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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候府寿宴(上)

      隔了一天,都虞候府的王太夫人做生日。

    早在夏嫤娘母女俩回到汴京的第二天,都虞候夫人就遣了陪房过来送帖子,说都虞候府的王太夫人明天要做寿;让夏府的小娘子们都过去热闹热闹。

    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自从闹出了夏碧娘勾引四王爷未遂一事之后,夏府的小娘子们就成了京中名媛们的笑柄;而都虞候夫人也是想趁这个机会表明态度,都虞候府待姻亲夏府是一如既往的好……

    然而夏嫤娘却并不想去王家。

    因为不管是王家的人还是夏家的人,总爱拿她和王七取笑!要是这一回她去了王家,势必又要被人说笑了。

    认真说来,就连嫤娘自己也不知道,她对王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若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自欺欺人。

    事实上,王七待她极好,不管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顶尖的一份必定是为她留着的;平日里姐姐妹妹们绊个嘴什么的,他也一定站在她这一边,总护着她,不教她受委屈。

    可是……

    嫤娘有些心烦意乱。

    她倒也和母亲说了不想去王家,但王府是夏府最要紧的一门姻亲,都虞候夫人又是她的亲姨母,她不去是不行的。

    于是,在夏大夫人的安排下,嫤娘备好了寿礼,又准备好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一些土特产;在夏二夫人的带领下,五个小娘子打扮齐整了,准备一齐坐了马车往都虞候府而去。

    都虞候夫人的幼女王月仙接待了夏府的小娘子们。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去庄子上玩了两个月,竟然连一封信都没有写给我!你眼里……可还有我?”王月仙伸出手指,恨恨地戳了戳嫤娘的脑门。

    表姐王月仙是个心性天真纯善的小娘子,与嫤娘的脾性极为相像,是以两人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了。

    乍一见到王月仙,嫤娘也很是高兴,就抱着王月仙的手臂晃来晃去的:“表姐!你也忒冤枉人了……呆会你就看看我从庄子里给你带回来的东西吧!要是你看不上,再来怪我不惦记你!”

    王月仙这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晓得你家兄弟姊妹多……我也不和你的哥哥姐姐们争,但不管怎么样,起码我的那一份要比王七的多!”

    嫤娘捂着嘴儿直笑。

    王月仙把夏家姐妹们带到了后院王太夫人的院子里,夏家姐妹便奉上了各自精心准备的寿礼,又给王太夫人磕了头拜了寿……

    王太夫人因为儿媳的缘故,也格外偏爱嫤娘些,便让夏婠娘领了夏家其他的姐妹去园子里和其他的名媛贵女们玩;却单独留了王月仙和嫤娘在身边说话。

    只是没过一会儿,来给王太夫人贺寿的贵夫人们越来越多,王月仙有些不耐烦,就拉着嫤娘也往园子里走去。

    王月仙牵着嫤娘的手,一边走一边悄声说道:“哎,王七昨儿个就和我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你去他屋里一趟……”

    夏嫤娘瞪着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白了王月仙一眼。

    “现在我们都大了,哪里还能像小的时候那样?”夏嫤娘嗔怪道:“上回他递了一本上古食方给我……为了这个,我娘还说了我一顿!今儿你们家宴客,多少人看着呢,我如何能去他屋里!他要是有什么话,让你转告我……不就行了!”

    王月仙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嫤娘,你可还记得王七屋里的丫鬟诗诗?”王月仙期期艾艾地问道。

    夏嫤娘当然知道诗诗是谁。

    “我怎会不认得诗诗?”她好奇地反问道:“我们六岁那年,诗诗就在王七身边服侍了,到了现在……今年我和王七十三了,你十四,诗诗呆在王七身边也有……七年了?那她今年就应该是十九还是二十了?该放出去了吧?”

    “不是不是!”王月仙有些烦臊,眼神越来越闪烁,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那个,我,我也是听说的,说诗诗她……”

    此时,她们已经走进了园子,正好听到了夏婠娘的怒斥声音:“……碧娘,你收敛些!”

    夏嫤娘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大堆名媛贵女们似乎将她的大堂姐夏婠娘和二堂姐夏碧娘给围在了圈子中心……

    夏嫤娘顾不得许多,连忙朝那边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她便听到了夏碧娘激愤的声音:“……宋家有几个正经人?她宋怜薇不过也就是个爬床的,又算哪门子的侧妃?二王爷还没有封王呢!只不过因着他是官家唯一的皇子,咱们且这么叫着……再说了,二王爷尚未封王,他的正妻也未封王妃,哪里就轮到宋怜薇来做侧妃?哼哼……那说来也要怪瀼州刺史田府的田二郎太怂,被夺了妻戴了绿帽子,还在那里装乌龟呢!”

    “二姐姐!”夏嫤娘再也听不下去了,朗声说道:“二王爷与田家又有什么相干?想来是这会子日头大了,二姐姐被晒晕了头,火气也大……表姐,烦你派人把我二姐姐送到屋子里去歇一歇。”

    王月仙应了一声,给贴身大使女使了个眼色。

    夏碧娘勾引四王爷未遂,却被宋怜薇羞辱,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心头大恨;她本有心在这次宴会上重塑淑女形象,方才却被几个含酸带讥的小娘子一激,忍不住就大骂起宋怜薇来。

    而在夏嫤娘说起“被晒晕了头”这几个字的时候,夏碧娘就有几分清明了;她怒目瞪视着那几个故意引她口出妄言的小娘子,恨得直咬牙!

    见王月仙的丫鬟上前来扶她,夏碧娘连忙装作头晕的样子,一手抚着额,一手架在丫鬟身上,“病怏怏”地离开了此处。

    其实方才起哄的都是几个高门庶女,被自家的嫡女姐妹喝斥了几句之后,也悻悻地不敢再有人提起此事。

    王月仙的两个堂姐开始安排名媛贵女们去一旁的花厅里休息和用茶水点心什么的, 王月仙则再一次把夏嫤娘拉到了一边,悄声问道:“你认识田二郎?”

    夏嫤娘一怔。

    也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两道清冷的目光锁定住……

    然而,她转头四处看了又看,却并没有发现有外男闯入。

    王月仙挨在她耳边说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个黑面阎王啊?”

    “黑面阎王?”夏嫤娘有些不明所以。

    王月仙瞪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这黑面阎王,就是你刚才为他仗义执言的那个田二郎嘛!他生得黑,且我听人说呀,他在咱们汴京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在边陲之地,却是个令安南国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所以别人才叫他黑面阎王……”

    听了王月仙的话,夏嫤娘有些怔忡。

    田骁哪里黑了!

    他也就是很正常的小麦色肤色而已,并不像京中男子那样以文弱苍白为美。

    夏嫤娘恍忽想起了那一回在小溪边偶遇他时,他那双温润含笑的眸子;还有同行回京时,自车窗外透进来的,像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神……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怎么会给她留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呢?

    王月仙已经叽叽呱呱地说了起来:“……去年宋怜薇攀上二王爷的时候,才爆出来原来要与她婚配的居然是瀼州刺史田府的田二郎!原先咱们都不知道他这号人物……嫤娘,你一定不知道,这个田二郎居然还是三年前的武探花!啧啧啧,真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将门啊!我听说,好像他也回京了……”

    “三年前……恐怕他才十四五岁吧,也就和现在的王七一般大,可你看看,王七成天就只知道带着使女们配些胭脂花粉,可田二郎却已经当上了武探花!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位武探花田二郎,正是王七的表哥……他们的娘是同宗的堂姐妹……”

    也不知为什么,一听王月仙说起田骁,夏嫤娘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月仙还没发现她的异常,继续说道:“我看这宋怜薇也是瞎了眼,宁愿去给人做小,也不肯当武探花的正头娘子……不过,要依我说啊,这宋怜薇根本就配不上武探花,你想想,她们宋家一门九朵金花,竟然没有一个是正经嫁人做当家娘子的……全部都是妾!”

    “表姐!咱们别再非议别人了……这里晒得很,咱们进屋里去。” 夏嫤娘不爱听田骁和宋怜薇的事儿,拉着王月仙的手儿就往花厅走。

    王月仙随着她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身子,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我,我原本是有话要跟你说的……哎,算了,你快随我来!”

    说着,她反手拉住了夏嫤娘,朝花园外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