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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启程

      这一年,注定不是个安安稳稳的太平年。

    袁氏的死,像是开启了新旧交替的新轮回似的……接下来,先是岐王赵德芳暴亡;跟着,老驸马高怀德卒,大相公王溥卒,大相公薜居正卒……

    老臣们接连逝去,官家又提携了不少青壮臣子,所以田氏父子三人的升迁就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嫤娘也就呆在瀼州,一面照管着家族产业,一面替田骁管着军营军需之务,虽然忙碌,却也因为家里有了母亲夏大夫人的帮助,所以一家子也过得其乐融融。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珍宝儿已经一岁多快两岁,能跑会说了。

    夏大夫人就和嫤娘商量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一趟汴京——说起来,夏老安人去世已经两年多了,汴京的夏二老爷和夏二夫人估计过完年就要除服,可夏大夫人一直呆在瀼州,虽说也在这边替老安人守孝,可她还是希望能早些回京,至少要赶在家里人除服之前。

    嫤娘也和田骁商量了一番。

    去年年底的时候,依例,田骁本应回京述职。

    但他递上去的折子却被兵部尚书卢多逊给压了下来……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为边将入京述职本是惯例,且去年年底时,又正逢袁氏难产而亡,田骁若当时进京述了职,一来可全礼法,二来回京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卢多逊却偏偏不让田骁回京述职——放在去年那个时候,田骁和嫤娘也曾经猜想过,会不会是北边的辽人来犯,于是朝庭不让田骁回京,为的就是南疆的稳定。但到了后来……却是一切都静悄悄的?

    再想想卢多逊的为人——之前卢多逊与赵普为敌,便将赵普的妹夫侯仁宝给调到了邕州,后来侯仁宝平交州时,卢多逊唯恐侯仁宝领了战功去,不但特意从兰州、宁州等地调来了心腹 刘澄与贾湜,并且还趁机让新调到瀼州的,亦是卢多逊心腹的孙全兴将田骁手下的兵将领了一半儿过去……以夺军功。

    后来,赵普的长子赵承宗尚了长恭郡主。这长恭郡主的母亲,是太祖皇帝和官家的胞姐赵氏,郡主的父亲,正是开朝元老、老驸马高怀德。

    当初赵普应下了这门婚事时,正值赵普被贬,侯仁宝受牵连的时候,原指望靠着长子与官家的亲外甥女儿长恭郡主结了亲以后,才好慢慢活动的。不料,赵承宗与长恭郡主成亲不过一月有余,就被卢多逊催促着,离京上任去了。

    由此可以看出,卢多逊打击起赵普来,可是不留一丁点儿余力的。

    或者说,卢多逊打击起敌对势力来说——包括田家,也都是不遗余力的。敢情去年卢多逊不让田骁回京,就是因为害怕田骁趁着回京的空当,给自家嫂子服丧?

    这人还真是……

    但话又说回来,到了今年,卢多逊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理由不让田骁回京述职了。那么田骁夫妻俩还得做两手准备——若是今年田骁不被允许回京,那么就由嫤娘与夏大夫人结伴上京;倘若田骁入京述职的折子批复了下来,那就一块儿回京!

    两人一商量好,嫤娘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过了两日,田骁递上去回京述职的折子虽然还没批下来,但田府已经传了密报过来,说卢多逊已经批了。

    于是,嫤娘连忙召集了众管事们过来,将所有的家务事,军营里的后需之事,田氏产业管理等事一一交代清楚。

    十一月底,在儿子铎郎与亲卫们的护送下,嫤娘与母亲夏大夫人,带着小女珍宝儿,与田骁职别,然后率领着一众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汴京开去。

    ——田骁要等到腊月才出发。

    珍宝儿还是头一回坐这么久的马车,不由得对什么都感觉到新鲜。

    这会子,粉粉嫩嫩的小女娃除去了鞋袜,扶着窗棂踩在坐垫上,将头伸出窗外,好奇地看着外头的景致。

    夏大夫人指着珍宝儿对嫤娘说道,“瞧瞧,她啊,和你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儿!你说说,都赶了这些天的路了,我这把老骨头啊,是有些受不住了……可你瞧瞧她,赶了这十几天的路,可她还是兴致勃勃的!也不知这小小的人儿,打哪儿来的这么好的精神!”

    嫤娘掩嘴一笑。

    珍宝儿听到了外祖母的话,顿时把头又伸了回来,顺着坐垫爬到了夏大夫人的身边,伸出了短短的小手,先是捏捏夏大夫人的腿,然后停了下来,想了想才奶声奶气地说道,“老安人哪儿痛痛?说说,珍宝儿给捏捏……”

    夏大夫人和嫤娘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外头铎郎也听到了从车厢里传出来的欢笑声,便策马过来问道,“娘,老安人……前头有个茶水铺子,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夏大夫人点点头。

    嫤娘扬声说道,“成啊,那咱们就在前边儿歇歇脚罢!”

    铎郎自去前头打点。

    娘们儿几个在车厢里说笑了几句,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铎郎在外头喝停了马车,然后先把妹妹抱在了怀里,又伸出手臂,将外祖母和母亲一一扶下了马车。

    此处已是汴京郊外。

    只是,此时已入隆冬,大约前几日下了雪,又化了,所以道路泥泞不堪。但汴京的冬天与瀼州是完全不同的——瀼州一年四季如春,可汴京的冬天,万物萧条,山野之中的树木一片光秃秃的,满山遍野的花草植物也俱都发黄枯干,又别有一番风味。

    “哥哥,哥哥,果果,果果……”被铎郎抱在怀里的珍宝儿指着路旁一棵巨大的秃树上挂着的一个果果,一个劲儿地叫哥哥。

    铎郎抱着妹妹,看了看挂在树上的那个果子,哄她道,“好,珍宝儿看着哈,哥哥给你摘果子!”

    说着,铎郎走到一旁,足尖轻踢,一块小小的石子儿顿时高高飞起……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那果子果然应声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铎郎抱着珍宝儿飞身越来,正好接住了从树上跌落下来的那个果子。

    珍宝儿喜得和什么似的,捧着果子欢叫道,“哥哥好!哥哥棒……哥哥好厉害!”一边叫着,小姑娘抱着那个果子就张大了嘴,作势想咬……

    慌得铎郎赶紧将那果子拿到了一旁,说道,“哎哟可不能!这个只能看,不能吃的……”

    “为什么?”珍宝儿歪着头疑惑地问道,声音奶声奶气的。

    铎郎道,“不管什么果子都不能乱吃……现在你还小,不认得这些,以后再大些,哥哥再教你去认更多的……不包括果子,还有其他的,可好?”

    珍宝儿乖乖的点头。

    嫤娘看了看才十一岁,就已经生得比自己还高、面容却酷似田骁的儿子;又看了看被铎郎抱在怀里,穿着石青色棉袄、戴着兔皮帽、粉妆玉琢的女儿……

    她微微一笑,朝女儿伸出了手。

    可是,被哥哥抱在怀里的珍宝儿却不愿意下地儿,也不愿意去母亲那儿,便曲着两条小短腿儿,两只小胖手也一直环着哥哥的脖子,不肯下来。

    嫤娘待要责怪女儿,却被铎郎给护住了,“娘,让我抱一回妹妹吧……我也好久没有抱妹妹了。”

    那边夏大夫人可能是有点儿内急,已经匆匆地朝茶水铺子走了过去。

    嫤娘不放心母亲,只得无奈地瞪了女儿一眼,然后领着侍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