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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成熟并不一定是性感,当然,比较野性的风格我觉得你也可以尝试,不过这次刚升组第一年,需要一个能从青年组过度到成年组,为裁判印象订下基调的节目,所以说你的两个编舞都很专业,选得曲目都可靠编排也传统,稳中求胜。这个表演滑曲目是我找国内老师给你编排的,是想试试你是否能驾驭这种稍微成熟的风格,现在看来下赛季可以换一种基调了。”陈正歌的嘴角越翘越高,无比满足地说。

    “这么说下赛季的编舞教练你已经有打算了?”何翩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是谁?”

    “还没有最后确定,不过不会是你上赛季的两个编舞了。”陈教练笑着说。

    “昆西的编排我还是很喜欢的,”何翩然顿了顿,“教练认为他们两个的风格都已经不适合我了吗?”

    “是不适合将来的你,”陈正歌一指身边的座位示意何翩然坐下来,“技术与艺术一样,要根据个人的发展向前看齐,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每个裁判都非常专业,但他们也是人,不是机器,只要花样滑冰这个运动存在一天,那就需要这些裁判来进行打分,你的节目传达出的信息会非常重要,给裁判他们期待看到的,首先你就已经clean了一半。”

    何翩然明白陈教练的意思,编舞这方面她绝对不会有他的老辣和经验丰富,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安排。

    这时休息室的电视上,男单亚军袁铮刚刚表演完,夏天在冰童捡完布偶后滑到冰场中央,她一身妖娆黑衣,水钻在灯光下闪耀,举手投足都是巨星风采。

    她的表演滑曲目是流行音乐《madworld》,轻摇滚配上略带嘲讽的歌词,反叛不羁,非常符合夏天总是与众不同的编排风格。

    “夏天的编排就很巧妙,特别是短节目和自由滑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格,给裁判的信息就是她对不同类型节目的驾驭能力非常强,节目内容分的起点就比你高。不过你上次是两个编舞,和她情况不同,重在尝试,这赛季一定是同一个编舞给你编短节目和自由滑,我努力再争取点经费,最好再一起编一套表演滑。”

    何翩然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屏幕上,夏天每滑一步都压在有力的节奏上,手臂动作很有现代舞的味道,显然她的舞蹈功底非常扎实。

    “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节目吗……”何翩然喃喃说道。

    表演滑真正的压轴是冠军的演出。

    双人滑冠军舒涵萧旭松,冰舞冠军俄罗斯的娜塔莉和瓦西里,女单冠军伊维特,男单感觉埃文依次出场。

    因为最后会有一个全体表演选手的集体节目和致谢,何翩然看见埃文后想起之前的对话,于是将埃文的话告诉陈教练,之后才离开回到场边。

    这时场上正在进行的是埃文和伊维特的临时组合双人表演,两个冠军来了段《红磨坊》中探戈的配乐,伊维特*,埃文性感,两个人虽然不是双人组合没有配合过,但只经过一次彩排便能将节目诠释出非凡的魅力,何翩然心中格外佩服。

    其实在心中,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在要求两位冠军返场后,最终谢幕终于开始。

    五对双人选手齐齐登场,一起做了个螺旋线后滑至场边,紧接着冰舞选手们一面滑行一面摆出托举造型,快速掠过场地,到了男单前五名时,掌声和尖叫分贝加剧,前五名加上被邀请的选手一共六个人在冰场以此排开,一起用最快速的幻影旋转引爆体育馆。

    何翩然看着忽然笑了出来,夏天瞥来好奇的目光时她才自知失态收住笑容。

    她想起了醉酒那一晚的离奇囧事,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想和男选手比拼幻影,她完全想不起来当天的情景,只是许伊把每个细节都讲过不下一次,她想忘掉也忘不掉。

    到了女单集体亮相的时候。

    六个世界顶级选手一起滑行在冰面上,公认女选手最美丽的旋转躬身转将短小的裙子荡开最大幅度,六道追光锁住她们的身影,闪光灯持续闪烁,第二天众多纸媒的体育版头条几乎是一样的照片,同样也都传递着一个信息。

    一个时代拉开序幕。

    ☆、第32章

    “啪”的一声,报纸被重重摔在地上。

    声音马上引来机舱内几个做得比较靠近乘客的关注,坐在许伊旁边那个一直睡觉的老人动了动胡须,偏过头继续好眠。

    “轻点!”何翩然捡起报纸,小声提醒。

    “亏你还坐得住!”许伊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义愤填膺的语气,“你拿的是季军是铜牌,这些记者眼瞎看不到吗?”

    报纸是飞机上的,许伊睡不着随便拿来看,结果气得够呛。

    媒体赛前没怎么关注,但因为花样滑冰国家队拿到了有史以来最好成绩,因此赛后屡屡见报,何翩然的铜牌来之不易,自然也被人拿来和当年的世锦赛金牌陈露相提并论。这倒是好事,但很多媒体都拿住何翩然第二次输给夏天为话柄,认为她虽然成绩突出,但始终发展有限,悲观论调屡见不鲜。

    “你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就拿了铜牌,他们还想怎么样?”许伊见何翩然不说话,继续忿然,“天才也得给点时间啊!”

    “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第二次输给夏天。”何翩然倒是平静,笑着安慰许伊,“你看在他们猛劲儿夸你的份上别生气了。”

    “谁稀罕。”许伊把头偏向一边。

    输给夏天,何翩然当然郁闷,可她还有太多对手,夏天只是其中之一,与其说是不甘心输给夏天,何翩然更愿意认为自己是不甘心没有拿到冠军。

    现在的何翩然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下赛季上面,至于媒体,她一直也没放在过心上。

    陈教练的话给何翩然开启一扇属于期待的窗,她想在技术上有所突破,也想在艺术上更上一层楼,现在跳跃都已经稳定,但难度上仍然不够。不说跳跃技术彪悍首屈一指的瓦伦蒂娜,与路兹跳卓越的夏天比,自己也稍逊一筹。伊维特与自己的跳跃配置难度几乎相同等级,但她的艺术表现力更加卓越,甚至连九原千代和瑞贝卡的路兹三周都能运用在节目中,何翩然实在不想再这样在技术上落后下去。

    无论是编排的新节目还是要提升的新难度,还没有到来的下赛季似乎都显得格外忙碌紧张。

    飞机落地,晚点了几个小时,因为时差缘故,国家队的队友下飞机时脸上都挂着疲惫,每个被记者围住的选手都疲于招架,这一次,何翩然吸引的目光超过了金牌的舒涵萧旭松,以及银牌的袁铮。记者们围着她,问得问题不是得到季军有什么感想,就是输给夏天有什么感想。

    陈教练在一旁接受体育频道的独家专访,余教练和领队分别引导队员穿过记者围攻向门口等候的汽车走去。

    何翩然回头看了眼面带微笑接受访问的陈教练,轻轻舒了口气,看来媒体因为这次国家队成绩辉煌没有难为教练。

    想着想着,她脚下慢了一步,无数录音笔和话筒就递到嘴边。

    可是何翩然根本听不清问题,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一群蜜蜂在耳边乱飞,搅得人脑仁直疼。

    正当她被困无奈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余教练在找你呢,还不快走。”袁铮声音很大像是说给记者听,一面说一面硬是把何翩然拽出记者的“围城”。

    为了跟上袁铮的长腿大步,何翩然几乎是小跑,两个人匆匆走上车,不一会儿舒涵萧旭松还有陈教练也回来了。

    “明天体育频道安排了个访谈,大家都去,之后放三天假期。”陈教练神采飞扬地宣布。

    “才三天?”许伊嘟囔道。

    陈教练在车最前,没听到她的抱怨,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大家对编舞有什么想法尽管找我,还有,老规矩,大家别私下同意商演邀约,如果遇到邀请先来我这里问问时间安排和情况,三天后每个人都去康复中心做一次检查,有病治病,没病先按照老安排训练,新的安排等编完节目再说。”

    “教练,这赛季我们几个还打包吗?”袁铮突然开口问道。

    这两个赛季,男单和双人一直都一起出去找法国的名教练编舞,大家把这戏称为打包,还私下里说不知道有没有折扣,陈正歌有点明白袁铮的意思,说道:“你想换编舞?皮埃尔很欣赏你,这赛季的节目也很不错。”

    车子缓缓启动,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袁铮身上,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想跟加拿大的罗伦斯试试。”

    这个罗伦斯何翩然知道,他是瑞贝卡的教练,也是众多男选手青睐的编舞之一,以选曲大气磅礴见称,她其实理解袁铮,自己才输给夏天和伊维特两次就心有不甘,而他输给埃文可不是两次这么简单。

    有时候突破虽然困难,但不去尝试突破的话,又怎么配得上运动员这三个字?

    陈教练点点头,“我再考虑一下。”

    “教练!”许伊在后排叫了声,“我也想换编舞!”

    “你看上谁了?”这次许伊和凌凯的突破最让陈正歌开心,他倒是也有心给这两人再提一提难度。

    “我想找美国的柯林。”许伊说道。

    其实许伊最喜欢的是叶戈尔尼,但这个人从不对外编舞,目前看来,他不像别的外国教练教那么多选手,只有夏天一个学生,也就只给这一个学生编排节目,何翩然很替许伊惋惜。这个柯林·汉塞尔是凌凯非常欣赏的编舞,也是今年冰舞亚军美国组合的教练,在业界也是名牌。

    “他每年手里的工作都太多,万一应付你们可不好,再商量。”陈教练同样没有给出确切答案。

    何翩然也对自己的编舞教练到底是谁充满好奇,虽然陈教练没说,但她看得出他已经心里有数,国际上叫得出的名牌编舞不过十人,何翩然的起点就是维克多·昆西和李之森,这两人本身就是编舞界大腕,她怎么样也不会低于这两个人。

    一路上大家都对下赛季的编舞有所期待,倦意一扫而空,每个人都有点兴奋,许伊在不停幻想今年国际滑联会抽出哪种舞蹈来作为冰舞规定舞,何翩然陪她一起天马行空,想着自己到底要驾驭着什么样的曲风,再度回到赛场,继续较量。

    返回宿舍调整时差后第二天,为了配合他们的休息,央视专项记者特别将采访地点选在训练基地的冰场。

    何翩然经历的采访也是不少,但面对摄像机还是第一次,大家轮番接受单独问答,到了何翩然这里,意料之中的问题果然出现。

    “翩然,我们都知道世界各地的媒体都将你和夏天拿来作比较,你们可以说是同一起点上的对手,但大奖赛总决赛和世锦赛你两次输给她,你个人觉得原因在哪里呢?”

    女记者笑得温柔问得却不委婉,何翩然倒没惊讶,她早有准备,平静一笑,“夏天是很出色的运动员,难度上和表演上我还都需要提高,这也是她所擅长的方面。”

    “你的艺术表现力也很强,感染力大家有目共睹,也就是说下赛季的目标还要深度挖掘再一下?”记者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表现力有很多种,每个人有不同的诠释方式,我只能说在我的方式上会再接再厉。”何翩然沉着应对。

    采访结束,何翩然默默退到冰场外。

    三月的最后一天,北京依旧寒风瑟瑟,然而体育馆周围的草坪却隐约看得见一点绿色,细微青嫩,在枯枝和早已破碎枯焦的落叶间艰难奋起,参加世锦赛前,北京正被大雪覆盖,而现如今春暖在即,万物都开始萌发。

    而她与队友们,还有那些对手,也都将迎来新的赛季。

    何翩然早晨因为倒时差没来得及吃饭,匆匆赶去食堂点了碗牛肉面,刚坐下吃了两口,手机突然噼里啪啦在兜里乱跳,她握着筷子看了看屏幕,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号码,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可铃声一直想个不停,何翩然犹豫一下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接起了电话。

    “你好?哪位?”

    这个电话,正式拉开了何翩然的新赛季。

    ☆、第33章

    “你好,请问是何翩然女士吗?”电话那边是一串悦耳的英文。

    “我是,不知道您是哪位?”何翩然愣了愣,平常需要英语交流的朋友也只有瓦伦蒂娜和瑞贝卡两个人知道她联系方式,但这个人的声音显然不是。

    “何翩然女士,我是亚历山大·霍尔先生的助理,你可以叫我汉娜。”

    亚历山大·霍尔?他不是埃文和瓦伦蒂娜的教练吗?何翩然隐约觉得这个电话和新节目的编排有关,心砰砰直跳,“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霍尔先生想询问你有什么喜欢的音乐类型或者想选择风格,他会在编舞是尊重运动员的个人意见。”

    那边话音刚落,何翩然蹭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筷子噼啪落地。这个时间食堂人不多,只有正在擦桌子的清洁员诧异地目光追了过来。

    何翩然捂住话筒大口喘气,随后她松开手故作镇定,维持平静的语气,“恐怕我还得和教练商量一下再答复。”

    电话那边传来一串低低的笑声,“如果霍尔先生要征求陈教练的意见会直接打给他的,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的想法。”

    这是何翩然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她滑过很多类型的音乐,可如果说最喜欢哪个她完全无法回答,一时间她尴尬地沉默着,混乱之中又很快找回冷静,沉着回答,“那也要允许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当然可以,”电话那边笑声甜美,“三天后我再联系你,打扰了。”

    “不客气,再见。”

    挂上电话,何翩然对着面前的牛肉面再没了食欲。

    陈教练真的找了亚历山大·霍尔给她编舞?这个人曾经是伊维特的编舞和教练,也就是说,他培养出了男女现役两个出色的冠军,编舞水平也让人惊叹,之前埃文和她说起的时候,何翩然以为他只是客气,毕竟霍尔在业内有名,他只接自己喜欢选手的编舞,被世界一流编舞和教练赏识,这对何翩然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鼓励。

    她没再吃面,拎起包在清洁工阿姨诧异的目光中冲出食堂。

    一路狂奔,何翩然向着陈教练的办公室跑去。路上几个训练刚刚结束准备去吃饭的冰壶选手看到何翩然吓了一跳。

    “那不是住我们楼上花滑的小姑娘吗?”

    “对啊,这次世锦赛拿了铜牌,就是她。”

    “这是……花滑队新的训练方法吗……”

    “她这速度像是速滑,可不像搞艺术的。”

    一路冲上楼梯,何翩然本想敲门却没停住,整个人拍在坚硬的木门上,脸疼得厉害,不等她缓过劲儿门就从里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