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周氏上下打量着,含笑点头。宋玥和秋喜交换了一个眼色,母女二人同时无声笑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最满意的就是潆卉姑娘了,却偏偏没了满口的夸赞,这也是细致入微的体贴和疼爱了。
尽管安哥儿和巧巧穿戴齐整了,却没能跟上,不为其他,只因小孩子不宜进寺庙、道观,被周氏留在家里,说带着去后园子看家里的茶花、腊梅,再看看锦鸡、小兔子的窝塌没塌,要不要加点儿干草之类的。
这种场合,宋玥自然不能推脱,也穿戴齐整,陪着一起出门。
周氏轻声叮嘱:“恁一路小心着些。”
随着媳妇儿身子渐重,已经很少出门了,只每日里还是照料家务,在院子里走动,倒也没有过多歇着。
宋玥含笑点头,同样低声道:“阿奶放心。”
今年冬旱,自从入了冬,就下了一场小雪,也只是轻飘飘地撒了几片细小的雪花,没等落地就化了的。
这天干干的,却冷,尽管各人都穿了小毛斗篷,却仍旧抵不住寒风迎面扑过来,片刻脸颊就冰凉了。
还好,马车里早早生了火盆,烘得暖暖的,几人登车之后,就很快暖和起来。
一路到了玄妙观,有迎客的道长迎在山门外,接了进去,先去前面大殿上了香,拜过。
这才引着一行人从大殿后门出来,一路往后园过去。
玄妙观也算是难得的清雅幽静之地,虽然是休沐,人却不算多,前殿还能看到几个香客,后园子却一片安静,只有隆冬里伸展的枝桠,夹着几处苍绿的松柏,那株百年茶花偏在一隅,正对着园子一角的静室。
提前与玄妙观打过招呼,今日这间静室早就打扫的一尘不染,暖炕、火盆早早就生了起来,烘得一间静室温暖如春,即便打开窗户,欣赏屋外的茶花,也不会觉得寒冷。
知引道长将一行人请进静室,屋子里已经有两名小道童在烧水烹茶。
知引道长笑着道:“昨儿,刚刚去西山取得泉水,知道夫人不喜浓茶,就只备了洞庭君山和六安瓜片,不知夫人今儿喝哪一种?”
宋玥淡笑着瞥了潆卉一眼,道:“就君山吧。”
虽然潆卉从未提过,但从她的衣着、日常还是能看出来,她对小时候父母俱在的日子颇为怀念,喝茶也更爱西南出产的。
洞庭君山虽还算不上真正的西南边陲,但两者取其一,也只能选它了。
潆卉扶着宋玥在暖炕上坐了,转身对着知客道长盈盈一笑,随手递了个小荷包过去,道:“劳烦道长了。”
知客道长觉得掌心一沉,脸上就浮起一层喜色来,大大方方收了荷包,稽首道:“夫人、姑娘们能来是小观的福分。”
宋玥忍不住笑:“不是道观的福分,是恁又能多一些买酒钱吧?”
知客是位微胖的中年道长,性子倒是豁达,听了宋玥的打趣脸上的笑更深,讨饶道:“夫人且饶恕则个。”
打发了知客道人和小道童下去,自有丫头接了煮水烹茶的活儿。
秋喜和曲瓶儿难得出来一回,也不愿坐在屋子里,斗篷也没脱,给宋玥打声招呼又出去看茶花了。
一时,就剩下宋玥与潆卉在暖炕上对面坐了,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洞庭君山。
宋玥抿了一小口茶清口,只觉得气清悠远,香气清而不寡,禁不住点了点头,笑道:“说起茶来,咱们家刚得了几篓黑茶,据说跟这茶出处相近,等回去拆开尝尝,恁若喜欢就拿些去吃。”
“多谢大嫂。”潆卉轻声道谢,目光一瞬,随即轻笑道,“黑茶砖煮擂茶极好,等回去,我煮给大嫂和阿娘尝尝。”
说起这个,宋玥在得月楼倒是见过也尝过擂茶。
擂茶里放调料、食材比如盐、香料,还有碎果仁、果脯,用的也不一定是常规的茶叶茶饼,也有可能是新鲜采摘的药材、水果、花朵,调制出来的茶汤一般滋味都比较复杂,追求的一种混合搭配之后的味道。
宋玥在得月楼品尝过一回,之后再没碰过,总觉得那种加了盐和香料的复杂口味,她接受不了。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主流也不是擂茶,有模仿前朝的分茶,也有古法的煮茶,更有简便易行的泡茶,擂茶存在,却远非主流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听得门外秋喜脆生生叫人的声音,宋玥和潆卉齐齐转头望窗外看过去,就见黄太太陪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转角过来,在她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三人皆裹了斗篷,倒是没罩风帽,中年妇人头上戴着貂鼠罩,石青色的漳绒斗篷端庄大方。隔得远,看不太清眉眼,却能看得出面色和缓从容,五官线条流畅,并无刻薄之色。
少年则是一袭竹青色斗篷,头戴方巾,没有半点儿奢华、纨绔装扮,却素净清逸,面庞俊秀,端的是一副清俊美少年的好模样。
宋玥暗暗点头,不提其他,仅仅这副皮囊,倒是比陈大郎更俊秀,难得的是丝毫没有轻浮之气,走得近了,看得见少年眼角眉梢压不住的喜气,眼神清澈干净,倒是个心思纯正的好孩子。
宋玥起身下炕,潆卉快一步上前来扶了她,一起走到门口相迎。
黄太太引着母子两个加快了脚步,来到门前,双方彼此见过礼,黄太太给介绍了,来的是顾家太太和顾三郎。
双方想让着进了门,秋喜和曲瓶儿远远看见来人,也赶了回来,于是,又是一通介绍、见礼。
顾家太太拨了一只莹润的羊脂白玉镯子给了潆卉,见到秋喜和曲瓶儿,则拿出一对赤金缠丝镯子来,一人一只。
更是拉着秋喜和曲瓶儿的手舍不得放下,感叹道:“俺只得了三个哥儿,盼了又盼,也没能得着一个姐儿,看着宋夫人养得这样好的姑娘,着实羡慕的紧呐。”
黄太太眼睛看着潆卉抿嘴笑,那意思很明显了,只要相亲成了,可不就把人家的姑娘娶回去了。
潆卉只做不察,倒是顾三郎偷偷瞟向潆卉的目光,又增加了两分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