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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林安道:“那三哥还问我做甚?”说完这句话,林安才惊觉自己语气中的一丝怨气,怔了怔,才又道,“我并非是怨你。如果没有你,我这会子早就是一具尸体。是你救了我,更救了我的三个弟妹,我应当感激你。只是、只是……”

    嫁给猎户的代价太大,林安喜欢猎户是不假,但还没喜欢到可以为了猎户,做古代的二等公民,还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困在笼子里的二等公民的地步。

    当然,如果猎户愿意放弃成亲这件事,林安倒是很希望能和猎户做一双奸夫淫夫,一辈子逍遥。

    可是很显然的,猎户不是这么想的。

    “你是我媳妇儿。”猎户硬/邦/邦的道,“你过了孝期,我们必须成亲。”

    修远大哥和他媳妇儿成亲多年,他媳妇儿都能干脆利落地走人。如果他和小秀才无名无分,那将来小秀才要走,猎户半点法子都没有。

    猎户不愿意如此。

    有了名分,他才能牢牢的将小秀才困在他身边。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猎户低声承诺,“除了不能做官,其余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寻来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这是秦止这辈子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可是他没能换来林安同样的承诺。

    林安怔了怔,只道:“我明白了。”

    秦止想问小秀才明白什么了,就觉唇上一暖——小秀才亲了他一下。

    秦止登时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那场夜雪就像是昙花一现一般,过了几日,雪化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和往年的十月份并无不同。

    除了林安刚刚恢复的身体,还有老陈传来的村子里的消息,几乎快让人忘记那场大雪。

    “村子里没了三个老人,四个孩子。”老陈和他婆娘的孩子都死在天灾里,看到死了孩子,心中不免难过,“都是女娃。”

    林安沉默片刻,道:“正常走礼吧。”

    老陈应是,然后又道:“还有宋老大夫的事情……宋老大夫收养的那个孩子,下雪那晚也烧起来,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谁请走的宋老大夫。现下村子里大约要把宋老大夫的死,当成正常的老死了。”

    林安道:“那个孩子愿意?”

    “咋能愿意?”老陈叹道,“那孩子红着眼睛,抱着宋老大夫的尸体,在里正家门口都跪了两天了!可是那天可能看到宋老大夫的人家,一个都没出来告诉那个孩子,那天是小李氏一家请走的宋老大夫。”

    包括他们家。

    林安明白林家村的人这样做的缘故。林家村里,大半都是林姓,就是偶尔有不是林姓的,一大家子也能有四五个兄弟,谁也不敢轻易欺负。小李氏嫁的就是林家人。可是宋老大夫是十年前才搬到他们村子来的,有一身医术,对村子里的人又很少收钱,只收些鸡蛋米面,这才在林家村慢慢站住脚跟。

    可是现在宋老大夫没了,宋老大夫收养的那个孩子甚至不姓宋,叫白远,只有十五岁,是宋老大夫路过饥荒的村子,随手捡来的而已。林家村的大部分村民,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白远,去说林家村人自己的不是。

    林二没有去告诉白远真相,则是因着林安也是刚刚清醒。林安清醒之前,谁也不敢妄自行动。而秦止根本不认识白远,自然也不会为了他出头。

    林安听罢,又问老陈死去的几个女娃都是谁家的,林二前后两次看到宋老大夫,可有什么不同,小李氏家里生病被救过来的孩子是哪一个……细细询问一番,他才松口。

    “让陈婶去,给白远送上二两银子,去买两具棺材,再让他带着棺材去小李氏家门口。”林安道,“林二初见宋老大夫时,宋老大夫身上背着药箱,再见宋老大夫时,宋老大夫身上并无药箱。这几日大雪初化,白远又追的紧,想来小李氏一家不敢把药箱送出去,当然也送不出去。白远去小李氏一家寻,定能寻到。”

    老陈迟疑道:“可那小李氏一家,怎么可能让白远进去搜药箱?”

    林安看他一眼,没说话。

    老陈很快就知道白远是怎么进的小李氏一家了。

    陈婶给白远送了二两银子后,白远红着眼睛点了下头,待陈婶走远,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去租了林安六爷爷的驴车,去县里拉了三具棺材来。

    两大一小。

    一路赶去了小李氏家门口。

    林安不了解宋老大夫,可是白远了解。能让药箱从不离身的宋老大夫将药箱留在小李氏家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很快就会回小李氏家里给另一个人治病。所以他买了三具棺材,而不是林安所说的两具。

    棺材送到。

    小李氏一家登时就愤怒了。任是谁家被送了棺材,还是一送就送三具棺材,大约都不会心平气和。

    原本还在地里唉声叹气的村民都跑过来看热闹,小李氏一家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

    小李氏就是林安醒过来那日,在他家门口碎嘴的长脸妇人,见白远送了三具棺材,还有一具小棺材,登时骂道:“你这克父克母,还把宋老大夫克死的丧门星!你来我们家门口干什么?还不快滚?”

    白远却比林安想得更决绝,他当即冲着小李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却不是哭小李氏骂他一事,而是哭求小李氏把他爷爷的药箱还给他,还道他已经知晓爷爷大雪那晚,就是来小李氏家里救人的,只是爷爷随身带的治风寒的药不多,才会把大半辈子不离身的药箱放在小李氏家里,自己独个儿回去取药。结果药没取来,自己死在半路上,而爷爷原先想救的那个小李氏的小女儿,也一并在雪夜死了。

    他带来的这三具棺材,一具是给爷爷的,一具是给爷爷没能救回来的小女娃的,另一具……则是他自己的。白远掏出一把菜刀,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言道,如果不让他进去小李氏家里把爷爷的药箱带走,他就死在小李氏家门口。反正棺材都买好了,就麻烦周围相亲,等他死了,把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好了。

    众人大惊。

    小李氏一家也被吓得一脸惨白。

    这白远小子,说得真真的,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一般。小李氏一家怎么可能不害怕?

    而周围的乡亲,看白远这副模样,也觉这件事有三四分是真。

    “可是,如果搜不出来,你待咋地?”有人突然在人群中/出声询问。

    白远直接道:“如果当真找不到,我名下的三亩药田,两亩良田,还有一处住处,全都给林叔一家赔罪!就连我自己,也会自卖自身,把卖身银子陪给林叔一家!只求林叔一家让我进去瞧个究竟,看看我爷爷宝贝了大半辈子的药箱,到底在不在这里!”

    林二正被人搀扶着站在人群里,他本来是要在白远说了这句话后,就站出来,表示他目睹那天的事情。可是不等他站出来,就见平哥儿和茂哥儿正和一个同样三岁的哥儿一起从小李氏家里走了出来,平哥儿手上还拿着一只蓝色的荷包。

    白远登时红了眼睛,直问平哥儿那荷包从哪里来,平哥儿还没说话,小李氏的小儿子就乐呵呵地道:“箱箱,药箱里的。”然后还得意的仰头看小李氏,“太丑,送给平哥儿,换点心!”

    小李氏恨不得拍死这个小儿子!

    白远已经冲到了那个小孩身边,问药箱在哪里。

    众人也立刻明白,宋老大夫那一晚,大约真的是来的小李氏家里。

    事实已然明朗,这才有人站了出来,对白远说,那天的确是在自己家里听到过小李氏和她男人拉扯着宋老大夫的声音,小李氏欲辩白,结果那人把小李氏家里老人和小孩的病症都说了出来,小李氏辩无可辩。

    林二默默地没有再站出来。

    于是整个村子里,都知道九十岁的宋老大夫是被小李氏家请到家里给老人和孩子治病。结果宋老大夫拿了随身带的药给老人和小李氏的小儿子熬过药后,还差小李氏的小女儿没药喝。宋老大夫慈悲心肠,就让小李氏她男人跟着他回去给小李氏的女儿取药。

    结果小李氏她男人根本不在乎一个女娃的死活,更加不愿意在大雪地里再走那么一遭,死活不肯出门。宋老大夫既不愿意见小女娃就这么白白死了,又挂念家里的白远,仗着自己身上有几手功夫,不肯服老,这才会把药箱放在小李氏家里,独自离开。

    然后死在雪地里。

    白远跪在宋老大夫尸身前,嚎啕大哭。

    林家村外,张灿正带着随从骑马而来。

    他一脸的高兴,夫子回来了!

    再想到夫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林安这个得意门生、他的好兄弟,张灿手上的马鞭越甩越响。

    ☆、第21章 被考试的小秀才

    张灿登门的消息,是比白远的消息,晚了一步,传到林安耳中的。

    林二亲自去围观了整件事,回来便将事情的结局禀告了林安。

    “……里正虽然也可怜白远,可是宋老大夫到底不是死在小李氏家里,而是死在雪地里。死因也不是被人害死,而是摔了一跤,在雪地里没爬起来,冻死的。所以大家虽然都说小李氏家不厚道,可是就算是把小李氏一家送官,县太爷也不会判刑,毕竟,小李氏一家谁也不曾动手杀还宋老大夫。”

    林二面上闪过一丝愤然,“可是里正说不罚也不行。让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独自在大雪中行走,这原本就是小李氏一家的错,所以里正罚小李氏一家给村子里的孤寡老人推磨磨粮食一个月,罚小李氏一家去宋老大夫的坟头磕头谢罪。”

    林安道:“就这样?”

    林二低头:“回禀东家,就是这样。只是白远不服,又言道小李氏一家,还有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儿女孙辈等,无论何事,都莫要来寻他,无论是老者还是幼童,他都不会管。”所以他才会为白远愤然,觉得白远被欺负了。

    可是,这是林家村,白远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外来独户,谁会真的帮白远呢?

    林安沉默一会,才笑道:“无妨。”

    如果白远真的只是个普通少年,那也便罢了。可是,白远从四五岁就被宋老大夫带在身边,跟着宋老大夫背了十年的医书,学了十年的医术,或许不如宋老大夫的医术高明,但他们村子里就剩下白远这么一个赤脚大夫,村子里的人,迟早有求到白远头上的一天。待到那一天,想来白远就是反口不再认宋老大夫不收村子里人钱的说法,村子里的人,也只能默默认了。

    原身林安和白远小时候一起玩过,白远十分嫉妒原身过目不忘的记性。两人倒也算得上是朋友。只是原身在发现了母亲在家的痛苦后,就开始更加用心读书,期望能早日得到共鸣,让母亲不必被圈在家里,也让妹妹不必重复母亲的命运,二人这才慢慢疏远。

    不过白远擅长骨科,对普通病症手到擒来的事情,林安还是知晓的。因此对白远的未来,他倒不怎么担心。

    “安哥儿!安哥儿!”张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夫子回来了!”

    林安急忙起身,迎到张灿:“你说夫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张灿一脸喜色:“夫子今天刚到。原本说之前就要回来,结果夫子被好友留在府城叙旧,这才回来晚了。”然后他大力拍了林安一笑,挤眉弄眼道,“夫子刚回来,就说要见你。你瞧,夫子有多看好你?说不得,夫子还打算让你去考个状元回来,给他扬名呢?”

    读书人读书,是为知礼懂礼,可是,读书人也是凡夫俗子,扬名这种事情,又有谁会拒绝?

    林安过目不忘的记忆,他的夫子和好友又岂会不知?因此张灿才会这样打趣,而林安也不觉得奇怪。

    “既然夫子要见我,那我这便去!”原身林安受刘夫子帮助颇多,就连林安能从水牢里出来,也多亏了刘夫子到处替他宣传,让众人都知道他这个“少年天才”,多番打理之下,又有白谨家族的推波助澜,原身才有了重考的机会。

    林二忙道:“东家的身体……”

    林安替原身感激刘夫子,道:“无妨。”说罢就让人将他之前为刘夫子备下的礼拿了过来,打算坐马车去。

    结果等他要上马车了,才发现驾马车的人是猎户。

    林安稍一迟疑。

    猎户伸手在小秀才脑袋上摸了一下,道:“上车罢。”

    林安道:“让林一驾车,三哥跟我上车坐。”

    猎户这才笑了:“林一要驾牛车,跟在咱们后面。你快上车吧。”

    林安这才上车。

    张灿对林安很不客气,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的马,也爬上林安的马车。

    林安便一路和张灿说话。

    张灿有段日子没见到林安,心中高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最后一拍脑袋,“哎呀”一声:“糟了!我忘了跟娘亲说,给夫子备礼了!”

    林安摇头:“你和我不同。夫子这次是救了我的性命,还我清白,我这才备了那么多礼物。你只是久不见夫子,去了给夫子磕个头就成了。”

    张灿顿觉林安说得是这个理,便又问起给他们驾马车的是谁,看着还挺眼熟。

    林安稍一迟疑,道:“他叫秦止,是我的……”

    张灿实在太兴奋了,不待林安说完,又开始告诉林安,还好夫子回来了,书院里今年有两个和林安一样考中秀才的,还有四个新考中的童生,他们早就等着夫子回来给他们指点功课,好明年开春可靠了云云。

    林安想要正式介绍秦止的话就再一次被张灿给打断了。

    林家村距离县城不算远,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就到了县城,再过两刻钟,就到了刘夫子自家开的小书院。

    张灿和林安在小书院里读了好几年书,一下马车,就要大门敞开的院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