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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含珠无奈地捏了捏她小脸。

    精心调养三日,含珠总算痊愈了,她也不想生病,便戴上帷帽,与妹妹一起到外面透气,特意挑程钰定王二人看不到的位置待着。

    这日饭后午睡,睡着睡着忽然听到来回来去的脚步声,含珠惊醒,睁开眼睛,震惊发现船篷里一片昏暗,仿佛到了日落黄昏。

    含珠愣了会儿才记起真正的时辰,意识到不对,她迅速下榻走到窗前,挑开竹帘一看,但见江面浪潮涌动,幽幽吓人,再看天上,乌云压顶,与江水一个颜色。

    “咣当”一声,桌上的果盘突然落了地,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船摇摆得太厉害晃下去的。

    “姐姐?”凝珠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含珠刚要安抚妹妹,外面忽的一道响雷,伴随着噼啪闪电响,跟着是狂风暴雨,天更黑了。

    “姐姐我害怕!”凝珠看到那刺眼的闪电了,尖叫一声,捂着耳朵哭了起来。

    含珠也怕打雷,这会儿却顾不得自己,赶回妹妹身边将她搂到怀里,帮妹妹捂住耳朵。

    “姑娘,船家说风雨太大必须靠岸,姑娘先抓稳了,小心别摔着!”春柳秋兰一起赶了进来,一边说话一边迅速将里面的小物件往箱子里收,船剧烈摇晃,她们两个也东摇西摆的,看得含珠心惊胆颤。

    暴雨啪啪砸在船板上,如催命的鼓。

    船门忽的被人踹开,狂风灌入似猛兽呼啸,含珠不由抱紧妹妹,惊恐地望着内室门口。

    程钰浑身湿透,挑起帘子,将手里两套蓑衣丢了进去,盯着含珠道:“马上靠岸了,你们穿好等着,别乱动。”

    说完又疾行而去。

    情况紧急,含珠让妹妹抓住床柱,她摇晃着去捡蓑衣,一大一小,先帮妹妹穿上,她自己再穿好。正好春柳秋兰也收拾好东西了,主仆四人搂作一团,期待船快些靠岸。

    然而他们运气不好,船行在郊野之外,远远可以望见前面有个小村子,但这样大的风浪不可能再继续前行,只能临时找个地方靠岸。没有码头,男人们先跳上岸将两艘船绑在树上,绑好了船依然晃得剧烈。

    “你去接你娘,一会儿再到这边来!”张叔迎着风朝儿子大喊。

    张福再想英雄救美,亲娘还等着他护,只好先赶过去。

    这边张叔与程钰上船去救四个姑娘,定王在岸边等着接应。

    程钰动作矫健,先张叔一步赶至船舱,一句话都没说,拽住含珠姐妹就往外走,一手牵一个。船摇摇晃晃,姐妹俩东倒西歪,程钰不得不改成一手扶船,另一手紧紧搂住含珠,大喝道:“你抓紧她!”

    含珠此时也没有心思顾忌男女避讳,牢牢将妹妹护在怀里。

    船一晃,凝珠倒在姐姐身上,含珠歪到程钰怀里,程钰重重撞向船杆。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船头。

    船头左右没有护栏,更是危险,三人全靠程钰站得牢才没被风吹走。

    定王在岸边伸手,含珠先送妹妹过去。

    定王抱住凝珠,将她放到地上,回头正要接大的,那边一个大浪毫无预兆涌了过来,客船被撞得几乎倒仰。剧烈摇晃中,含珠不受控制朝程钰跌了过去,程钰脚力再稳这种情形也站不住,顷刻间随她一起栽落江中。

    掉下去时在船边,再冒出来,程钰到了张福那条船旁,身边没人,他回头看,就见含珠已经被浪卷出了丈远。

    “等我回来!”

    他朝定王指了指前面村落的方向,下一刻潜入水中,在暴风雨里追向那被江水吞噬的姑娘。

    天色昏暗,水流湍急,转眼间两人都不见了人影。

    岸上,凝珠被定王箍在怀里,对着江水嚎啕痛哭。

    张福送完母亲匆匆折回岸边,欲同去救人,一个大浪拍来,他本能地后退,脸色惨白。

    张叔看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收回想要劝阻儿子的手,跪在岸上磕头,泪水混着雨水狂流:“老爷在天有灵,保佑大姑娘平安吧,求老天爷开恩,放过我家姑娘……”

    额头碰地,张叔喃喃地赔罪:“老爷,阿福配不上大姑娘,恕老奴不能遵守老爷的遗愿了,您放心,只要大姑娘能平安归来,老奴一定会为大姑娘找个真正配得上她的英雄。”

    那是他的儿子,他不愿看他下水送死,可儿子真跳下去了,至少证明他对大姑娘是真心……

    谁想儿子连份真心都没有。

    无才无德无担当,他继续默认这桩婚事,才是真正对不起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吧?眼看英雄救美的戏份就要来了,你们真的不撒花鼓励一下吗?这个决定明天男主的福利程度哦~

    程钰:救人能有啥福利?

    佳人:湿身啊,人工呼吸啊……

    程钰掏出匕首:你们看着撒花吧,这个真是自愿的,你们不送花我也不会怎么样,真的。

    ☆、第15章

    江水清冷刺骨,含珠被急流卷着往下游走,才冒出头喘口气,马上又被浪涛拍了下去,沉沉浮浮,想抓住什么,触手所及全是水,无处借力。

    随波逐流,含珠冒出江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江水争先恐后灌入喉咙,呼吸困难……

    她闭上眼睛,那些恐惧冰冷,好像都消失了。

    蓑衣早被江水冲散,身穿白裙的姑娘渐渐沉了下去,裙摆展开,像绽放在水里的丁香。

    程钰目光一凝,游鱼般窜到她身前,搂住那纤细腰肢冲向水面。哗啦一声,他带着她出了水,抹把脸,透过帘幕般的暴雨,发现两人在江中央,距离岸边大概有两丈远。

    怀里的人明显昏了过去,程钰没有浪费时间喊她,搂着她腰往右岸游。好不容易前进一段,水流陡然一变,又将二人卷到江心。程钰毫不气馁,一次次尝试,终于到了岸边。

    他扔她上去,自己被江水往前带了一大段,再次扒住岸,程钰一跃而上,疾步赶向含珠。

    她长发早散了,搭在江边的污泥里,唯有一张脸惨白可怜,任由雨水冲刷。

    程钰将她摆平,双手按她腹部,她无意识地吐水,人却没醒。

    “醒醒?”程钰拍了拍她脸。

    她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依然毫无知觉。

    大雨倾盆,程钰弯腰,用肩膀帮她挡雨,看看她冷得发紫的唇,他目光微闪,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掐她下巴迫她张嘴,深吸一口气,低头,为她渡气。

    嘴唇紧紧贴合,送气时,舌不经意碰到她的。

    程钰手臂肌肉绷紧,眼前是她紧闭的眼睛,脑海里却浮现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

    每一次,她好像都在哭,被他威逼哭了,父亲死了哭了,被狗官凌.辱哭了,夜里生病想念父亲哭了,像是水做的人,眼里永远都含着泪珠,如她的名字。

    含珠含珠,本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吧?像她照顾妹妹那般。

    可惜她是姐姐,她只能护着妹妹,父母双亡,没人护她。

    程钰闭上眼睛,专心救人。

    连续渡了几口,她都没醒。

    程钰不信邪,一次次继续。

    他在江水里追了那么久,不是为了捞具尸体上来的。

    含珠转醒,就见男人鼓着腮帮子凑了过来,她震惊又茫然,想要开口,他唇已经贴上了她。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白皙俊朗的脸庞,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细密眼睫,感受着他缓缓渡气给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含珠一动不动,却在他松开她鼻子抬起头时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又在他再次压下来之前及时“苏醒”。

    目光相对,程钰怔了一下,随即解释道:“你方才掉到江里,我刚救你上来。”

    弦外之音,也就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是为了救人才碰她,心中无愧,并不怕她知道,只是不想她尴尬。

    含珠装作晚醒也是为了避免尴尬,听他没有解释他如何施救的,含珠反而松了口气,望向前方:“我妹妹她们呢?咱们马上回去?”

    程钰站起身,眺望周围,皱眉道:“这边都是山,看起来也没有能避雨的地方,进山去寻藏身之处,路滑不小心跌下去,反而更危险。不过刚刚你我至少漂出了两里地,冒雨赶路,你能坚持住吗?”

    听她站了起来,他回头看她,却见她浑身湿透,衣裙紧贴在身,胸前美景一览无余。

    在她发觉之前,程钰及时别开眼。

    含珠遥望山外村子的方向:“能。”

    她落了水,妹妹肯定吓坏了,早点回去妹妹就能少担心一会儿,况且身上都湿透了,现在避雨有什么意义?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含珠紧紧盯着男人衣摆,他走了,她紧跟而上。

    雨声哗哗,江水呼啸更吓人,程钰见她脑袋朝山那边歪着,分明惧怕江面之景,不由放慢脚步,走在她右侧,冷声提醒道:“路滑,你小心些,别摔下去。”

    江水在这里进了山,岸边多草起伏不平。

    含珠点点头,默默走了会儿,想到自己还没谢他,含珠小声道:“公子又救了我一命,我……”

    “我水性好,救你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再谢,专心走路。”程钰不喜这种客套,马上打断她。

    含珠低下头,鼓起勇气看向江中。

    那样急的水,看着就吓人,他定是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才敢跳水救她的吧?

    正看着,一个大浪拍了过来,溅起水波飞上岸,含珠情不自禁往里挪,不想一脚踩空,朝里面被荒草掩盖的水坑栽了下去。

    程钰伸手拉她,拉到了,可惜脚下一滑,非但没有救她上来,他自己也掉了下去,那一瞬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他下意识地扣住她脑袋按在怀里,自己仰面朝天掉落水中。

    万幸这只是个普通的洼坑,里面没有巨石。

    含珠扑在男人怀里,坑浅,她一抬头就露出来了,程钰也马上坐了起来,怕她摔倒,双手还扶着她腰。大雨瓢泼,含珠坐在男人腿上,雨水冲得她难以睁开眼睛,尴尬地要挪开,脚下踩到淤泥,滑不溜秋地才站起来又栽了下去。

    “别动。”她笨鸟一般折腾,程钰实在看不过去,将她挪到一边,他先上去,再伸手拉她。

    含珠左脚先迈上去,踩实后刚想抬右脚,左脚脚踝突然传来钻心疼,身子再次下跌,也该程钰倒霉,岸边草滑,他又被她扯进坑中。

    心里有气,这次他就没有再护她了,结结实实压在她身上。

    坑底都是水,含珠撑起胳膊探出头。

    “上辈子你是不是笨死的,连路都走不好?”程钰跨坐在她身上,看她一身污泥,越看越气。

    落水后,含珠心底本就积攒了无尽的恐惧与后怕,这会儿挨了骂,加上脚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脚疼……”

    她忘了推他下去,坐在那儿哭得像个孩子。

    程钰看着她,第一次没有烦她哭。

    跟她自己偷偷哭,跟她抿紧嘴无声落泪相比,他更愿意看她哭诉委屈,告诉他她为何要哭。

    他从她身上挪了下来,看向她隐在水里的脚,“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他声音温柔,哪怕只有一点点,含珠也听出来了,睁开眼睛看他,想要止住泪。

    但经历过那样的惊险,一旦哭出来就不是那么好憋回去的,不哭出声,依然抽抽搭搭的,听起来可怜巴巴。程钰恍若未闻,摸到她左脚脚踝,试探着捏了下,她轻轻“啊”了声,生怕他再捏,急着劝阻,“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