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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桃夭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站着不动。

    天空一个明闪接着一个明闪,楚离声嘶力竭的喊声淹没在干涩的雷声中,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只有镇妖塔巨人般矗立眼前。

    宝塔压了下来,随之漫天的大火一层层烧毁了塔身,九尾红狐御风而行,一掌打断石碑。

    道士伤重,眼看就要丧命于九尾狐剑下,不妨他袖中飞出一条银色的捆仙索,牢牢绑住了九尾狐。

    再醒不来,桃夭就会化成锁魂阵的一环锁扣!

    楚离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无能过。

    条条铁链初现,锁魂阵阵法初现,楚离拼命撕扯着桃夭身上的捆仙索,手掌被烧得滋滋冒烟。

    “傻徒弟,快出来,你会被锁魂阵吞噬掉的!”老比丘急得直跳脚,“我说老道儿,等我徒弟出来行不行?”

    “阵法一旦开启就无法停下。”老道叹了声,“这是他的命数。”

    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中,桃夭看着楚离笑,“你还真是傻,我本来就要吸取你精元的,傻乎乎救我干什么?赶紧给姑奶奶滚!”

    “可我……喜欢你!”楚离颤着声音说。

    这是当初君迁子说的话,还是他此刻说的话?

    他已经无暇困惑了。

    锁魂阵的阴气逐渐弥漫上来,楚离耐不住,一口接一口吐着血。

    红光从桃夭身上延续到楚离身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难得真心人,你还是忘了我的好。”

    楚离看到九尾只剩了一尾,他明白,这是梦境的最后了。

    就这样结束了?要怎么做才能救她?

    楚离眼中闪过极其痛苦的神色,他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奔向老比丘,“师父,弟子错了,弟子被妖孽蒙蔽了!”

    哭泣的香茹愣住,桃夭脸色惨白。

    “我不爱她,不爱!”楚离背对着桃夭,肩膀抖得厉害,“我怎么可能爱上一只狐狸精?都是她用妖术迷惑了弟子,师父,弟子好后悔!”

    香茹哭喊道:“禽兽不如的东西,你骗了我姐姐一千年的修为,你活活要了她的命啊!”

    楚离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你姐姐方才都说了,接近我就是为了我的精元,难道不是你们要我的命在先?”

    “你看着我!”桃夭剧烈挣扎着,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既不爱我,为什么要替我挡雷击?”

    楚离缓缓回过身,万年不融的积雪复又出现在他的双眼里,一如人世间的楚离。

    “不得到你的信任,如何骗取你的千年修为呢?”

    桃夭的面容渐渐模糊在锁魂阵的白光中,可她脸上的泪水却分外清晰,“你说着话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为了救我?你想求他们饶了我!”

    楚离的指尖冰冷,心头在滴血。

    “我从来没爱过你。”他低下头,一字一句,几乎是用刀子剜自己的心,“降妖除魔是天道,我终日侍奉佛祖,怎会爱你一只下贱的畜生?”

    桃夭惊呆了,破碎的希望浮现在她脸上,她慢慢笑起来,被心上人背叛的绝望和愤怒燃烧着她,暗黑色的戾气弥漫在她的身边。

    “我下贱?下贱,贱……”她一声声重复着,笑着,哭着,“是啊,我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男人不可信,为什么还会傻到认为你不一样!”

    最后一声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暴怒的火焰冲天而起,烧断了捆仙索,烧毁了锁魂阵,烧红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天光转亮,长夜过去,周围一片瓦砾。

    梦境消失了。

    第52章 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的……

    乳白色的晨雾悄无声息飘过来, 就像挂在天地间扯也扯不断的白纱,这片焦黑的空地便和外头的世界隔绝了。

    桃夭腮边挂着两滴泪,两只眼睛还红着, 眼神有些发直,显然情绪还留在方才的梦境里。

    此时香茹呆呆立在石碑旁, 脸上仍是余怒未消的红晕。

    老比丘竟是君迁子,道士是小红。

    每个人在梦中都错了位, 猝然惊醒,梦境的残片还在脑子里来回翻滚着, 他们皆是茫然又无措的样子。

    小红最先清醒,一时间又恨又悔, 泪珠噼里啪啦往下落, 却是一声不吭站在那里, 两手紧握成拳, 死死盯着君迁子道:“你记起来了吗?”

    君迁子的脸毫无生气,许许多多的画面一股脑涌上心头, 就像锋利的刀锋一样把他的记忆劈成碎片。

    一会儿是花前月下的温存, 一会儿是冷然相拒的疏离,刚刚还是生死永别的悲苦凄切,转瞬又是两人反目成仇。

    于是他只对着断碑出神,眼中是混乱的迷惘。

    “是我强行改变了梦境的走向, 原本的结局是凌冬抹去了你记忆,选择她死,你生。”楚离轻轻一挥手, 拨帘子一样拨开了雾团,一个巨大的铁笼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铁栅上密密麻麻钉着尺长的铁钉,网满锁链, 还未靠近,众人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烂肉腐臭味,冲得他们头晕脑胀几近窒息。

    香茹忍不住吐了。

    君迁子脚步一动,又停下,嘴唇嚅动一下,默默转开了头。

    阴风阵阵,铁链烧得通红,上面悬挂着无数惊恐扭曲的人头,不时发出尖厉的叫声,就像他们正在遭受某种酷刑。

    “若我们沉浸梦境不可自拔,就会和他们一样。”楚离迅速看了一眼桃夭,似乎是在解释,“我那些话是想刺激你醒来,没有贬低的意思。”

    “你这个人……说什么我都不奇怪,只一点,”桃夭眼中划过些许困惑,又不满,“你竟然拖到了最后?如果一开始就骂醒我们,或者装成降妖刺伤我们,岂不是早就破解梦境了?”

    楚离不敢说出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含糊道:“身不由己,我也是到最后才弄清楚。”

    桃夭错开他的目光,“这么说你和我们一样,一直受梦境操控?”

    “是。”楚离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桃夭不再追问,应是信了,楚离默默吁出口气,心里却生出一点落寞。

    “姐姐!”小红三步两步抢到铁笼前,奈何一靠近就被锁链的戾气逼了回来。

    恨得她提剑便砍,几剑下去,铁链上的人头吱哇乱叫,刺得几人的耳膜都要破了,然那铁链一丝裂痕都没有。

    小红哭喊道:“姐姐,君迁来了,我把他找来了!”

    君迁子冷不防被她一把揪过来,冲劲太大差点一头撞上铁链,却也将铁笼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最里面的角落蜷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狐,身上的皮毛没有一点光泽,恹恹的,这样大的动静也只是耳朵轻轻动了动。

    记忆中那个娇媚可人的面孔倏然浮现出来,君迁子脑子“嗡”的一响,几乎是脱口而出:“冬儿!”

    一声幽幽的长叹,仿佛是无尽黑夜发出的叹息。

    凌冬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毫无光彩,空洞得没有灵魂。

    君迁子顷刻崩溃了,扑通跪在楚离跟前,“仙尊,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她!”

    楚离道:“我可以解开阵法,但两百年与锁魂阵的抗争,她灵力早就枯竭了,就算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小红惊叫道,“君迁子把修为还给我姐姐也不行?”

    楚离索性挑明了说:“她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白狐,无法容纳原本的千年修为,你们要强行渡给她,下场就和苏叶一样。”

    君迁子压着恸哭的冲动,俯首道:“不管以后结果如何,我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她所有的记忆都和锁魂阵融为一体,破阵,就代表着斩断前缘。”

    “没关系,我记得她就好。”

    点点萤光汇聚成剑,楚离周身笼罩在青色的光晕中,冷冽的威压令那些死人头颤栗不止,却无一再敢出声尖叫。

    “与妖为妻,天虞山恐怕容不下你,少阳山为避嫌也不会接纳你。”楚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你现在回头,莫洛可保你不受牵连,真不后悔?”

    君迁子忽道:“在梦里仙尊经历了我的经历,若与我易地而处,你可会后悔?”

    楚离抬脚走过他身旁,直接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虎啸龙吟一般的风声中,他的剑翻卷起层层叠叠的狂浪,无数小山一般撞在铁链上,把这些冰冷沉重的枷锁击成了碎屑。

    剑风摇撼着脚下的大地,大地在悲鸣,死人头在不甘心的狂叫。

    数不尽的画面从天空一闪而过,全是些痛苦、绝望、怨恨的面孔,是他们死前的一幕,锁魂阵消亡,他们的过往也化为了尘埃。

    最后是凌冬的记忆,火焰烧红了半边夜空,八根雪白蓬松的狐尾宛若花瓣一样包裹着昏迷的君迁子,她身上被捆仙索勒出条条血痕,脸上还在笑,目送他渐渐远去。

    “别了,君迁,忘了我,会有更好的姑娘爱你的。”

    画面逐渐消淡,破碎,细碎的微光随风拂过君迁子的衣摆,留恋地回旋着,终是飞向浩瀚的天际。

    凉凉的细雨悠悠飘洒着,淋在香茹热乎乎的脸上,她看见君迁子小心翼翼捧起那只白狐,哽咽着,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

    “怨不得他,造化弄人。”桃夭轻声道,“香茹,我们走吧。”

    香茹抹了把眼泪,又抹一把,总也擦不完似的。

    桃夭用力拖着她向外走,“比他好的人多的是!”

    “哪有哇,我活了几百年也才见他一个。”香茹边哭边道,不由自主回头向君迁子望去。

    恰好君迁子也望过来,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君迁子转瞬就移开了。

    他俯身长长一揖,“楚离仙尊,烦请和我师父说一声,恕弟子无法和他辞别了。”

    伴着一两声乌鸦的啼叫,莫洛懒洋洋的声音蓦然出现:“不肖弟子,为师我最怕麻烦,咱们的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君迁子面色一僵,苦笑道:“是,师……莫洛仙尊。”

    香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急切道:“师父,好歹给他指条路。”

    莫洛一摊手,“为师的路还没找到方向呢!”

    桃夭往后一拽香茹,提议道:“君迁子徒有凌冬的千年修为却用不了,看在他叫你师父的份上,能不能点化他一下?”

    莫洛从瓦砾堆上一跃而下,笑嘻嘻道:“这个不难,他寻回了记忆,是时候把那层壳给去了。”

    说着弹了下君迁子的脑门。

    咚一声,宛如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阵阵涟漪在君迁子额头扩散开来,他原本平平的面容就像水洗过后的山林,忽地鲜活生动了。

    五官还是那五官,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全然不同,莫名多了些佛子的庄严肃穆,却不失慈悲宽和。

    这一刹那,桃夭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凌冬会爱上这个男子了。

    君迁子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抱起凌冬,低头无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