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天佑捧着茶杯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没回应，清子很快就退了出去，卢天佑这才抬起眼皮笑着说：“季先生大驾光临，张真人已经先一步把两位的事跟老朽说过了，只是两位今天来到此地，不知道自己还带了一位不速之客吧？”

    话一出，季鸿跟欧阳娅娅同时变了脸色。

    不速之客？！什么意思？是有人跟踪？还是……有鬼缠身？

    蔷薇市医院。

    在医院保安的控制下，米扬总算慢慢平复下来，坐在医院的会客室里什么也不说，院方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暂时留他自己安静一下。

    偌大的会客室里，米扬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发愣，角落里，缓缓走出个半透明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走到米扬面前，坐下，沉默着。

    米扬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抬起头来，视线所及，只能看见一个被桌子挡住了腰以下的半透明影子，还能是谁？只有米拉拉了。

    隐隐地，米扬的眼眶又红了，鼻子开始发酸，低着头别开了脸，他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他姐姐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明明还活着，意识却离开了躯壳，一直躺在医院重症监护病房里。

    许久许久，先是一声叹息幽幽地传来，米扬的泪水瞬间就掉下来了，耳边响起了米拉拉的声音。

    “……扬扬，你要振作……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往后的日子里，我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不多了，这大半年来，我已经快支持不下去了……”

    “别说了！”米扬霍地抬起头一声低吼，眼睛通红，“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你不是还活着吗？！什么叫做支持不下去？我不懂，姐，你不能这样……你当初一走十三年，我们就分隔两地十三年！怎么？现在你还想一去不回？你为什么不醒过来？你明明意识清楚得很啊！”

    深吸口气，米拉拉觉得喉咙深处梗得难受：“不是我不想醒来……只是，能醒过来的话，我就不用躺在这儿大半年，用这样的形态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了……”

    “那是……什么意思？”米扬瞪着眼睛追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醒过来不用再躺在这儿了？”

    “不知道……”米拉拉眼神黯然下去，“我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就已经离开身体了，能够以正常人的形态出现在你们面前，已经是奇迹了，到底要怎么样……谁能知道呢，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连这个样子都没办法保持，扬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很快……就会——”

    “别说！”猛地打断米拉拉，米扬想触电一样别开了脸，低着头，嗓子哑哑的，“姐，你别说……我求你，别说出来……”

    后果米扬是很清楚的，既然知道，米扬就不想再听到米拉拉亲口说出来，那样他会绝望的！

    他们是亲姐弟，米拉拉怎么会不了解米扬的感受，一时间，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这次，是米扬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这样，让凌锐看见了，他得发疯的……”

    慢慢接受了现实，米扬的思考能力已经回来了：“所以姐，你无论如何，一定要醒过来！不单止是为了我，还有凌锐啊！你舍得他吗？”

    米拉拉坐在那儿发怔，眼泪在半透明的眼睫上砸下来：“舍不得，但是又能怎么样？扬扬，你不能把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告诉他，你要帮我瞒着他！他要是知道了，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会发疯的！”

    抬起头，米拉拉认真地看着米扬：“他是大法官，而且还是世界贸易联盟协会的监察官，他不能出事，他要是有点什么，别说蔷薇市，整个世界都会受影响的！”

    “所以……这个就是你不断地拒绝他，抗拒他，把他推给欧阳娅娅的理由？”

    这么久以来，米拉拉身上所有怪异的行为都已经找到了答案，米扬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反而心酸得想哭。

    “……对。”

    重新低下头，米拉拉又沉默了下去，米扬有些颓败地靠在了椅背上，抓着头发许久，找不到对策，气自己，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冲到窗子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泪水滴滴答答地掉着。

    “怎么办姐……我真的想不到办法……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要怎么才能救你？我真的不知道啊……”

    “扬扬……”

    这辈子，米拉拉没见过米扬这么无助的样子，就算是在小时候，只有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的时候，米扬都没有这么无助过！

    缓缓起身，米拉拉直接从桌子和椅子间穿了过去，来到米扬身后，伸出去的手却又缩了回来，咬咬牙，还是狠下了心，沉沉地说：“扬扬，你就算再怎么不想听也没用，我的死是注定的结局，只是现在还一息尚存罢了……我原本很在意，到底那场车祸是谁一手造成的，是谁想要杀我，但是慢慢地，这些都不重要了……扬扬，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回来，不应该再出现在你和凌锐面前，因为我根本改变不了我死亡的结局……”

    “你好自私……”米扬脑门抵着玻璃窗，声音哽咽，“姐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既然回来了，既然出现了，你就得活下去……你怎么可以，突然间又推开我，推开凌锐，推开全世界？你想走得安心，走得干干净净，就不惜这样对待凌锐……你把他伤得好严重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想，但是没办法不这么做……扬扬，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跟凌锐发现我其实早就死了的一天……”

    深吸一口气，米扬剜心一样难受：“那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消失？我们迟早会知道你一直躺在这儿呀！”

    “不，我不会让你们发现的……”

    “可是现在我已经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