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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小丫头,你欠我一命,难道你想做忘恩负义之人?”许璟打断她的话。

    顾长生眨巴眨巴了眼睛,竟无言以对。

    从许璟的几番话语中,许琰自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想着两人怕是早见过。但不论见过还是没见过,今晚必不能叫许璟把顾长生带去看花灯。他这趟出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许久不见,想着见一见她,看她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谁知道,许璟会出来捣这个乱。

    就在两边对峙,外人看戏都看糊涂了,顾长生自己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的时候。人群里突然钻出个男孩来,到了顾长生旁边,面色十分欣喜,亮着眸子道:“荀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走丢了呀,我带你去找家里人吧。”

    顾长生一看是封子晏,心里一阵“阿弥陀佛”,死命把自己的手从许璟手里抽出来,拉了封子晏道:“好呀好呀,我跟大哥哥大嫂子出来的,刚才被人撞散了,不知去哪了。封哥哥你带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两人就这么把周围人当空气,十分亲密友爱地手牵手,一边说一边走了,后面跟着封子晏家的一众家仆。入了人群走了一阵,封子晏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了步子问:“荀妹妹,刚才那是不是许公子?”

    顾长生道:“不管他许公子还是刘公子,咱们找大哥哥大嫂子去。他们找不到我,该要担心了。”

    “好好好。”封子晏应了,忙带着顾长生找起人来了。一边找人,又一边看着花灯,看到好看的,两人便多看两眼。又有许多摆摊卖小玩意抑或玩杂耍的,两人都会逗留一下。封子晏为了让顾长生开心,便给她买了许多小东西。

    被晾成了空气的许琰和许璟十分尴尬,围观人群更是摸着脑袋不知这是唱了一出怎样的戏。原本以为是人贩子被抓的戏码,结果出来的是兄弟。原本以为兄弟争女娃的戏码,结果又出来了个男娃,简简单单就把女娃带走了。看不懂也就散了,各玩各的去。

    许琰面色淡然,与许璟一声辞过,转身亦去了。所带侍卫并不近身保护,只是远远跟在后面。许琰寻着顾长生和封子晏走掉的方向找到两人,见着封子晏和顾长生两人十分和谐,青梅竹马,眉心又动了一下。

    封子晏看许琰来了,也是十分惊喜,看着他道:“我原刚才瞧着就是你,原来真是你。你这些年又去哪了,怎么也没见你在监学读书?你要是在监学读书,咱们还能日日相见。”

    说到在监学里日日相见,许琰面色突然变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却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常态,开口道:“原家里找了先生,便没往监学去。不知在那监学里读书,又是何等一番体验。”

    封子晏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与许琰说了许多。说他在监学中每日做什么,又读些什么书,玩些什么游戏,一一叙述详尽。顾长生跟在他旁边,并不插话,只是瞧着周围的花灯摊位。略有些走神时,发现自己又被人搀了手腕。一回头,碰上许琰的目光,便见他开口说:“乖一些,别再走丢了。”

    顾长生:……

    待许琰转过头去,顾长生也一转头,突瞧见了鲍静雯和顾荧。鲍静雯和顾荧两人正逛得开心,也是一转身的功夫,看到了顾长生、封子晏和许琰。

    顾家与封家交情深厚,蒋氏和封夫人情谊也好,所以鲍静雯是认识封子晏的。但却不认识,那牵着顾长生手腕的,是谁。顾荧自是两个都认识,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灯会上看到许家公子。自从他从府上走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只是,他牵着顾长生……十分刺眼。

    迎面碰上,封子晏十分有礼地向鲍静雯和顾荧行礼,两人亦是以礼相回。这边许琰却是站着不动,顾长生作为自家姐妹,不需那虚礼,又不爱与两人讲话,便跟许琰一起站着不动。

    顾荧目光在许琰牵着顾长生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又偷偷看了许琰两眼。这么久没见,顾荧只觉得,许琰越发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了。想与他讲话,却一时又找不出话来说,便随口说了句:“许公子,许久不见了,怎么没再到府上玩?”

    “多有不便。”许琰简言一回,无他话。

    鲍静雯却是已经从上到下把许琰打量了一番,看他牵着顾长生又听得顾荧说那话,便是这人与顾家的人都熟。又不知是顾家的哪房亲戚,只是瞧着这人十分好看,气度不凡的。与这人一比,原本觉得十分好的二表哥,又失色很多。只是,这人未免太冷了一些,全然没法接近的感觉。

    在鲍静雯盯着许琰这般看的时候,顾长生便盯着她看,最后举起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雯姐姐,你瞧什么呢?”

    鲍静雯被她晃得收了一下神,才看向顾荧道:“这位是谁呀,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顾荧一听鲍静雯这么说,忙道:“哦……这位是许公子,原到过府上,所以认识。”说罢又跟许琰说:“许公子,这位是我和荀妹妹的表姐。”

    “嗯。”许琰随便应了一声,并不感兴趣,拉着顾长生转头看封子晏道:“既然是熟人,又遇上了,你便陪着她们逛上一逛。”说罢便拉着顾长生走了。

    走出数步,顾长生:……发生了什么?

    封子晏&鲍静雯&顾荧:……

    封子晏先反应过来,忙喊了句:“等等,我还要带荀妹妹去找大哥大嫂呢!”喊罢又不失礼数地与鲍静雯和顾荧辞过,忙追许琰和顾长生去了。但人头攒动,也不知两人往哪边去了,便也没追上。

    这边鲍静雯和顾荧互视一会儿,以鲍静雯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结束互视。然后鲍静雯头也不回便去了,只在心里道:“什么玩意儿?”顾荧还愣着回头看了一眼,才又跟上鲍静雯。

    两人都十分不悦,心里堵得慌,便是看花灯的心情也减了大半。走了两步又撞上找人的鲍老二,鲍老二拉了鲍静雯就问:“瞧见你名弘哥哥没?”

    “没有,又怎么了?”鲍静雯睨了一眼鲍老二,十分得不高兴。

    鲍老二放开她,“没瞧见就算了,才刚还跟我在一块儿呢。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就追去了。我没追上他,他人就没了。他也没带小厮家仆,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要倒霉呢。”

    鲍静雯和顾荧对顾名弘都不关心,自放鲍老二找去了。顾荧勾着鲍静雯的胳膊,仍旧看起花灯来。走得累了,又找处摊位坐下,吃点东西。一坐下那鲍静雯就问:“刚才那许公子是什么来历?”

    顾荧道:“我也不知,此前来过咱们府上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认识。瞧着老太太和大太太对他都十分客气照顾,想着家里必是不凡。只是,到底是哪个许家,又不知了。”

    “我瞧着不像什么好人家的。”鲍静雯不客气道。

    “怎么说?”顾荧问。

    鲍静雯原是心里有气,自然把许琰往坏了说。又说他与顾长生那般,必不是什么好货。便是好的,那也是个眼拙的,怎么就带顾长生玩。顾长生那等子阴毒的人,谁与她好,谁都不是好人。

    顾荧听了,也能听出鲍静雯话里的情绪来,自己又要维护许琰,便说了句:“是荀丫头会装可怜,会惹人疼她。许公子要是知道她的真面目,也不会这般关照她了。我倒觉得许公子是好的,荀丫头那样儿的,配不上的。咱们这样儿的,也配不上。”

    “呸!”鲍静雯一听“配不上”三个字就一肚子火,又道:“别说一个没来历的许公子,便是十个一百个,都不是什么稀罕的,有什么配不上?”说这话再想起许琰刚才那冷冷的模样,就越发厌他起来,与顾长生绑在一块儿厌。

    顾荧见自己说错话把鲍静雯的火气挑得越发大起来,便又忙换了话题,扯了许多别的,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自然也不再提许公子和顾长生,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两人不知在一起又做什么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长生怎么就把这些好的都揽去了,叫人生气!

    顾长生被许琰牵走了以后,就与他成了独处态势。顾长生拿着糖葫芦也不吃,使力抽了几遍自己的手也抽不出来,却被许琰说了句:“莫要淘气,这时节,人牙子可多。”说得顾长生也不敢挣了,只得让他牵着。

    “我要找大哥哥大嫂子。”顾长生抬头看向许琰道,“他们再找不到我,该要着急了。”

    “不用着急,我早派了人去找你大哥哥,叫他安心。等看完花灯,我便送你到茶楼与他们汇合,没碍的。”许琰不紧不慢道,万事皆在掌控。

    顾长生没辙再好想,只能与他看起花灯来。都说元宵节易遇佳人,易出佳话,更出有情人。她和许琰之间,却说不清是什么人。

    如果没有前世,顾长生觉得,自己这一世必还是会一整颗心地爱上这个人的。只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往后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敢。只是有了前世,早爱过了,又知他实无真心,上一世负她,这一世,便不敢再赌了。若再输一次,怕是怎么都承受不了的。

    ☆、第五十七章

    顾长生就这么被许琰拉着走街串巷,看过许多花灯——御街中间御河里飘的、织网般密密挂着的、飞檐斗拱下荡着的,两人又合手在御街边放了一盏孔明灯。顾长生看着那一盏没写一个字的孔明灯飞入上空,心情雀跃,目光从上而下落到许琰脸上,有一段时间的晃神。等许琰也把目光移下,与她相碰之时,顾长生才回了神忙把目光转开了。

    略微的慌乱落在许琰眼里,许琰目光却未移开。瞧着顾长生如今身量越发大起来,又想到她此前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被牵了手脸红,心里便有许多不安心。看了半晌,他清了下嗓子道:“封家公子……常去府上玩?”

    顾长生点了点头,只是扶在栏杆上瞧御河里飘着的莲花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许琰想了一阵,想问的话还是没问出口。他担心的,不过就是顾长生和封子晏基于青梅竹马情,再衍生出别的情来。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顾长生心里先有了封子晏,那他还得费功夫呢。

    顾长生看了一阵莲花灯,见许琰在她旁边没有说话,便转回头来看他:“怎么呢?”

    许琰也还是看着她,伸出手去到她额前,犹豫一会便轻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说了句:“长生,你要记得,你这辈子是我的人。”

    顾长生僵了身子,眼眶几乎是在一瞬湿掉了。倒不是许琰说这话有多深情,有多叫人感动,为的,不过就是“长生”这一称呼。前世今生,只有许琰,只有他会叫自己“长生”。家里人都叫她乳名,连封子晏都叫她“荀妹妹”,只有许琰,叫她“长生”。

    顾长生把脸一转,又看向河面去,许琰的手悬在半空。湿润的眼眶迎风一吹,一会便干了。顾长生挤出笑来看许琰,开口道:“许公子,还是叫我顾姑娘罢,还有……”

    许琰把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来,十分确定自己在眼前这笑着的姑娘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冷和疏远。他没说话,便看着顾长生开口又说:“你不拒了婚约,想跟我成婚,到底有什么目的?”到底在盘算什么?许琰的心思,两世加起来,她也还是猜不出。

    许琰面上神色不变,微扑了下睫羽,半天开口问:“为什么觉得我有目的?”

    “没有目的,那是为什么?”顾长生眸子沉了一下,盯着许琰。

    许琰看着她,见她不说缘由,便开口道:“目的确有一个,便是你。”

    此话一出,顾长生又是一愣。在话刚说完的一瞬,她心动了,也不自主相信了。但再看许琰那毫无情感色彩的眸子,便又怀疑起这话是真是假来。她心里只不敢信,自然归结为假话。她自觉自己没什么值得许琰这样的人给真心,上一世不自禁动心求过,这一世,不求。

    只装着小孩不懂深情,亦不懂谎言,顾长生故作轻松耸了一下肩:“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是你就是你了,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许琰实在不知道还能对眼前的姑娘说点什么,人还小,有些话还不能说。不说,又怕她懂事的时候被别人抢了芳心,着实苦恼。是以,只能挑着话,说一半留一半。

    两人互探都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了。许琰按约把顾长生送回茶楼,也未与顾名扬碰上一面,便自行离开回宫。上了马车,靠在虎纹靠垫上,左手亦压在脑后,一路上便想着顾长生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般疏远与冰冷,实在不像是对交集不多的人该有的。难道就是,因着婚约?她不愿意,所以故作疏远?可那眼神里且还带着些怨,又为何呢?顾长生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娶她是有目的的?

    许琰想了半晌,又换了右手压到脑后,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世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对他能有什么了解?便是这朝中上下文武百官,也对他这五皇子了解不多。他如今才刚十岁,平日里又表现出来的,都是风雅不问政事之态。两世加一起,能看出他所想所思所要的人,确没遇上过。

    越想越想死胡同里去,最后便没了丝毫头绪,许琰把手一摊,轻出了口气。重活一世,竟搞不定她一个小丫头,许琰自觉无力又无奈。前世他与顾长生真正有交集那会儿,已经是她家破人亡后了。受了巨大打击,又被夫家退婚,那时候心如死水的顾长生,都没这一世的小丫头这么难搞。

    想到前世的种种,再与今生对比时,许琰脑子里突然豁开了一道口子,漏出光来。他直起身子,目光中透出些亮色,呓语道:“莫不是……”

    顾家小女生带意象、胎带宝玉、攥玉一年、抓周时见元宝而弃玉……许琰又把这一世顾长生与前世的不同之处一一对比出来,最后手指成拳——莫不是改变顾长生此生命运的不是帮她藏了“凤血”的人,而是她自己?

    许琰自己为重生,已觉这事十分诡异不寻常,潜意识里便觉不是人人皆可得之,自也没把顾长生往这上想。这会儿想到了这上头,却越发觉得合理起来。只是合理是合理了,那顾长生为何又对他这般?她又是从哪个时间点回到这一世的?

    虽想到了这一层,许琰仍旧不敢妄下定论,就这么认定下来,但仍顺着往下想——在顾家亡家之前,许琰尊君子之道不夺人所爱,与顾长生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必不是那之前重生回来的。再往下,他买了顾长生养在寿山别馆。先时顾长生恨皇家一切人等,这时最有可能。后来他与顾长生心意互表,再后来,便是他起兵回京逼宫让大皇子退位。只此一别,阴阳相隔。

    许琰又想,前世他去了,他的长生又怎么样呢?到底回不去看一下,不知她又经历一番怎样的日子。没了他,没了唯一的支撑依靠,过得岂不心酸苦楚么?又知不知道他缘何送命没能回去接她?若不知,岂不是又一肚子怨恨么?

    “难道……便是带着这一肚子的怨恨回来的?”许琰低声自语,心里开阔了许多的同时,又有许多怅然。前世的一切,回忆起来都为伤痛。这一世若变它不得,也便算是白活了。而顾长生,必还是要死死抓住的。

    顾长生到茶楼的时候,家里的人已经都在了,唯有顾名弘和顾名扬不在。莫绮烟略有些焦急,顾长生不知何事,便问:“大嫂子,怎么了呢?”

    莫绮烟捏了捏顾长生的手:“小的没丢,倒把大的丢了。你二哥哥到现在没回来,也不知去哪里了,也不知……”

    莫绮烟说着便噎住了话,不说出那不好的话来。顾长生也不解,便问鲍老二:“二表哥,你不是与二哥哥在一起的么?”

    “先时是,后来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就追着去了。我没跟上,找了一阵也没找到,就把人给丢了。原以为他自己会回来,哪知到现在没回来。他随身带的小厮,又叫跟了两个妹妹,这时身边儿也没个下人。”

    顾长生听着也皱起眉来,心里又觉得顾名弘不是莽撞的人。他自来有分寸,必不会出什么事的。都不是小孩了,定了媳妇就能成婚的人了,怎么能丢了?这般想着,便去拿这话给莫绮烟宽心。顾萱也在一旁奶声奶气安慰,只说:“大嫂子别担心,二哥哥会回来的。”

    那边儿鲍静雯和顾荧不关心,仍旧临窗吃茶看花灯,悠闲得只当没这回事。顾长生回来时,两人瞧着楼下许琰送她,鲍静雯不过冷哼两声,顾荧心里略不舒服——她尚且不知道许琰到底是什么人物,他怎么就愿意跟顾长生在一起呢?

    两人看花灯也看得有气,这会儿见顾名弘没了,自然是关心不起来,还有些看好戏的畅快。鲍静雯想,没了正好,没的平日里瞧见了,自己脸上难看不已,瞧不见才好呢!顾荧却无所谓,大房的二哥哥,与她没什么关系?有的没的,她都不甚关心的。

    两人坐着复又吃了两盅茶,不催不急,便见得顾名扬拉着顾名弘回来了。鲍静雯脸上漫上一层冷色,与顾荧起了身,并不往上迎去。顾长生最先迎到顾名弘面前,看着他问:“二哥哥,你做什么去了?我们都担心你呢。”

    顾名弘笑了笑,“没什么,猜灯谜猜住了,便拖了些时候。不该叫四妹妹、大哥大嫂担心,是我疏忽。”

    “没事就好了,虚惊一场。”莫绮烟道:“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罢。”说罢这话,呼下人看着自己的主子,又下楼上车回家去。

    那鲍老二一上马车就凑到顾名弘面前,贼笑道:“老实交代,你做什么去了?猜灯谜猜住了?我却是不信的。”

    顾名弘笑得坦然,“二哥哥有什么不信,那灯谜有意思得紧,便多猜了一些。”

    鲍老二勾了勾嘴角,“凭你的才学,能猜不中一个?”

    “怎么讲?”顾名弘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听得鲍老二又问:“既猜中了,那得的东西呢?猜对了灯谜,没有赠物?”

    ☆、第五十八章

    听到鲍老二这么问,顾名弘只笑了笑,并无扯谎被识破的尴尬慌乱,十分自然道:“确有赠物不假,都给了那些围着看热闹的孩子去了。我本不需那些东西,又拿了回来作甚?倒不知道该往哪扔呢。”

    鲍老二见顾名弘这般说,不似假话,便有些觉得没趣儿,也不再往下扯。原以为他这个榆木疙瘩又有了什么新鲜事,如上次看傻了在北山子茶坊遇到的那位妇人一样,结果却一笑带过了,还有甚好说。扯过这话,顾名弘也是一副无心讲话的样子,只瞧着马车窗外的夜间街市,嘴角含笑,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事情。而这盘算,自是盘算春闱后的事情了,又是后话。

    只说此番元宵节灯会看过,顾名弘和鲍老二回到家中,难得睡了回早觉,次日一早却又是起得极早。各自洗漱一番,用了早饭也不需早晚定省,便去至前院书房温书。算算余下的时日,亦是不敢再浪费一分一刻一时,两人除了日常起居剩下皆是吃书作文。

    到了二月初九,春闱一到,两人整理一番,自往考场去。春闱与秋闱一样,皆考三场,每场三天。年前刚经历过一番,这会儿再应对起来,便不比之前那么不顺手。只是这回较上一回更是难考,能考上进士者实在是凤毛麟角,心里紧张亦是自然。纵是顾名弘这般博学多识的,也是拉紧了一根弦儿,怕出个万一,考它不上。若考不上,又需三年,实在磨人。

    春闱试中九天,家里人关心之人无不十分焦心,都盼顾名弘和鲍老二能考上。只鲍老二实在底子薄,许多人只在心里默默觉得他考不上,并不明说。凭他这短短时日的努力就能考上进士了?那学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没上的人,岂不是要哭死?况且,鲍老二确实不是天才,便是举人,也是走了大运才上的,已是不易。鲍夫人亦觉得鲍老二考不上,但又心存希望与侥幸。想鲍老二辛苦这么这么多日子,要是再能走个狗屎运呢?谁又说得准?

    为鲍老二捏着汗,觉得他必考不上只做垫底的人这般,那边蒋氏也知春闱难过进士难考,顾名弘这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便也留了几分余地——许他这回考不上。虽是这般,也仍往佛堂里去,求求菩萨拜拜神,但求一次即过,也不需再受三年的罪。

    顾长生仍坦然,鲍老二确实是考不上的,没多大疑问。顾名弘虽第一次考,却是仗着日子厚中了进士,乃大了他三岁的鲍老二所不能比。顾名弘考上进士后,于四月的殿试中又被点了探花。这样的人儿上辈子没个好家庭,这辈子已然不会再栽在鲍静雯手里,却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嫁给他。又不知道,顾名弘有没有福气找个好姑娘。想这些又是瞎操了一回心,顾长生也便不再想,只等起来。

    家中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是为这考试的两人操碎了心。而顾名弘和鲍老二在场中,想的东西已然没有其他,不过是尽己所能答卷。鲍老二平时纨绔,学习也不甚上劲,最好便在于心态好——学了也学了,考也考了,上不上听由天定。顾名弘亦是十分认真,尽己十六年所学,认真仔细不留分毫遗憾地考了这三场试。

    鲍老二肚子里的货少,能用皆已用上。作完文章,且不知如何再改。如今又没有人在旁提点又不能提早出场,便在里面干耗着。一直耗到考试时间结束,才搁笔长长舒口气——总算总算,让他熬过去了。世间什么苦,都没有读书最苦。便是考试一结束,鲍老二就跟疯子一般出场子,拉了顾名弘就往外跑,还念叨着:“在放榜前必要好好潇洒一番。”

    “二哥如何这般急切?”顾名弘被他拖快着步子,说话声音也不稳。

    鲍老二道:“你又不懂了?我不比你,很有可能是考不上的。我没把握,便只能听天由命。这天命要是不叫我考上,到时我还怎么玩去?这趟京城不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