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核桃杏仁奶，宋玥重新漱了口，打发了两个丫头回去休息，她自己也准备上床安置。

    她刚走进卧室，正准备解衣，就听得院门口有敲门声。

    这眼看都快四更了，出了什么事？

    本已经浓重的困倦之意，一扫而空，宋玥也没顾上整装梳头，就穿着一身居家的薄绵袄裙，取了一件小毛斗篷裹在身上，抬脚往外走。

    刚刚回屋的青杏青梅几乎和青玉一起出来，然后，没用主仆几个再往外走，就看见院门打开，小丫头打着灯笼引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进来。

    青杏青梅给吓坏了，下意识地就往太太身边跑。这大半夜的，一个大男人闯进太太的院子算怎么回事？她们作为太太的婢子，就应该挡在太太前头。

    青玉却低低地唤了她们一声，低声道：“是将军回来了。”

    青杏青梅没见过江寒，去年过年江寒回家时，青玉却是见过的，加之她眼力好，光线昏暗之下，也很快就辨认出来。

    宋玥甚至都没认出人来，但能够畅通无阻地来到她院子里的男子，理性判断也只有那一个了。

    她呆怔中，看男人也不走抄手游廊，就从院子中的甬路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晃过神，宋玥抬脚下了台阶，往前迎了两三步，男人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恁怎地这时候回来，都没来个信儿？”宋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江寒看着俏生生迎出来的妻子，觉得这一路冒着风雪疾驰赶路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察觉到自己还带着她给他送去的手套，又连忙扯下来，再次握住她的手。

    她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他等着寒风赶了半宿的路，手握在一起，竟然还是江寒的手更热乎些。

    宋玥被突然而至的人，和突然的亲近闹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也不好立刻抽回手来，手心的温暖，让她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发觉后又有些窘迫，道：“外边冷，先进屋。”

    转身往屋里走，宋玥本想着趁机把手收回来，但身后的人紧跟上来，却没有松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执着手进了屋。

    他们两人进了屋，青杏青梅青玉三个丫头互相看看，也连忙跟了进来。

    宋玥这回终于得以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替江寒解了斗篷，搭到旁边的衣帽架上。

    青杏青梅手脚轻快地打了水进来，江寒也自己去了腰封、脱了皮袄，仅剩下一件丝绵袄子，顿觉整个人都轻松惬意起来。

    宋玥转眼看见三个束手束脚的小丫头，暗暗好笑着地吩咐：“恁三个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去前头大厨房，让热汤热水地做点儿吃的送进来。”

    即便晚饭吃过了，这个时辰也该饿了。何况，顶着寒风从外边归来，吃上碗热乎饭菜，胃里也会舒服许多。

    三个丫头连忙答应着退出去，青杏和青玉结伴去前院大厨房要饭要菜。

    平日，太太老太太自然是从小厨房要吃喝，但这个时辰，老太太和姑娘哥儿指定都睡下了，再去小厨房就得都惊动起来了。

    倒是大厨房那边，因为要伺候巡夜、西院作坊里守夜、上夜工的，一般晚上都有人，这个点儿正是巡夜人吃夜饭的时候。

    再说了，江寒回来指定不是一个人，这会儿，前院已经热闹成一片了。

    江寒用香胰子好好洗了个脸，接过宋玥递来的布巾子，连耳朵带脖子都擦了一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看着宋玥笑道：“这一路赶过来，过了延平关才不下雪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到家。”

    “下着雪还往回赶什么？”宋玥接了帕子搭在盆架上，引着江寒进屋，先拿出一双软和轻便的布鞋来给他换。

    江寒接在手中看了看，又看了看她脚上穿的毛茸茸的鞋子，微笑道：“待会儿，洗一洗再换。”

    他骑在马上奔了几天，虽然是冬天，身上出汗少，但靴子里的味儿……她一向爱干净，还是不要惹她再厌弃了。

    宋玥也不勉强他，引着他进了次间，先从炉子上拎了壶倒了杯茶给他喝。

    前院厨房，石嫂子已经起来，带着另外两位厨娘和两个粗使的小子在厨房里忙起来了。

    青杏和青玉赶过来，石嫂子都没用她们两个多等，片刻功夫，就乘了一钵子浓浓的羊肉汤，另两碟子炒青菜和两碟子炸肉卤肉，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酥饼。

    青杏和青玉把汤菜装进食盒，准备拎了回去，石嫂子又唤住她们：“且等等，再拿上这个。”

    青杏回头，见老娘地给她的是一小坛酒，就道：“太太只说要汤饭，没说要酒。”

    石嫂子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也不给闺女多解释，只笑着把酒坛子塞进闺女手中，道：“拿去拿去，喝点儿酒解乏。”

    接着又道：“回去给太太说，这边烧了热水，一会儿要热水，尽管吩咐。”

    青杏憨憨地应着，随着青玉往回走，一边小声嘀咕：“这么晚了，将军赶路辛苦，必定要尽早安置歇息了，又不沐浴，要什么热水？咱们在炉子上烧的水，洗漱洗脚都够了。”

    青玉拎着食盒，半垂着头默默走路，并没有搭话。

    青杏看了看她，到底不好再多说自己老娘什么，也就沉默跟上去，一路回了正院。

    江寒一杯茶没喝完，两个丫头已经拎了食盒回来了，还带了一坛子酒回来。

    宋玥一边看着丫头们摆菜，一边问：“前头可安排了？”

    青玉回道：“石婶子已经带着人烧好了汤饭，又置办了酒水，都被带到西院去了。”

    西院宽敞，离着马厩近，又有偌大的跑马场。而且，作坊里已经放了假，工人们都回家过年了，肃静的很，别说安置十几个人，就是安置百八十人都容易。

    听这般说，宋玥就不再多问，把碗筷汤匙并酒杯递过去，笑道：“恁先喝点儿热汤暖暖胃。”

    江寒接了，笑着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