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眉眼含笑，低声道：“是老爷……哦不，是将军，将军吩咐，太太昨夜累着了，要补一补……”

    宋玥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儿把手里的炖盅丢出去！

    幸亏青杏手疾眼快替她托了一下，才避免了一次小型的事故。

    夜里累着了……腰酸腿疼……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来，宋玥捧着一盅子燕窝，目光愣愣、脸色发白、呆成了一只木鸡！

    青杏被她的样子给吓住了，脸上的笑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只剩下担心和惊吓，连声低呼道：“太太，太太，恁这是怎么了？”

    连连呼唤了几声，宋玥才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晃了两晃，从喉咙深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没……事。”

    青梅捧了热水帕子进来，就看到呆怔怔的太太和一脸惊吓的青杏，脚步一顿，片刻，才把脸盆放在屋角的盆架上。

    “……青玉呢？”宋玥突然问。

    她愣住这半晌，就是努力发掘昨晚的记忆去了。似醉非醉之际，她记得，扶她回房的是青玉。

    青梅和青杏对视一眼，青梅回话道：“青玉昨晚值了后半夜，卯初才去睡下。”

    宋玥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回过一点点神来。

    青玉是卯时睡下的，那就说明，她昨晚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确实是青玉扶她回房睡下的。以她的自知，她虽然酒量不咋地，但酒品还是不错的，从没耍过酒疯，当然，酒后乱性那什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就更没发生过。所以，她昨晚之所以会睡得腰酸腿疼，就是因为醉酒睡得太沉了，起来浑身不舒坦。

    至于，那什么将军，说的什么昨夜累了的屁话……嘿嘿，算他娘的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知道她年前查账辛苦，熬夜熬了许多天，还能道一声辛苦。昨晚，他不也说了么，她在家辛苦了。

    对，她就是在家辛苦了。与那个男人，半点儿干系没有。

    仿佛一下子给自己找到了主心骨，或者，找到了御敌的盔甲，宋玥终于从呆滞状态中转会神来。

    她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燕窝，扯扯嘴角，端起来，一勺一勺送进嘴里。

    青杏青梅看着太太回过神来，又互相看了看，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太太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还好，看样子大概只是昨晚喝多了，今天早上还有些宿醉未醒……嗯，应该就是如此。

    两个丫头也很快找好了她们认为的理由。毕竟，太太平常鲜少沾酒，昨晚将军归家，太太欢喜太过，喝多了也情有可原。

    见宋玥一口一口把燕窝都吃了，青杏伸手接过空了的炖盅，同时把漱口的淡盐水再次递道宋玥面前。

    宋玥自觉可以满血复活了，于是摆了摆手，起身道：“我去洗漱。”

    把自己收拾干净利落了，问过两个丫头，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宿醉的酒臭味儿，宋玥这才迈步从屋里出来。

    青梅跟上来一步，询问：“太太，已经辰末了。早上，将军不让惊扰恁休息，早餐就没有等恁……要不，把早餐端回来用吧？”

    宋玥的脚步微微一顿，摆摆手道：“不必了。”

    刚吃了一碗燕窝，倒也不觉得多饿，索性等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不过，既然顿住脚，她又想起来，询问了一句：“将军，去了何处？”

    青梅立刻道：“将军吃过早饭就出门了，去了何处，婢子却是不知道。”

    宋玥扶着门框站住，想起前一晚江寒说的，庞询给安国公府和都督府备了年礼，江寒是奉命回来送年礼的。这么一大早赶着出门，应该是去办差事了。

    她就在门口站了片刻，呼吸着室外寒冷却清冽的空气，似乎神智渐渐清明起来，于是吸口气，笑笑道：“好，那咱们也去前头吧。”

    青杏听见这话，立刻推了青梅一把，让她跟上去。

    宋玥处理家务，也带一个看账的丫头。平常，太太精气神儿足，青杏跟着，略有个差错失误处，也有太太兜着底儿。今儿，太太明显不太对，还是让账目上清楚的青梅跟着更妥帖。

    腊月廿八了，其实，府里府外的琐事杂务也基本处理妥当了，宋玥带着青梅到了前厅，吩咐有事回事后，陆续进来的就是厨房、门上、西院和马厩等处，主要也是因为将军突然归家，以及他带回来的一群人马的安置问题。

    在几个人回事的时候，宋玥就瞥见林氏过来，站在回事厅门外，看她不着急，宋玥也就没赶着叫她进来。

    一直等到几处管事回事完毕，一一领了示下退出去，林氏才终于含笑进来，曲膝给宋玥道喜：“将军大老远地赶回来过年，真是大喜事儿。”

    宋玥捧着茶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放下茶杯，又问：“恁这是有什么事儿？”

    林氏察觉到宋玥似乎有些不太对，正抬眼用目光向青梅询问呢，听得宋玥又问，连忙收回目光，曲膝笑道：“将军早上出门前，交待给婆子好几只箱笼，婆子特来请示太太，抬到哪里去？”

    宋玥不是第一次收到江寒送回来的东西了，倒也有了经验。

    能被他带回家的，大多就是关外的那些特产，多是毛皮、药材这些，另有些精细贵重的东西，也就是些金银器具，宋玥自觉经多见广了，也没往心里去，想想这个时候，老太太那边，见天价忙着过年，忙得人仰马翻的，好几个箱笼抬过去，那是添乱呢，索性就摆手道：“抬到正院。先放在倒座里吧。”

    前一句是回答林氏的询问，后一句则是转向青梅吩咐。

    她的院子里，青杏青梅算是统总，各处的钥匙虽然都是在她这里，但基本都是这两个丫头带人管理、轻点打扫。

    青梅连忙曲膝应下。

    宋玥见她看着自己，没有立刻出门，跟着起身：“行了，恁跟着林嫂子去抬箱笼，我也去荣煕堂看看。”

    她刚从回事厅出来，还没等走出二进院呢，就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没用她回头看，张猛憨乎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