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柳翠赶了出去，段千阳坐在案桌前，神色不太好。

    很早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段千曦的性子变化太快。加上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当时他正高兴于段千曦变了个模样，不再跟以前一样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但现在，听到柳翠这么一说，段千阳不得不怀疑，这个妹妹到底还是不是自己以前的那个妹妹。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但脑子是不会变的。段千曦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段千阳一清二楚。说好听了那就是单纯，往难听了说，那就是蠢。不仅蠢，还爱闹事，经常闹出一些无法挽救的事情，比如养面首这件事。

    喜欢好看的男人，几乎是段千曦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但就从丞相府的宴会开始，这个妹妹就发生了变化。性格再像以前这么莽撞了，就连办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就更奇怪了，段千曦那脑子哪里会想到去找柳翠？她不把柳翠杀了都算是仁慈了。

    只是，曦儿的改变，到现在为止，对他们好像都没有擦汗很过不好的影响。甚至一直都是在帮着王府的。这样的曦儿，段千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做了。爹娘是不是也知道？

    脑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段千曦的事情，段千阳往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等着段千曦回来了再说吧。

    此时，段千曦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她哥哥才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离着东顒的营地已经很远了，但还是能看见东顒营地那边的火光。

    就像他们死去的那些士兵被火葬时冒起的火光一模一样。

    段千曦回头看了眼，心情挺好。

    “霍琅，若是明日打起来，我们会损失多少人？”

    段千曦突然问了一句，霍琅一愣，道：“不管如何，至少是一万人。”

    真的打起来了，东顒人多欺负人少，他们三倍的兵马，要想制服北燕的三万人是非常容易的。

    这一万，还是他们选择了休战，或者是其他的情况，进行谈判。若是任由东顒继续打下去，他们可能一个人都不会剩下。

    一万人啊……段千曦想了想，突然说：“那你知道，若是这一万人都在种粮食的话，咱们国家一年会多出多少粮食吗？”

    “多少？”霍琅对这个并不清楚，但也不能阻止他有一颗好学的心。

    段千曦抬头看他，说：“一亩地，一年能收获四百斤大米，三百斤小麦，小麦做成面粉，一共一百五十斤。一百五十斤面粉，能做几百个包子馒头。再不算一年中其他时候种下去的各种菜，一亩地的收上来的粮食，足够二十个成人，吃上一年。”

    “一个人，一年能够管二到三亩地，按照两亩地来算，一个人一年能种出的粮食就八百斤大米，六百斤小麦。一万个人，那就是拔万斤大米，六万斤小麦，这一万人，一年就能养活二十万人。”

    这笔账，从来没人算过。霍琅也从未去注意过，他们所吃的粮食，都是从普通老百姓人家收上来的。

    段千曦又说：“你们把人家家里的青壮年带走了，这辈子都回不去就算了，还让人给你们种粮食。人家一年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精力去喂养这么多的士兵？”

    霍琅沉默了一瞬，说：“可若是没有士兵，外敌入侵时，如何办？”

    “所以，这就是讲和的重要性。要么，就强大到让对方无法进攻。可强大的办法，并非是不停的征战。征战的后果，苦到最后的还是百姓。若是一个国家，只剩下该老弱病残，那么请问，这个君王坐在王位上，还有什么意思？”

    段千曦眼眸清亮，她出去的那半年时间，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过因为战乱而家破人亡的。那些人，无一不痛恨战争，可这些都是上位者自己要做出来的，觉得打仗，就能让旁边的人敬畏。殊不知，崇尚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是最愚蠢的行为。

    “百姓需要的，是安居乐业，并非是成天的战乱，妻离子散。”

    说完这句话，段千曦便不再开口了，她知道霍琅自己会明白的。

    不过，霍琅明白了也没用，更重要的，是要让上头的人明白。这国家不是靠着武力堆积起来的。

    若是想要武力，段千曦能用自己所学过的东西，让人彻底的毁灭。但是，有这个必要吗？没有。

    想要人死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战场上的牺牲，那是无谓的牺牲。没有用的。打再多的仗，只要这个国家自己不强大起来，外人依旧会过来欺负他。

    霍琅看着沉默不语的段千曦，总觉得自己跟她之间，还有很多两人之前都没有在意到的事情。

    比如两人的想法，虽说霍琅自己也不崇尚武力，但现在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用武力解决。

    “郡主，我不知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个。”

    摇摇头，段千曦说道：“你知道我在那胡尔汗的图纸上放的是什么吗？”

    霍琅眯眼，想起那味道怪怪的东西，摇头。

    段千曦一笑，说：“上次我们的士兵，感染的瘟疫。”

    霍琅愕然，旋即愣住了。那个东西，传染性极强的，若是真的传染开了，东顒的十万大军，也不堪一击。

    “他们中毒了，目前只有我们有办法。能救人，用这个谈判，能拖上一段时间，等着西陵的人来。”

    “为何一定要等西陵的人来？”再三的说道西陵，霍琅脑子里有些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另一个来自西陵的人时，心情更浮躁了。

    段千曦看出了他的不高兴，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北燕皇上太弱小了，只有联合西陵，才会减少损失。我们已经失去了能养活二十万人的一万人，现在难道你还想失去能养活六十万人的三万人？”

    只要他们三个国家讲和了，剩下的那个必定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是段千曦为什么一定要段云峥去找西陵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