探呢还是???
她打点了十二万分精神,才不动声色的敷衍到各自入睡。
次日起来送走了淳嘉,云风篁就叫了清人到跟前低声吩咐:“彻查,纪皇后来去绚晴宫,可有什么泄露!”
清人吓了一跳:“娘娘,难道消息传出去了?!”
“你别管这个。”云风篁担心说出真相让她乱了方寸,越发有破绽,皱眉道,“只管去查就是。”
而此刻,太初宫中,正高踞帝座看着底下诸臣为了一件政务争执不休的淳嘉,微微侧头,吩咐雁引:“着皇城司留意纪氏之中皇后可以调动的人手,看他们与贤妃家眷可有什么瓜葛。”
雁引心头一震,却不敢多问,只道:“是。”
他顿了顿,又小声问,“陛下,宫禁之中,绚晴宫那边……”
既然怀疑纪氏与贤妃家眷之间有着瓜葛,那么宫里的贤妃跟皇后之间……
“……也盯着点,不过莫要做什么。”淳嘉思忖了会儿,淡声道,“对了,行宫起火之事,兴宁伯世子也牵扯其中?”
“是,但皇城司禀告,内中颇有隐情,世子八成是被陷害的。”雁引低声道,“若是为其脱罪……”
淳嘉微微摇头:“不必。”
旒珠轻晃,遮掩天子面容,只觉得他眸色幽幽,深沉晦明,语气平静道,“怎么查的回头怎么禀告上来,毋须为其额外费时费力。”
雁引头更低:“是。”
天子没再说话,将视线投向丹墀下的诸臣,专心听起了他们互相驳斥的理由。
淳嘉心平气和的时候,春慵宫中,袁太后正将一个茶碗摔出去:“纪氏贱婢!安敢如此欺我!!!”
怨不得她这么生气,虽然知道太皇太后跟纪太后回来了,肯定会对她的地位权势造成很大的冲击,但——这才第二天,纪皇后怎么做的?
早上诸妃嫔到延福宫汇合请安,纪皇后略作训示,就领着她们到了……绵福宫。
然后绵福宫的纪太后略作训示之后,也起了身,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了庆慈宫。
最要命的是,这中间袁太后什么消息都没接到,看着平日后妃们过来的时辰人没来,只道她们去绵福宫了,虽然有些不悦,但意料之中么倒也没有很难过,只怏怏的进寝殿去躺一躺,缓口气。
结果这时候庆慈宫那边倒是来人了,说话很客气,大概意思则是今儿个诸后宫都去了庆慈宫请安,曲太后要照顾双生皇子没空也还罢了,没什么事儿的袁太后却也没过去,这让太皇太后挺担心的,怕她是不是病了之类,故此专门打发人来看看。
袁太后:“……????”
她按捺着怒火道,“从前太皇太后恩典,除却年节大典都免除请安,哀家只道昨儿个太皇太后回来也没说新添规矩,仍旧是这样的。”
来人笑着道:“太皇太后的确没说让后宫今儿个去庆慈宫请安,只是诸位娘娘孝顺懂事,太皇太后也不好驳了。今儿个早上,除却脱不开身的圣母皇太后还有您之外,六宫都过去了呢,太皇太后所以想着这么大动静您肯定知道,没过去必然是有着缘故的,总不能是故意不去是吧?”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袁太后心里清楚,太皇太后就是故意的——封了消息不让她知道,以双生皇子为理由给曲太后摘出去,好集中火力针对她这个慈母皇太后!
这才回来就要将不孝不敬的帽子扣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