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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节

      夏初七心脏“怦怦”直跳着,有些小兴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赵樽的手臂。

    “老爷,现在我们怎样行动?我好紧张。”

    赵樽瞥她,“放松点!”

    夏初七巧笑,“第一次嘛,难免的。老爷体贴着我点,我就不紧张了。”

    赵樽:“……”

    他静立着像是在观察地势,过了好半晌儿,随着夜风传来他淡淡的两个字。

    “流氓”!

    夏初七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犹自兴奋地观察着眼前广阔无垠的草原之夜,稍顷,突地一撩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硬生生塞到赵樽的手里。

    “老爷,把这玩意儿拿着,关键的时候用。”

    赵樽皱眉看她,“什么药?”

    给他一个狡黠的笑意,夏初七的眸底满是得意,“正是当年收拾元祐那个痒药。不过这是改良版的,药效更快,药性更劲,适合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不成,脚底抹油跑路之用,是居家旅行挖坟盗墓的必备良药。”

    赵樽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面颊,到底还是把小瓷瓶放在了怀里。

    然而,他把先前为她准备的一把剑塞在她手里,“拿着。”

    夏初七轻轻一笑,“这个……是走不了时,用来自裁的?”

    赵樽:“……”

    夏初七抽剑品了品,满意把它挎在腰上,然后抱紧了他,“老爷,你真贴心。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对方长得不帅,我是宁愿死,也是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阿七不敢丢了老爷的脸。”

    赵樽:“……”

    这姑娘说话向来不靠谱儿,在无数次的无奈之后,赵樽低头看她一眼,幽深的眸眯了眯,大抵有“今生偏就遇见她”这样的感叹,然后他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个斜坡。衣袂飘飘间,他身姿伟岸,动作柔和,望苍原静静一观,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放了嘴里,突地吹出一个尖锐的口哨。

    “啁啾——”

    那不是一种普通的口哨,准确点儿说,更像是一种鸟儿叫声。凄厉,悠扬,掠过黑幕与暗影,就像是一种召唤的语调,看得夏初七久久回不过神儿。

    海日古说,他活了一个甲子未见过三公子那样英俊的儿郎,可她还真的不信,那个什么三公子可以与他的赵十九一较长短。她面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帅气,俊气,还有一种任何时候都可以令她心安的内敛和沉稳。

    做他的女人,她得有与他比肩的本事。

    望着广袤无垠的天幕,她目光朦胧,眼前竟铺开了一副壮阔的征战画卷。

    突地,她目光一凛,愣住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没有牛羊,远处只有一匹马飞奔过来。

    那马儿身姿矫健,狂奔一气,如同在飞。它的蹄上应当是早就包好了棉布,即便在这样静谧的夜晚,蹄声也不太明显。她定神一看,正是赵樽的座骑大鸟。原本大鸟是一个大块头,性情却温驯无比,走近了,轻轻拿大脑袋挨了挨夏初七的身子,以示友好,又邀宠似的去蹭赵樽,这样儿的大鸟,不像一匹能征善战的嗜血战马,倒像一只在江南烟雨里圈养出来的小宠物。

    二人上了马,赵樽照常把夏初七圈在身前。

    月光下的阴山一线,美景历历,往事也历历。

    夏初七的耳朵不好,这一路过去,二人便谁也没有讲话。

    她心念百转间,偶尔望向月下二人的重影。

    画面太美!

    他的披风被凛冽的北风高高吹起,与她飘扬的长发缠绕在一起,静谧的、安稳的、静好的,仿若将一切的凡尘俗事都通通抛去,没有目的,没有任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与心爱之人漫步在旷野中的惬意。不知尽头是哪,却可以无穷无尽地走下去,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嗷——”

    阴山未到,旷野上,突地传来一声狼嗥。

    紧接着,一声,带出了另外一声,又变成了无数块。

    赵樽身子微微一凛,看了一眼怀里毫无知觉的小妇人,一只手勒紧马缰绳,另一只手紧了紧她的腰,以期引起他的注意。果然,夏初七下意识回头看他。

    “怎的了?”

    他目光很凉,像化不开的冰川,“阿七,抱紧我。”

    在他的耳朵边上,野狼狂乱的嗥叫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可夏初七浑然不知,带着安逸闲适的笑,她轻轻道,“好。”她并非不奇怪他突如其来的反应,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完全信任地调转过身,正面对着他,搂紧了他的腰,把自己完全偎入他的怀里。

    被人依靠,尤其被心爱的女人依赖,对男人来说,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它可以迅速激励男人最为原始的征战欲和保护欲。赵樽亦然,他手心一紧,望一眼远处尚未看不见位置的狼嗥方向,豪气万丈地朗声一笑。

    “坐好了。”

    “驾”一声,他拍了拍大鸟。

    都说与主人感情好的马儿极通人性,大鸟无疑是个中好马,加上动物原有的天性,在狼群的嗥叫声里,它原本也紧张,接到赵樽指令,只是嘶吼一声,便气贯长虹地往前一跃而出,撒开蹄子奔腾在草原上,迅捷如同霹雳。

    夏初七没有说话,也没有闭眼,她紧紧圈住赵樽的腰,任由冷风猎猎刮过面颊,任由他的披风擦过她的脸,只当坐在跑车上兜风,没有丝毫的危险的意识,借了那一点酒劲,便醉在了赵十九的怀里。

    “嗥——”

    狼群的声音更是接近了。

    突地,大鸟马蹄微微一顿,朝前方怒嘶了一声。

    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又有一片狼嗥声传来。

    不仅后面有追击,前面还有埋伏?

    赵樽安抚地摸了摸大鸟的背,看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绿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阿七,狼来了。”

    夏初七埋在他的怀里,当大鸟突然停下的时候,已然有了察觉,故而,她正在认真地看他的话。不看则罢,一看她有些忍不住笑。

    “狼来了?”

    “嗯”一声,赵樽点头。

    夏初七看他不像玩笑,侧过他的身子看了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脸上揶揄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惊得身上的鸡皮疙瘩迅速窜起。只见一群虎视眈眈的狼,围在他们身侧约摸十丈开外的地方,眼里阴冷的绿色,忽闪忽闪,仿佛狂飚的激流,正放缓了脚步在靠近他们。

    大鸟“噗”地喷了一个响鼻,似是也有些惊。

    赵樽定了定心,圈紧夏初七的腰,问,“怕吗?”

    夏初七摇头,“不怕。”

    “好。”他猛地抽出腰上长剑,朝狼王的方向做出一个“斩杀”的动作,肃杀之气极重。草原上的狼有着不亚于人的智慧,它们不仅有组织性,还有相当的耐性,仿若是读懂了赵樽身上的杀气,又像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攻击方式,它们竟是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夏初七瞪大双眼瞧着狼,有些不敢置信。

    “老爷厉害,狼都怕你了!”

    赵樽没有回答她,眸色深冷如井。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峦那头,有一阵幽幽的口弦音律飘扬了过来,不太高,不太冷,不太厉,但却可以清楚的传入他和狼群的耳朵里。似是受到了口弦调子的指引,原本退却的狼群,再一次迫近过来。它们步伐规律,目光闪着残忍的绿光,森冷冷的注视着猎物。

    “阿七——”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候,赵樽抬手抚了抚夏初七的头,等她看过来,才冷毅地吩咐,“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抱住我,不要放手——”

    夏初七笑了笑,“好。”

    他也笑,“回头给阿七做一件狼皮袄子,倒也威风!”

    她乐不可支,“谢谢老爷!”

    “嗷——”

    被他们忽略了的狼群不耐了,那只像上狼王的凶壮家伙,高高仰头叫了一声。他叫了,一群狼便跟着他叫。那雄壮凄厉的声音,伴随着烈烈的冷风和它们跃跃欲扑之势,令人不寒而栗。

    夏初七紧攥的掌心湿透了,赵樽握着剑柄,却纹丝不动。

    此时,他们与狼之间相距约摸有八九丈。

    “嗷——”

    又是一阵阴戾的叫声,狼群很近,有几只已与大鸟互相瞪视起来。

    此时,他们与狼群相聚约摸只有两三丈。

    赵樽寒着脸搂紧夏初七,任由狼群走近,一动也未动。夏初七窝在他的怀里,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有一点小紧张,毕竟这和与人打架完全两回事儿,那一只一只密密麻麻的家伙,半点都不比面对千军万马来得轻松。

    “一丈!”

    赵樽突地沉声一喝,以排山倒海的压倒之势,与大鸟一同扑了出去。大鸟凄厉的嘶吼着,赵樽身形一闪,夏初七并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只觉腰上忽松忽紧,人也随着他在马上做了一个百八十度的转体大回环,第一回合,就在他一气呵成地厮杀中结束了。

    她吐了一口气,只见地上的狼尸多出了几具。

    在月下,鲜血不是红的,带着一点暗沉沉的乌黑。

    死亡是世上最为震慑的东西,不管对人,还是对动物。狼群看见同伴的尸体倒在地上,气势便有片刻的凝滞。但狼这种动物,不仅凶残,也勇猛,加上忽远忽近的口弦声,它们很快便组织起了第二次冲锋。

    近了!它们再一次压近了,黑压压一片,锋利的牙,残忍的眼睛,看得夏初七心脏一缩,飞快把手伸入了怀里。可未及她出手,赵樽不退反进,长剑如虹在空中挥出一个剑光便奔了出来。

    他剑光闪烁下的面孔,戾气极重。

    狼、马、人是怎样战斗在一起的,已经看不太清。

    一条血路就这般杀了出来,但赵樽并非与狼缠斗。在大鸟左奔右突的障眼法里,他突地一僵马缰绳,双腿夹了一下马背,同时抱紧了夏初七。

    “大鸟!”

    “嘶——”

    大鸟得令,狂嘶一声,高高跃起,跨过狼围的包围,疾奔出去。

    狼群始料未及,但几乎没有犹豫,就紧追了过来。

    大鸟速度极快,过山披,淌小溪,奔腾在黑幕里。

    夏初七不时回头看一眼狼群,见他们速度虽快,但要想轻易的追上大鸟,明显不能够。她不免松了一口气,湿透的手心松了松,不再紧紧拽住赵樽的腰,长叹。

    “逃出升天!赵十九,你真帅。”

    她毫不吝啬的夸着,赵樽却面无表情。

    甚至于比起先前的从容来,他的脸色更添几分凝重。

    夏初察觉到他的情绪,微微一怔。

    “怎么了?”

    这时大鸟已经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往前方看了一眼,登时明白了。

    这一带的地势他们不熟,这么逃出来,竟然走上了绝路。

    就在前方一丈开外,有一道深深的壕沟,黑压压的,看不到底,而壕沟的对面虽是平地,但却距离很远,朦朦胧胧看去,她相信这般距离不是人和马可以跃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