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一看她身后还跟着紫苏和紫苑两个，笑起来：“恁几个来的正好……”

    有了青桃在身边，宋玥登时轻松了许多。

    青桃虽然不如青杏活泼出头，却稳重细致，管库房理账都是一把好手。是以，她平时留在家里的时候多，宋玥常常出门，家里一摊子事都是青桃打理，有例可循的，直接按旧例就给处置了，宋玥回到家，她再汇报一遍，基本没什么差池。

    这会儿，青桃过来，小事儿有青桃就应付了，她终于能够坐下来喝口茶歇一会儿。可一闲下来，被她抛开的头疼又跳出来了。

    她抬手揉着鬓角，舒缓着嚯嚯跳着疼的脑袋。

    宁哥儿不知道是不是看着好玩儿，居然爬到宋玥身后，伸着小手替她揉。

    小而软的手，肉嘟嘟软乎乎，暖暖的按在头上，即便没什么力道，按得位置也不对，但宋玥却觉得头疼一下子好多了。

    她真情实意地夸奖和感谢了小二哥，又指点着头疼的位置，让他加一点力道，宁哥儿就很认真地歪着头看准了，然后用小手掌抚上来，揉啊揉。

    秋喜从听雨轩里回来，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瞪着眼睛一脸惊讶，又忍不住好笑：“阿娘，恁的压鬓都给扯下来了……”

    宋玥转眼看过去，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心领神会，话到一半就生生止住，背过身去，大概是强逼着自己憋了笑，然后才重新走上前来，给小宁哥一个大大的表扬：“宁哥儿真是孝顺，比姐姐哥哥还体贴懂事呢！”

    宁哥儿刚刚也听到了姐姐那句话，才注意到阿娘的头发是有那么一点儿乱。小小的他突然有了一种叫尴尬的情绪，垂着眼抿着嘴，很认真地想要把俺娘的鬓发理整齐……

    等听到姐姐这么夸他，宁哥儿才肯抬起眼来，脸上也重新露出一抹笑来。

    秋喜又上前一步，抱过宁哥儿，握着他的小手揉一揉吹一吹：“小宁哥很孝顺很棒了。小手酸不酸？累不累？好了，恁歇一会儿，尝一尝姐姐做的点心。”

    小宁哥的小手确实有些酸有些累了，回头看看姐姐端回来的点心金灿灿的，看起来真是好吃的样子，小宁哥颇为心动，却没有立刻就过去，而是犹豫道：“阿娘，头疼。”

    秋喜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来，抱着他亲了亲，道：“小宁哥歇会儿，换姐姐给阿娘揉。”

    得了这话，小宁哥皱巴巴的小脸一下子舒展开来，欢欢喜喜地扑在宋玥身上，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姐姐给阿娘揉。”

    宋玥刚刚就听着姐弟俩交流，这会儿却伸手将小东西捞进怀里，亲一亲，又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鬓角，小东西刚刚是真的卖力了，额角都隐隐见汗了。

    然后，她招呼小丫头打水过来，替小宁哥洗干净手，这才让他去吃点心。

    安排好小的，秋喜笑着道：“我再给阿娘揉一揉吧。”

    宋玥摇摇头：“不用揉了，小宁哥刚才揉的很好，已经不怎么疼了。”

    秋喜答应着，转身跑去拿了周老太太的梳子来，替宋玥抿了鬓角的头发，又重新攒好压鬓，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玥享受了小二哥的按摩服务，又有闺女替梳头，心里满足而甜蜜，却又有一点点感叹：孩子们都是好的，这个毋庸置疑，但是，孩子们的成长，也意味着孩子渐渐长大渐渐独立，就像雏鸟，羽翼渐丰的时候，也以为离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特别是看着秋喜，眼前的小姑娘过完年就十岁了，渐渐脱去小女孩儿的幼稚跳脱，有了少女的亭亭之态。

    再过四五年，不，或者两三年，就可能有人登门来提亲，顶多四五年，小小少女就要谈婚论嫁，再过个一两年，就要披上嫁衣，嫁去陌生的人家……

    唉！想起这些，宋玥满心滋味糅杂难明，也分不清是喜是悲，还是担心牵挂忧心……

    之前，她还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这一刻，她突然改变了态度。若是可以选择，她还是选择生男孩吧，至少，男孩子不用去别人家，只要教导好了，娶媳妇的时候睁大眼挑个好的，就不会太差。不像闺女，如珠如宝地养大了，却成了人家的人，还是洒扫庭除、侍奉翁姑、侍奉丈夫，连小姑小叔的气都要吃着……想一下都要吐血。

    莫名其妙感慨了一回，宋玥心中不好受，脸上却不敢显出来。看着镜子中的影子满意地笑：“我闺女也能给阿娘梳头了，真是长大了。”

    秋喜这个年纪，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他们当小孩儿，最爱听得就是夸他们懂事了，长大了。可以说，青春期是个无比盼望成长的年龄，同样也是个敏感脆弱的年纪，一句肯定能让他们信心百倍，一句否定，也可能让他们自卑，进而引发抵触和叛逆。

    秋喜满脸放光，笑容满面地，透着点儿小得意：“我明天就十岁啦！”

    言下之意就是，十岁已经是大孩子了。

    宋玥伸手抱了一下她，笑道：“是呢，秋喜都十岁了。”

    宁哥儿正抓着一块麻叶儿吃得香甜，小牙齿咬的嘎嘣嘎嘣响，听到阿娘夸奖姐姐，还有姐姐说的话，立刻凑过来，把脸挤到阿娘的面前，一脸急切道：“小宁，十岁！”

    这是说他也长大了，他也十岁了！

    小东西对数字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却已经希望自己快快长大了。

    宋玥伸手将小胖子抱进怀里，揉一揉他胖乎乎的小脸，道：“宁哥两岁，过了今天，明天宁哥儿就长大一岁，就是三岁啦！”

    宋玥一边说着，一边伸着手指给他演示数字的变化。两个手指，变成了三个手指……

    宁哥儿很认真地掰着阿娘的手指，有模有样地说：“两岁，三岁，哦，三岁啦！”

    最后发出一声欢呼，高兴地手中的麻叶都甩了出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