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毛遂进宫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但是当睡下的赵丹得知毛遂是为了监察卫内贼之事而来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起床召见了毛遂。

    毛遂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但整个人亢奋无比，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材料呈递到了赵丹的面前：“大王请看，这是臣审问了繆莫和郭开之后所得到的口供。”

    赵丹接过了这份材料，眼睛立刻就注意到了白纸上的一个细小红点，稍微的顿了一下之后，赵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看起了这份口供。

    看着看着，赵丹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事情比赵丹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恶劣许多。

    这几年来，由于郭家的铁器产量受到了官方的挤压，导致郭家铁器作坊之中生产出来的铁器大量的滞销。

    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开并没有削减产量，而是悄悄的将那些滞销的铁器运往赵秦边境和秦国人交易。

    具体的运输路线是先从邯郸将东西运到晋阳，随后从晋阳到离石、蔺城最后渡过黄河走私到上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铁器之中并不是仅仅只有农具，同时也有着大量的铁制武器。

    虽然说郭家作坊的铁制武器比起赵国官方冶炼厂改良过的精铁武器之间肯定是有差距，但走私武器这个罪名郭开是绝对跑不了了。

    根据郭开的交待，这些年来郭家至少走私了能够装备四万人的武器和盔甲给秦国方面，尤其近两年秦国方面对于这些武器装备的需求达到了峰值。

    赵丹知道这是为什么，秦国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失去了宜阳和南阳两大铁矿产地和冶炼基地，所以现在秦国境内的铁器产能已经萎缩得不行了。

    虽然说秦军主要是靠青铜兵器打天下，但这并不代表着秦国人就对铁器毫无需求了。

    郭开的走私数额虽然非常巨大，但这其实也并没有太过出乎赵丹的意料——毕竟在郭开逃跑之后毛遂立刻逮捕了郭开大量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心腹，从他们的口中也对于这件走私生意有了足够的了解。

    让赵丹真正心寒的是，邯郸到晋阳千里迢迢，一路上要经过赵国的好几个郡，依照正常的速度差不多要走上一个月的时间，经过无数个赵国的盘查关口。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开所做的这个走私生意却悄无声息的瞒着赵丹这位赵国大王好几年的时间，就连赵丹命繆贤一手建立起来的、专门负责监视赵国内部情况的监察卫都毫无所觉。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不但沿途的赵国官吏们有可能就是这个走私线路的受益者和参与者，更代表着监察卫已经完全被渗透了，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本该具有的监察职能！

    赵丹面色阴沉的放下了郭开的这份口供，拿起了另外一份来自繆莫的口供。

    繆莫是监察卫创办者繆贤的诸多养子之一，同时又是监察卫的内部人士，还负责赵国大同铁矿冶炼厂的监察事务，这样一个家伙的口供肯定能够说出关于监察卫内部的更多情况。

    赵丹想的一点错都没有。

    在繆莫的这份口供之中不但清楚的讲明了监察卫的诸多官吏是如何帮助郭开隐瞒下这件事情，更讲述了繆莫这几年来如何悄悄的从冶炼厂之中窃取秘方然后以高价卖给郭开，从而让郭家的铁器坊冶炼技术不断进步。

    然而仅仅是郭开送来的钱，其实还不足以让繆莫在每年返回邯郸的两个月时间里挥霍，于是繆莫又想出了另外一招，那就是和匈奴人做交易。

    作为大草原的子民，完全没有任何冶炼技术的匈奴人是非常渴望赵国的铁器，为此不惜送出大量的珍宝药材给繆莫，繆莫又转手将这些珍宝药材在邯郸之中出手，狠狠的赚了一笔。

    繆莫的交易对象十分广泛，遍及匈奴各大部族，甚至连现在的匈奴都隆奇单于也都是繆莫的交易对象。

    让赵丹心惊的是，在过去的几年中，被繆莫悄悄卖给匈奴人的铁制兵器盔甲就超过了五万件，足以装备一个两万人的部队。

    “原来匈奴人就是这样才得以打败东胡的……”赵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照理来说，匈奴人应该在几十年后才崛起，但有了繆莫所售卖的大量兵器盔甲之后，匈奴人的装备水平得到了一次大跃进，所以才能够提前这么早就连续打败了东胡和月氏两大强敌。

    材料看到这里，赵丹的心中已经将郭开和繆莫划入了死人的范围。

    通敌卖国到了这个程度，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了。

    赵丹按捺着心中的怒气，继续看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内容里，主要是郭开和繆莫所交代的那些和郭开以及匈奴人有染的监察卫官员、还有地方官员的名单。

    名单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粗粗一看至少有好几百个。

    更让赵丹心中愤怒的是，单单就繆莫的这份口供之中所牵扯出来的名单，监察卫之中就至少有上百人。

    这个监察卫，简直就被渗透成了筛子！

    也不仅仅是监察卫，被收买的同时还有大量地方的司寇所属官员。

    很显然，郭开利用司寇赵豹的幌子在地方上也开了不少方便之门，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就是看在赵豹的面子上才对郭开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混账东西！”赵丹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赵丹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过来，沉声道：“毛遂！”

    毛遂不敢怠慢，高声道：“臣在！”

    赵丹拿过纸笔，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了一份手令，然后拿出自己的玺印在上面重重的盖了一个章。

    “毛遂，汝持此手令，让羽林军调五百人给汝，再让地方官府配合，将这份供状之上的所有人统统都被寡人拿下，带回邯郸审问！”

    毛遂心中大喜，要知道赵丹这意思显然就是要将这桩案件绕过司寇赵豹，直接交给毛遂来办了。

    只要毛遂办好了这件事情，那绝对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功一件啊。

    所以当毛遂从赵丹手中接过手令的时候，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了。

    “请大王放心，臣必定不负大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