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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节

      “我去看看——”

    夏初七挣扎着就要起身,赵樽却轻轻摁住了她的身子。

    “你也不舒服,不必去。他自会处理。”

    “……我不是帮东方青玄,我是医生。”夏初七轻轻挣扎一下,无法说服吃醋的男人,也无法挣脱开身子,只能无奈地翻着白眼儿看着他,目光一眨不眨,却满是固执。

    赵樽冷冽的眸子微微一眯,与她对视数秒,无奈的一叹,松开了手。

    “这就对了嘛。”夏初七朝他莞尔一笑。

    晴岚赶紧过来,扶住她的身子,走到那个老头儿的面前。

    “老人家。”夏初七柔声唤着,蹲下身去,手掌搭在他的脉上,“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那老头儿目光涣散,看着她,一直看着,突地张开嘴,发出一道沙哑不堪的声音,“你……你不是……死了么?”

    ☆、第286章 迷宫满基情

    “我死了?”

    莫名其妙被人诅咒“死”了,夏初七微微一愣,以为自个儿眼神儿不好使,看错了。她无语抿唇,摆出一个无奈的造型,准备再看仔细一点,奈何吃了一嘴的灰,赶紧偏头吐掉。

    可头一偏,脑子激灵一下反应了过来。

    莫不是他认识夏楚的?

    猛地转回头,她瞪圆了双眼。

    一阵微风从满是流沙的大殿拂过,灰蒙蒙的光线下,老头儿身上的褴褛衣衫,无法掩盖他身上被磨破的皮肤,溢出了丝丝的鲜血来,一双无神的眼,面容瘦削,虚弱……但她确实不知他是谁。

    默一瞬,她问:“老人家,你识得我?”

    老头儿先前似乎还较清醒,待她话刚问完,便又迷糊了。

    “识……识得……”

    “嗯?”夏初七眯眼,“你说我是谁?”

    老头儿重重咳嗽着,喉咙里像扯风箱似的喘息了几下。

    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手指颤歪歪指着她,露出微笑。

    “你……小猫……小猫……”

    夏初七身子一僵,差点儿便憋不住喷笑出来。

    对一个疯头儿寄予太多希望……果然只会失望!

    说完“小猫”这一句,疯老头儿便有点儿口齿不清了。

    剩下来的话,全都被他含糊在嘴里,听不分明。

    她无奈一叹,不再吭声儿。她的身边,也适时响起了一串串“哈哈”的大笑声。先前殿内之人都以为那疯老头儿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或许他是真的认识晋王妃,哪里晓得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这人到底是谁?”

    “大汗为何把他带入皇陵?”

    众人的窃窃私语里,这两个问题被反复提及。

    夏初七半垂着头,没有看见,只专注地为老头子把着脉,目光也自然而然停留在他的脸上,观察着他苍白的面色,把脉的手指轻轻挪动着,在他瘦骨伶仃的手腕上摁了摁,心里一片柔软,一抹怪异的情绪浮上心来。

    那不是寻常的同情,而是一种与他自然而然的亲近。

    就这般握住他的手,除了心酸之外,心脏仿佛在一层密不透风的情绪中,扯出一丝不同与往常的一种感情来。她还诧异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并不熟悉的陌生老头子,有一丝本能的喜欢。

    难不成这便是眼缘?

    或者说,他与原来的夏楚熟悉?

    夏初七看着他满头的白发,静静的蹲着,一动不动,心里却像被堵了一块铅。

    怎么办?

    这老头儿的思维已经不太正常了,她不能再告诉他,他除了与她一样有晕车晕船一类的症状之外,还被人下过药。正是这种药物直接影响了他的神经系统,导致他逻辑混乱……当然,她不想说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下药的人是不是东方青玄。老头儿是东方青玄带来的,在东方青玄的面前,她不好直接拆穿,尤其是在这皇陵里,在暂时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

    吁了一声,她缓缓道,“老人家这是晕动症,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并无大碍。”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常备的小瓷瓶,从里抖出一丝自制的类似于“藿香正气液”成分的药粉儿来,哄着疯老头儿张了嘴,倒了一些进去,看他咽了下去,她稍稍放了心正要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要死……”

    他的手心燥热,汗湿,捏得夏初七手腕很不舒服。

    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反手拍拍他,柔声吹道,“老人家,我刚给你吃了药,你休息一会儿,不要说话。”

    老头子像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受到她这般温柔的呵护,舒服的嗯了一声,咂咂嘴道,“爹……”

    “……”夏初七凌乱在了风中。

    慢腾腾收回手,她正想起身,肚子里胃肠的不适再次加剧,眼前闪过一片金星,脑子懵了翼,胸口发闷心慌,脚步一晃,便站立不住。

    “王妃!”晴岚抢步过来扶住她。

    “唔,我没事儿。”她稳住了身形,揉了揉额头,发现身上一层虚汗。她吐出一口浊气,朝晴岚感激的一瞥,咳嗽一声,拿袖子抹了抹嘴,发现呛出来的竟全是黄沙。

    “呼……我这个也是晕动症,得歇息一会儿。”

    她苦笑一声,敛住心神,回头去看眼前的情况。

    此时,侍卫们燃起了几支火把,光线较之先前亮了许多。

    可面前的画面,却看得她词穷不已,不知如何形容。

    这个地方非常空旷,面积极大,堆满了不规矩的流沙。与前殿八屋一样,原本该放在墓外的石像生被墓主人奇怪地移到了墓内,栩栩如生地伫立着。在大殿四角和正中,有共计十六根双人合抱的大柱子,笔直地支撑在上方,柱子的高度,以他们手上火把的光线范围,没有办法看得真切,但可以确定一点,他们就是被流沙从柱子上方的一层,送到了这一层。

    到底是有多高?

    心里有了疑问,她便慢慢踱过去,在人群中找寻赵樽。

    流沙堆积的大殿里,双方正在紧张的清点人数。

    赵樽站在离她约摸三丈开外的地方,正与陈景说着什么。在一团昏暗的光晕中,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但眉头微微蹙着,俊朗的面孔在火光下略有一丝苍白,身上的黑袍也有多处磨损……最关键的是,他身上黑袍虽然不显伤口,但在他站立的地上,那一片黄沙上头却隐隐有鲜血的痕迹。

    “赵十九?”

    夏初七飞快地跑过去,撩开他的袍子。

    “你受伤了?”

    果然,在他的黑袍掩饰之下,身上添了许多新伤……

    心里一痛,她仰头看着他,“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小伤。”

    “顽固!”夏初七嗔他,顿一下,又无奈一叹,“赵十九,以后有危险的地方,你不要再穿黑色的衣裳了……你晓得的,我眼神儿不好,常常会看不见。对不住……”

    听着她语气里的歉意,赵樽唇角微微一勾,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不以为意地看向不远处东方青玄忙碌的背影,道:“他也受伤了,你先去瞧瞧,给他弄点药,喷口酒什么的……”

    “……呃?你确定?”

    夏初七看着他,像看着外星人。

    先前还吃醋吃味,为什么现在就没事儿了?

    不对劲儿!为了不踩赵十九的雷区,她紧张地扶着他胳膊,笑吟吟的回答。

    “没事儿,他那人皮糙肉厚的,我还是先顾着你……”

    “错了,他是细皮嫩肉!爷才是皮糙肉厚。”赵樽的样子竟是相当固执,或说是难得的固执,说罢见夏初七不吭声儿,他斜眼一瞄东方青玄,又揽了揽她的肩膀。

    “乖,去吧,你是个医生。”

    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拿她的抢来戳她的心。

    丫够狠的啊!

    夏初七不明白这厮到底中了什么邪,想了片刻,突地明白了,嘿嘿一笑,小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偏头看着他,道,“我晓得了,赵十九,你让我过去,这心里其实难过得在滴血吧?但是么,刚才在流沙里下滑时,东方青玄奋不顾身的抱住咱们……虽然你不情愿,可还是变相欠了他的人情,你是想还清人情,轻装上路?嗯?”

    赵樽身子微僵,缓缓侧头看她,不吭声。

    夏初七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大抵是被说中了心事,赵樽咳嗽一下,轻轻拂开她的手,朝东方青玄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摆出一副情操高尚、助人为乐、心胸开阔的样子,拔高了声音,“阿七,不要犟了,先去看看大汗……我两个是自己人,无须讲这虚礼。”

    “……”

    男人吃味儿……怎的像孩子?来不来先把彼此身份摆平了。

    夏初七看他一副傲娇的样儿,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把他胳膊拽回来,拉住往地上一坐,小声嗔怒道,“得了吧你,不要装了……伤口不处理,一会感染了可没人理你。赶紧的,闭上嘴,坐好。”

    她的样子像个大人在训小孩儿……

    当然,赵十九长了这么大,也就这个女人敢这么训他。

    而且,还训得他甘之如饴。

    “唉,好吧。”

    他像是无可奈何,可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却……隐隐有得意。

    夏初七看不见他两个的目光交流,只蹲身迅速为他处理着伤口。

    火光里,东方青玄颀长的身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流沙堆边的两个人,抿唇一笑,把夏初七用来给赵樽消毒用的酒袋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又瞥向赵樽。

    “晋王殿下,怎生又舍得了?”

    很明显,他听见了赵樽让夏初七为他治伤的话。

    夏初七也看见了东方青玄的话,但她眼皮儿耷拉下去,假装没见。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说什么……而且,说什么都不好。

    赵樽面无表情,连眼波都没有扫他一下,但一股子森冷肃杀的气息却随着他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蔓延在殿里,使得殿内登时安静下来。几乎就在那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聚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就连完全听不见的夏初七也感应到了那古怪的气氛,下意识抬起头来,撞上东方青玄妖冶的凤眸。

    “这……你们在说什么?”她问。

    东方青玄视线扫过她懵懂的脸,落在她的耳朵上,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