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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两心知

      回到家中,嫤娘仍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索性换了衣裳,找出了当初田夫人给她的那份单子,带着春兰和小红开始忙起了要准备的东西。

    这是她头一回管这些事, 不由得想了又想,准备按照单子上的分类,一样一样的来准备。

    忙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那单子上所罗列的衣裳种类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单子上写着细棉布中衣十套,缭绫中衣十套,素绸中衣五套……

    嫤娘心想,缭绫拿来做中衣,这倒也罢了;为何非要指定细棉布做的中衣?

    如今这世道,几乎都是富人家穿丝绸衣裳,穷人家穿麻布衣裳,棉布实属稀罕……还细棉布?

    不过,嫤娘自己也有几套细棉衣裁成的中衣。

    她知道,细棉衣做成的中衣又柔软又干爽……

    想到这儿,嫤娘突然明白了!

    田夫人之所以指定用细棉衣的料子给公爹做衣裳,应该是看中了细棉布的吸汗性吧?瀼州湿热,在大热的天气里,绫和丝绸的吸水性都不如细棉布好,所以这就是婆母选择用细棉布给公爹做中衣的理由吧?

    嫤娘直接让春兰列了采买单子来,让她出去采买二十匹素色细棉布回来……到时候先给田骁做上十身中衣,她也做上几身备用着。

    田骁回来的进时候,正好看到穿着素色衣裙,粉黛不施的妻子正带着婢女在屋里忙进忙出的。

    她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也没理他,只是一昧向侍女交代着采买东西要注意的地方。

    春兰领命而去,小红也去厨房照看晚饭了,嫤娘无事可做,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针线,坐在窗台下戳了起来。

    见她冷冰冰的,面上也没有笑容。

    田骁便知妻子生气了。

    他有些心虚。

    前两天实在是他急怒攻心,但仔细一想,分明是赵德昭起了歹心,与她何干?

    她确实无辜……

    想了想,田骁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嫤娘头也不抬,继续一针一针地戳着那块布料。

    田骁在她身边坐了好一会儿,她也不肯理他。

    他看得真切,她正在绣的,分明就是一块布靴的面子。

    粗硬的黑布料子,她每戳一针都有些吃力;而鞋面子的边沿上,绣着好看又别致的云草纹。

    田骁有些心疼,低声说道,“做双靴子而已,你何必这样费心……一双靴子统共也就只能穿上一个月不到……绣这劳什子花边边作甚!”

    闻言,嫤娘侧过头白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绣。

    田骁讪讪的。

    他本心疼她做些无用功,可似乎……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田骁眼珠子一转,心中估算着她戳针的角度,一见她拿着针的手伸了过来,连忙把自己的头杵了过去……

    “哎哟!”

    他突然捂着脸大喊了一声!

    嫤娘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她手里的针戳到他了?戳他哪儿了?不会是眼睛吧?

    “二郎?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她急忙扔下了针线,想查看他脸上的伤。

    可田骁却一直捂着自己的脸。

    嫤娘被急出了一身的汗,快要哭出来了。

    他突然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嫤娘看到了他的脸,连忙定睛细看……

    可她看来看去,他笑吟吟的,哪有什么伤?

    嫤娘一滞。

    她明白过来了。

    他这是……

    吃饱了撑着呢!

    她面色一垮,“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就准备转身离开。

    田骁搂着她的腰软语相求,“娘子恼了我?我给娘子赔个不是……方才吓坏了娘子,是我的不是,今天夜里好好补偿补偿娘子如何?”

    嫤娘面一红,骂道,“美得你!”

    田骁哈哈大笑。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肯和他说话了。

    田骁不敢再激怒她,便松开了手,放她自由。

    “今儿的戏……可还好看?”他没话找话。

    嫤娘回过头来又白了他一眼。

    “那一出《挽妻心》,是你现让人做出来的?”她冷冷地问道。

    田骁挠了挠头。

    “是。”

    他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嫤娘又“哼”了一声。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今儿在羽霓班里,《挽妻心》这出戏,分明就是影射赵德昭的……

    可田骁费尽心机让自己去看这么一出线,又有什么目的?这事分明就是赵德昭引起的。

    她突然脸色一白,低声问道,“……今天,他也去了?”

    田骁心中十分感叹妻子的聪慧。

    “是,他也去了。”他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嫤娘呆若木鸡。

    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田骁让她去看戏,分明就是对赵德昭的试探。

    倘若赵德昭有心无意,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但问题是,赵德昭还真的去了???

    她是深闺后院的妇人,赵德昭如何知道她的行踪?倘若他无心,又怎会知道她出门看戏去了?

    这么看来,恐怕这事儿还没法子不了了之!

    嫤娘突然觉得头疼起来,就连呼吸也有些停滞。

    “娘子别怕,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不轨之心,便能防范一二……”田骁安慰她道。

    嫤娘惨然地摇了摇头。

    “留着我这不祥之人,迟早会给田家招来祸事,二郎,你……”

    他打断了她的话,“休要胡说。”

    田骁将妻子重新搂进了怀里,说道,“上辈子也就算了……这辈子既然叫我遇到了你,咱们就要做一辈子的夫妻,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也是……”

    嫤娘窝在他的怀里,只是摇头。

    田骁叹道,“你又怨我什么也不和你说,可我说了,你又……”

    她弱弱地说道,“他是未来的储君,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你若不放了我去,迟早有一日……”

    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纠缠了一番,嫤娘终于气喘吁吁地推开了他,幽幽地说道,“你叫我去看戏,当鱼饵,那也罢了,为何还要捎上你那几个表妹?”

    田骁挠了挠头,说道,“她们可不是我的表妹……她们是宋氏的远亲,与我何干?”

    见她又斜睨着眼睛看了过来,他只得说道,“你性子贞静,恐怕就是去了戏班子听戏,那也是安安静静的……旁人哪个晓得是我田守吉的娘子出了门,所以捎上她们,索性热闹些。”

    嫤娘皱眉道,“你就不怕我出事?”

    田骁道,“你怎么可能会有事!”

    嫤娘又白了他一眼。

    至此,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已经明白了过来……恐怕她在外头看戏的时候,他其实就躲在附近吧?甚至有可能就躲在那个戏班子里。

    当时常平送过去的那些茶果点心,分明就是他叫人去买的!否则就凭着常平,怎会这样精准地知道她的喜好?

    田骁凑朝她凑了过来,意欲吻上她的唇。

    嫤娘面一红,躲开了。

    她心中虽有些生气,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防,是防不了的。

    老话也说,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能够从这件事情中探知到赵德昭的想法,就算她再生气,也是值得的。

    田骁见她不言不语的模样,捧住了她的脸,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嫤娘挣了几番没能挣脱,只得由他了。

    一番缠绵悱恻过后,田骁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只记听,我是你的夫君,我便是你的天和地……你既然已嫁给我田守吉了,从此以后只管享乐就是,嗯?”

    听了这话,嫤娘再次双目含泪,并不言语。

    田骁见状连忙逗她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听你说要算帐,是算什么帐?”

    嫤娘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让春兰去外头买布,给你裁衣裳。”

    “说起来,咱们成亲这么久了,为夫竟然还让你这个当妻子的养着,真是惭愧……”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她笑,问道,“……可够花了?”

    嫤娘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那句低语给转移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你,你……你哪里这么多的钱?”

    田骁只是笑。

    嫤娘急了,追问了好几句。

    他才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养家糊口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嫤娘乍舌。

    那也太夸张了呀!

    这时,小红在外间禀报,说晚饭已经备好了。

    夫妻俩这才携手去了外边的花厅,你侬我侬地用了饭。

    到了夜里歇下时,田骁又好好地宠爱了嫤娘一番……

    抱着怀中因倦极而沉沉睡去的妻子,田骁却毫无困意。

    让她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田骁一边抚着她光洁柔嫩的背,一边看着被皎洁月光映得柔亮的帐子顶,心下暗算盘算。

    下如他先前所想的那样,赵德昭确实是个劲敌。

    但伴君如伴虎。

    赵德昭想成为储君,就不能有任何德行上的亏损和污点。

    否则,前有赵光义虎视眈眈,后有赵德芳伺机而动……

    赵德昭其实是寸步难行的。

    也就说,这反倒是对田骁最有利的一面。

    田骁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听着怀中人儿那沉静又绵长的呼吸,不知不觉的,他也浅浅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