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刘晓玲
从张鹤城办公室回来以后,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按照他的猜测,当年放山伐木的补偿款十有八九是被姚援朝和刘文才贪墨了一部分。
坎杖子是国家级贫困乡,如果他们两个连这钱都敢贪的话,那么他俩在任时,想必还有别的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这着实令人发指,让我原本还有一点的愧疚和怜悯烟消云散。
而之所以张鹤城扣大棚的想法不能实施,也和这有关。
谁也不傻,村民们分得补偿款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为此还大闹了一场,张鹤城给我看了相关的会议记录,姚援朝和刘文才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事给压了下去。
问题就在这里,扣大棚需要土地,坎杖子乡的耕地本来就不多,谁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给占了,而有了前车之鉴,估计村民们是怎么都不会让我们把果树给砍了的,如果强行推行,很大可能会出现民怨,我们两个都是新上任,谁也负不起,也不敢负这个责任。
张鹤城看起来是很想在任上做出一番政绩,扣大棚的想法不成,就拉着我天天到各个村子里面去调研,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
白天各地方跑,通常骑着自行车就是来回十几里地的山路,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还要处理工作,搞的我是疲惫不堪,但我却没有丝毫怨言,因为我看得出来,张鹤城是一个好官,他是真想为坎杖子做点事情,让大家伙能富裕一些。
这天好不容易张鹤城到县里开会,我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有些发红的眼睛,像僵尸一样端着脸盆去水房洗漱,要说这政府大院有什么好,就是有个锅炉房,水龙头一拧开就有热气腾腾的水。
洗头洗脸刷牙,等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着有个女孩趴在我窗户上往里瞅。
身高目测顶多也就一米六出头一点,不过身材倒是娇小玲珑,上身短袖体恤衫,穿着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雪白的运动鞋,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晃来晃去,显得青春时尚。
不过我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女孩我不认识,好歹我也是个主持工作的副乡长,被她这么明目张胆的趴窗户瞅来瞅去,被人看见也太没面子了吧。
我走到女孩身后,拍了她一下,道:“喂,你干什么呢?”
“呀!流氓!”女孩转过身来,顿时抱着肩膀大喊。
我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要洗头,我还光着上半身呢,脚上也是邋遢着一双拖鞋,形象确实不怎么太雅观。
被她这么一喊,倒是有人从门口探出头来,一看到是我,赶忙又缩了回去。
我没好气道:“瞎喊什么,谁是流氓,倒是你,在这鬼鬼祟祟的,我看你才有问题!”
“你说谁鬼鬼祟祟?”
女孩顿时一跺脚,掐着小腰指着我,刁蛮道:“姑奶奶我光明正大,告诉你,我男朋友可是这儿的副乡长,你要再敢乱说,等会他来了要你好看。”
“哈?男朋友?”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坎杖子乡的副乡长除了我以外就是张忠杰,不过他都已经快四十了,我惊讶得看着年前的女孩,脸盘精致模样清秀,顶多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是老牛吃嫩草,可这也太嫩了吧?
当我脸上的惊讶落在面前气鼓鼓的女孩眼中,我估计就变成了心虚和害怕。
“哼,你等呆会我找到我男朋友,看我怎么收拾你。”女孩得意洋洋的丢下一句话,就跑到别的屋门口去转悠了。
我搔了搔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到屋子里,换上衣服没多久,就听门外金莉莉的声音传来:“武乡长,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金莉莉就领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当我看清楚她的样子,顿时惊讶道:“是你?”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我门口扬言要收拾我的那个小姑娘。
“是你?”几乎是同时,女孩也是异口同声,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哎?你们认识?”金莉莉半张着嘴看着我们俩,同样是满脸惊讶。
“哦,不认识,只不过刚才在门口见过。”
我摇了摇头,让她们俩坐下,倒上茶水。
金莉莉狐疑的打量了我们一眼,这才介绍道:“武乡长,这就是我前一阵说的那个组织部下放来咱们乡锻炼的干部,叫刘晓玲,这不今天来报道来了嘛,张书记说让你给安排安排工作。”
她说完还冲我隐晦的挤了挤眼,我差点一口茶水没喷出来,感情闹了半天,原来这小姑娘就是金莉莉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
又把我介绍给刘晓玲,金莉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你们谈吧,我就不打扰了,就离开了我办公室。
她这一走,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刘晓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威风,而是低垂着头玩弄着两个小指头,明显是有些手足无措。
“咳咳。”
我看着好笑,一方面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另一方面纯粹就是逗她,打趣道:“你男朋友呢,不是说要让我好看吗?”
“哎呀~你还说!”
刘晓玲立刻双手捂着脸,连耳根都红了,急声道:“这不是刚才被你吓了一跳,你……你那个样子,说话还那么气人,我这才抬出你名号吓唬人的,你还当真了,也太小气了吧!”
“好好,我不逗你了。”
我摆了摆手,笑道:“这么说,金姐把介绍对象的事都跟你说了?”
刘晓玲嗯了一声,有些害羞道:“来之前莉莉姐给我打过电话,只不过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个乌龙,你……你,真没生气吧?”
“怎么会,你看我像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刘晓玲一眼,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家里安了电话,我听周元鹏说过,收发室的那部电话光初装费就三千多块,金莉莉说刘晓玲家庭条件好,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听我这么一说,刘晓玲这才用小手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我比你也就大一两岁,除了工作,私下里管我叫哥就行。”
我看着刘晓玲,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道:“至于处对象的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目前倒是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你莉莉姐是热心肠,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可能给你填了点麻烦,我在这跟你说声对不起。”
“哦哦,这个没关系的。”
刘晓玲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有些失望。
我笑着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问刘晓玲,她有什么特长,又打算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刘晓玲告诉我,她从小学习不好,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刚开始在她父亲的店铺里帮忙,店里有台电脑,她好奇没事就鼓捣鼓捣,一来二去就产生了兴趣,她父亲就把他送到了计算机学校,至于想从事哪方面工作,刘晓玲说她刚参加工作也没有什么经验,听我安排就好。
我听完之后眼前一亮,在农校的时候我也接触过电脑,也知道这东西普及是一个大的趋势,像刘晓玲这样的人才,早晚都会有用武之地。
我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去政府办吧,正好那缺了一个行政秘书,等过一阵看看情况,我再决定是否给你调整工作。”
“行政秘书,那是干啥的?”刘晓玲有点茫然的问我。
“就是负责一些文字材料,是个……挺重要的位置,我合计电脑这玩意早晚得在咱们办公系统普及,到时候有你这个电脑高手在,也不至于抓瞎不是。”
“行,我没有意见。”
刘晓玲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我稍微一恭维,她顿时就眉开眼笑。
我见她答应下来,就把金莉莉找来,嘱咐她给刘晓玲找一间干净些的办公室,然后就去政府办公室报道。
不多一会,金莉莉就回来了,一进屋就问我道:“怎么样,这个刘晓玲还不错吧,有感觉没?”
“还行吧,接触看看。”我敷衍道。
“这条件,还要再看看啊?”
金莉莉惊讶道,然后啧啧叹道:“要说你们这代年轻人真好,恋爱这东西多自由,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媒人一说话,父母觉得条件合适,基本就定下来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嫁给……”
金莉莉说道这里突然打住,见我看着她等着听下文,勉强笑了一下,连忙摆摆手,说不好意思,一时感慨就说多了点,要我不要介意。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的,不过要是想说什么的时候,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我去看看晓玲,这孩子初来乍到就背了这么一个小包,要是缺什么东西我顺便领她去小卖部买点。”金莉莉笑了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办公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金莉莉说到后面的时候,神情明显有点黯然神伤,似乎是有什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那种神情不似作假,而是一种自然流露。
直觉告诉我,金莉莉似乎并不是一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