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在离酒店不远的茶馆。

    程艺馨包裹得格外严实，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保持愉悦心情，生怕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小宝贝。

    尤其昨天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她这胎像不怎么平稳，最近半个月得好好修养，不能出现过大情绪波动，否则对孩子影响特别大。

    因此程艺馨尽量不过多在意细节，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损失了大利益。

    所以此刻她尤其淡定，咽下最后一口豆浆，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才抬眸看向方卓，开口道：“你刚才说彭家……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直都很疑惑，因为不管是彭喆本人亦或是韩子琛，全都对此时三缄其口或一无所知，也就间接性激起了好奇心。

    更何况，能够让昔日世家大族一夜之间倾覆，对方来头绝对不小。

    方卓一直不大对劲，明明正值青春靓丽的年纪，却散发着枯木一般的气息，整个人仿佛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和活力。

    兴许是听到动静，她这才动了动干涩的眼珠，唇边浮现一抹苦意，轻声道：“我真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恨你……”

    瞧这话说的，程艺馨轻哼一声，心道这丫头又在跟她置气呢，现在是谈正经事情，过去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能不能暂时放一边。

    可还没来得及等她说出口，前者继续淡声道：“我自以为没有做错什么大事，不过是喜欢上了错的人，难道就得遭受如此严酷的惩罚吗？”

    “彭喆哥就更加没错，他也只是在争取幸福啊，为什么连这都不允许，连这都只能是奢望呢！”

    她情绪起伏越来越大，程艺馨也就越来越懵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彭家的灾难和她有关系？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什么，但却并没有被及时捕捉。

    或许是说到了兴头上，方卓冷冷掀起眼皮，露出从未有过的危险目光，唇边多了抹讥笑：“所以啊，我们都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不是……程艺馨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打断了她。

    “既然是你主动找我出来，那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什么失去不失去的，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她听得一头雾水，语气也不由得加重。

    方卓冷笑，眼眸别有深意，开口道：“慢慢来别着急嘛，我总会告诉你真相的。”

    程艺馨没忍住翻了翻白眼，直截了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彭家之所以会衰败，到底是因为谁啊？”

    “韩子琛。”声音斩钉截铁。

    这三个字毫无防备地冲击着耳膜，程艺馨倒茶的动作一顿，拧眉看向她，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反问道：“谁？”

    方卓极其欣赏她这副错愕的表情，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提高了音量：“当然是韩子琛啊，要不是他，方家和彭家怎么会破产？伯母又怎么会因此重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呢？”

    这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汉字，可组合到一起，却有些听不太明白。

    准确来说，是程艺馨不敢听明白。

    “我直接这么跟你说吧，当初韩子琛因为不满彭喆哥接近你，直接派人检举彭家产业，而后造假，逼得彭家无路可走，只能宣告破产，而彭伯母……就是无法接受这场人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方卓特意放缓了语速，俯身凑近，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韩子琛就是个杀人凶手，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程艺馨捏了捏手心，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去相信她的鬼话，可却忍不住往深处细想，这种说法，似乎就和之前男人的种种怪异之处对得上号……

    韩子琛的确闭口不提彭家的事情。

    原以为是介意她和彭喆，如今细想……看来根本就是自己心虚。

    她忍不住浑身颤抖，手脚开始发亮，无助地吞咽着口水，胃里传来阵阵不适感。

    程艺馨忍着呕吐的冲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眸看向对方，声音却显得十分没有底气。“可是彭喆，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真相？”

    “当然是韩子琛下了死命令，要是谁敢让你得知这件事，就绝对逃不出他的掌控……况且彭伯母临走前也让彭喆和不要再追究，所以你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样说来，当初彭喆的反常通通都能解释清楚，而他也怪不得说是时候该放手，原来……是被逼得无处可走啊。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知为何，程艺馨此刻尤其想哭，不知是该为彭喆伤心亦或是自己。

    半小时后，她这才愿意彻底相信事实。

    “你相信吧。”声音喑哑，整个人明显憔悴了不少。“我不会告诉韩子琛的，你没必要防着我。”

    方卓眼神不屑，厌恶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逡巡，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我选择告诉你，根本就不在乎韩子琛知不知道。如今我什么都失去了，唯一能有点价值的只有我的命……这样也好，反正他本来就是杀人凶手，也在意多我这一条性命，你说是吗？”

    她之所以说这一番话，就是为了刺激程艺馨。

    凭什么她和彭喆哥过得生不如死，而他们俩却能若无其事，凭什么罪魁祸首不能被绳之以法……她就是不想让韩子琛有好日子过，不是最在乎程艺馨的想法吗？

    她偏偏得毁掉这一切。

    程艺馨闭了闭眼睛，回想起男人温和谦逊的模样，谁能料到他有这般心狠手辣的一面，而这会不会仅是冰山一角？

    她紧紧地攥着手心，下唇都被咬破道口子，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

    “对不起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程艺馨就开始扶着桌子狂吐，方才吃的早餐全都被吐得一干二净，看起来格外难受辛酸。

    方卓也怔愣了，稍显错愕，拍了拍她的脊背，开口道：“你没事吧？”

    程艺馨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张纸，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如果方卓说得没错，那她能接受孩子有个这样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