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一路拎着祝宁婵的衣领, 胖老板一直跟在旁边, 时不时的劝说老板娘表情不要看起来这般凶, 要不要将人家小姑娘放开之类的。

    等到了那条胡同前的时候, 老板娘想了想将手松开, 白了祝宁婵一眼：“不管今天如何, 你都是要将钱赔了的！”

    女孩儿唯唯诺诺的应了, 随后三人一起走到了那破旧的小院子前，胖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看这幅情景这两个人心中都没底，心道那么多损失该不会要不回来了吧？

    祝宁婵冲着二人勉强笑了笑，伸出小手将院门推开。

    就在三人刚刚走进院中的时候, 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人, 头也不抬的将水盆里的水泼了过来：“不就是让你去买瓶酱油吗？怎么这么久，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和你爸？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大了！”

    因为胖老板二人是跟在祝宁婵身后的, 加之反应迅速向后撤了一步, 仅仅只是小腿上沾了一些污水, 可是祝宁婵就不一样了, 结结实实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女孩儿本就身形瘦削，浑身湿漉漉下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身子兴许是因为冷而发着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两片干巴巴的嘴唇此时已经有些青紫。

    “这谁啊？”周桂芬过完了嘴瘾, 抬起头来才发现门口还有两个生人, 将盆扔在一边，叉着腰问道。

    老板娘虽然看着祝宁婵觉得这闺女着实有点可怜，可是想起自家超市的那一片狼藉，依旧是狠了狠心上前将那瘦小的身子推到了一边：“你是这孩子的妈妈？”

    “干什么？”周桂芬的态度一点不客气。

    她这幅模样让一开始想要好说好商量的老板娘沉下了脸，语气也是颇为冲人：“那好，我告诉你，你女儿刚刚将我们家货架弄倒了一大片，货品全部损坏了，别的就别多说了，赔钱！”

    说完这话，她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周桂芬的回答，正欲抬头去看，入眼便是女人凶神恶煞的随手拎了一根木棍冲着墙角的女孩儿狠狠抡了过去。

    老板娘见状吓得心跳都几乎停止了，按照这个力度真的落在女孩儿身上，那还不出人命啊？

    还是胖老板眼疾手快，上前将祝宁婵拉到了一边，让周桂芬那棒子落了空。

    “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就是要赔偿，你打孩子又有什么用？”老板娘见胖老板将女孩儿护在了身后，心有余悸的喝止道：“左不过才六七千块钱，你要是一下子拿不出，就好好说，算我们倒霉，收你五千块钱不能再少了！”

    “什么？五千！”周桂芬因为惊讶，原本尖细的嗓音都变了声，听着更加的刺耳：“夭寿啊！我怎么当初就养了你这么个败家的玩意儿！！！”

    周桂芬正吵闹着还欲上前拉扯，老板娘和胖老板将女孩儿护的死死的，这时候祝刚掀了门帘出了来：“吵吵什么呢？”

    周桂芬见他出来将棒子扔在一边，瞬间坐在了地上哭嚎：“你要养的好女儿哟，闯了大祸了！人家这都找上门来了！”

    “怎么……”祝刚板着一张老脸，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之后周桂芬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祝刚听完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胖老板看这二人的模样显然就是不愿意赔这笔钱，他扯了扯自家婆娘的衣角，小声的道：“要不……就先算了。”

    老板娘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相当的不愿意：“什么就算了，他们要是不愿意赔，我这就报警！报警！左不过这孩子还小呢，警察找的还是他们这当爹妈的！”

    周桂芬和祝刚一听说报警，就是一哆嗦，祝刚以前因为小偷小摸就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现在的手脚也不干净啊，哪敢招惹这种官司。

    他的心一虚，便早就将对自己养女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抛到了一边了，只恨不得赶紧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才好。

    “她才不是我女儿！我没有这种女儿！”周桂芬抄起一边扫院子的大扫帚就往外赶人：“这死丫头又不在我们家户口本上，凭什么说这是我的女儿！”

    “嘿！嘿！嘿！”

    胖老板和老板娘被周桂芬和祝刚连追带赶的赶出了院子，老板娘也不乐意了，大声的嚷嚷：“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啊？不讲理！”

    “妈……”祝宁婵红着眼眶上前拍着那扇已经落了栓的破木板门。

    里面随即传来周桂芬的叫骂：“老娘没有你这种赔钱货的女儿，滚！有多远给老娘死多远！”

    女孩儿双眉紧蹙，身上衣着单薄而且湿透了，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接着又拍了两下：“妈……我……我自己出去打工还钱，妈……”

    “滚！”院内传出这声之后再无声息。

    “妈……”女孩儿绝望的滑落在地，牙齿都在打颤：“妈，你把我书包给我好不好……”

    没过多久，从院子的砖墙上方扔出来一个破旧的书包，因为拉链没有拉上，书本纸笔散落了一地。

    祝宁婵走上前去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将东西收好，塞进了书包里，将书包背上，歉疚的看向胖老板还有老板娘：“真是对不起……我这就出去找工作，赚钱还给你们。”

    老板娘竖起了眉毛：“你有这父母，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你的为人！说是去打工了，转眼我们就找不到人了，到时候怎么办？”

    胖老板面露不忍之色，伸手怼了怼老板娘的后腰：“算了吧……”

    这种情况就算是报了警也没有用，面前的还是一个孩子，又能怎么着呢？父母别说不管了，就算是管，看这条件也是管不起。

    “什么算了？什么就算了！”老板娘将胖老板推到了一边，没好气的白了祝宁婵一眼，面带嫌弃：“反正也是打工，给我打工吧，先跟我回去把店里收拾好，可没人会帮你！”

    看到面前的女孩儿惊喜的抬了头，她急忙大声说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善待你，正好店里缺个送货的。当然不能按照市场价给你那么多钱，每个月就两千块钱，你打工三个月，还清欠款。”

    “谢谢老板娘！”祝宁婵真心实意的鞠躬道谢。

    “不用谢我。”老板娘哼哼：“这他妈的是造了什么孽！”一边叨叨嚷嚷的一边扭着腰走了。

    胖老板就温和多了，见她还愣在那里，上前轻声说道：“还不走？”

    女孩儿回过神，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

    第二日一早，祝宁婵早早就起了身，说起来这家超市的胖老板刘俊刚是个面和心善的人，至于老板娘赵燕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瞧着她可怜，想要收留她，偏偏就是嘴巴不肯服软。

    因为昨天校服弄得挺惨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她今早就穿了一件赵燕临时找给她的宽大长t，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小了。

    她从赵燕昨天回来给她拾掇好的一间储物间里走了出来，经过一小段走廊，掀开帘子就到了前面的超市内，此时赵燕和刘俊刚正在一点一点的盘点昨天报废的货品，一旁的地面依旧算不上干净。

    瞧着二人正忙着，祝宁婵也没吱声，拿起了一旁的扫帚就过去扫地，祸是她惹的，心中愧疚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

    单单说起她之前的处境，那个家是万万不能再继续呆了，任她有千万种想法，可是凭着如今这个身子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是被周桂芬打死，就是被祝刚半夜摸着爬上了床。

    她也是需要一段时间来作为缓冲，确实，她可以选择直接离家出走，但是那样就不可能回去学校，再回去一定会被那两口子找到，结果依旧是徒劳。

    现在就不同了，周桂芬和祝刚两口子可是亲口承认没有她这个女儿的，至少在这债务还清前的三个月内，他们应该是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刘俊刚见状想要开阻止她干活，却被赵燕一个眼刀把嘴里的话给瞪了回去。等到祝宁婵将地面打扫的差不多之后，将扫帚放下意图去拿旁边的拖布，被赵燕出言喝止了：“得了，等你晚上回来再弄吧，不想上学了？”

    说话间，从前面收银台底下拿出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都是装好在袋子里的，赵燕接着说道：“你屋里我刚给你找了一身衣服，是我闺女之前穿剩下的，可能有点大，糊弄一下吧，收拾完拿着早餐赶紧上学去，晚上回来还得帮我送货呢。”

    “谢谢赵姨。”

    祝宁婵穿戴妥当出来之后，看起来倒也精神了几分，以前的原身一年四季都是校服，没有一件新衣服，就算是校服也都洗的泛黄了，看起来可怜兮兮又不太干净。

    这两口子有一个女儿，不过常年在外已经工作了，不大回家。

    赵燕哼哼着应了两声，将早餐递给她就转身自顾自的去忙了。

    祝宁婵跟原身往常一样，走过几条街去上学，现在的她因为欠债本就已经是负资产了，更加不可能‘奢侈’到去做公交车。

    因为早上在超市里收拾地面稍微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祝宁婵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山城一中的上课时间是在八点半，不过之前还有四十分钟的早课，大部分学生约莫在七点半左右的时候就应该入校准备上早课的。

    祝宁婵在离山城一中大门口还远的时候就看见了那里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尤为出挑。那个男生身高有一米八左右，样式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干净而通透，脸是帅气而阳光的，笑起来颇有感染力。

    察觉到了那心头的微跳和无端泛起的一股子酸楚，祝宁婵拧了拧眉，这个男生可以说是原身心头的白月光了，当然也是鞠静曼打击原身的主要手段之一。

    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迈着步子往校门口走去，果不其然在刚刚踏入门口的那一瞬间就被人喊了住。

    “祝宁婵！”喊话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齐刘海的女生，小脸精致而漂亮，带着家境优越而显现出来的倨傲。

    她停住了脚步，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对之对视。这门口站着的皆是山城一中学生会的人，每日早上在这里轮流当值，谁要是迟到是要被扣学分的。

    那女生显然是没有料到祝宁婵竟然敢和她对视，所以愣了愣，总觉得今天这个往日里总是习惯低着头的女生有点不一样，好似是……精气神好了一些。

    其实原身并不丑，今天这一身算作是半新的衣裳虽然看起来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好歹抬了一点脸色。

    马尾女生在愣神过后，将下巴抬了更高一些：“喂！你不仅迟到甚至还不穿校服，这是为什么？迟到扣一分，不穿校服扣一分，祝宁婵，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不想毕业了吗？”

    她这般大声嚷嚷，成功的将旁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那长相干净的男生自然也是看了过来，见到是祝宁婵，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心脏好似被人突地攥紧，祝宁婵虽然万般不愿，但是依旧下意识的垂下了头，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可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胆小鬼仍然是胆小鬼，就算换了一身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