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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

    冬日的天气,昼短夜长。

    不一会儿,乌云未散,云层黑压压低下,天色越发暗了。

    崇宁县通往锦城府的官道上,东方青玄悠然自得的倚在铺了软垫的黑漆马车里,一只手握着赵樽赠送的那本儿《风月心经》,唇角轻弯着,正细细观看,样子很是入神。

    突地,不知看到哪个精彩处,他顿了下,轻声喊。

    “如风,到哪儿了?”

    外头的如风略略撩开马车帘子一角,没有探头,只徐徐说,“回大都督,前方再有十里便是望丛县地界了。咱们很快便能与马千户他们汇合,只要一过望丛,便算是离开了晋王爷的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

    东方青玄复问一下,轻蔑的轻笑了下,目光一转,眼神儿突地又锐利起来,“你说咱们从清岗出发,一路走得如此隐蔽,晋王为何还是来得那么快?”

    如风一愣,“属下不知。”

    弯了下唇角,东方青玄放下手中《风月心经》,笑得妖娆。

    “本座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如风露出“不明白”的表情来。

    “很简单,秘密就在标记上。”

    如风面色大变,迟疑了片刻,才说:“回大都督,七小姐每次借口出恭,确实都留下了标记。每一次的标记,也都是同样画了一只头指着方向的乌龟。可标记都已被咱们的人抹去,晋王又如何能查?”

    “乌龟?”东方青玄直视过去,唇角撩笑,“那是她在骂本座呢。”

    如风垂下头去,“大都督,恕属下愚钝,实在不知——”

    “如果本座没有猜错的话,那乌龟的标记是她布的明线,目的自然是故意让咱们看见的。除此之外,她一定还在暗处留下了什么暗线……一种只有晋王才能知道的东西。”

    “不太可能啊。”如风低声喃喃。

    东方青玄突然一笑,抬头轻柔的问他。

    “如果没有,那便是本座的身边儿……有晋王的细作?”

    如风瞳孔一缩,急急跪地,叩首,“大都督,属下定当仔细查找,揪出那个吃里扒外的人来。”

    “本座开个玩笑罢,你还当了真?”东方青玄情绪不明,“起来吧!”

    如风刚谢了恩,远远的一名锦衣校尉便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一声“报”,下得马来,顾不得地上的水渍,啪的跪下去。

    “大都督,不好了。”

    “慌什么?”猛地将书拂在车板上,东方青玄眉梢一挑,“说。”

    那人抹了下额头的冷汗,“刚刚得报,晋王亲自领了人,又追上去了。他好像是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大都督,我们的人,不敢正面与殿下冲突,可如何是好?”

    “这么快?”东方青玄一眯眼。

    咬了下嘴唇,如风望其面色,突然抱拳跪地,“大都督,属下有一计。”

    “说来听听。”

    “上回在驿站,您借机献了太子妃的河清海晏图与晋王,以示相交携手之意,可他不仅没有任何表态,却在得知宁王受伤后,便急匆匆赶往锦城府……那么,在立储之事上,他的态度就很明显了。既然不能为己用,何不……”

    如风说到此,抬头,眸子掠过一抹狠光。

    “何不怎样?”东方青玄笑问。

    “借机除之——”

    “哦?”东方青玄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眯,片刻之后才继续慢条斯理的道,“如风,你好大的胆,知道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吗?”

    如风身子一颤,却坚定道,“大都督,如果只是天灾呢?”

    东方青玄又笑,“天灾?何来的天灾?”

    “就在金沙村上头不过几里的地方,便是有名的湔江堰水利工程……只要,遇到决堤泄洪……那么,晋王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宁王好大喜功,虽有些谋略,却绝非我等对手。只要除去了手握重兵的晋王,皇长孙也便再无顾虑。大都督,如风愿意领办此事,不论成败,后果皆我一人承当,绝不会让大都督为难。”

    东方青玄紧绷着的一张如花俊脸,慢慢的缓了下来,声音又和煦如春风一般。

    “如风,你啊,真得本座之心……快快起来说话。”

    “望大都督成全如风一片忠心。事成之后,如风愿一死明志。”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东方青玄笑着俯身拉他上得马车,亲自拿了洁白的绢巾替他擦拭着,在一阵让人陶醉的花香之中,他的声音轻缓得如同羽毛拂过心脏。

    “你的忠心,本座自是晓得。只是如今……他还死不得,那个小丫头更是死不得。”

    如风睫毛眨动得极快,垂着头,声音闷了几分。

    “大都督,恕属下直言,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譬如?”

    “譬如为何大都督明知道皇长孙在找七小姐,却又不告诉他此事的真相。还有圣上那边儿……还有诏狱里的夏公,又是何意?”

    东方青玄轻笑。

    “本座自有分寸,来人啦,去金沙村接应马千户。”

    ……

    与此同时,在通往望丛县金沙村的路上,那个出晚殡的队伍,一路上号啕大哭的撒着纸线,吹打着哀乐,棺木上绑了一个大旗杆,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里,好不凄婉。

    “生死在于天,荒草遮坟场,人生本是苦,离去莫悲伤……”

    唱挽歌的人尽责尽职。

    一唱,冷风似是呼啸得更烈了。

    就在晃晃悠悠的棺材板子最下面一层,夏初七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可她的手脚还被死死捆住,嘴巴也被堵得严严的,像一个棕子似的,根本就挪不了分毫。

    唯独能转动的,只有头部。

    她偏着头,用堵了破布的嘴巴不停在棺材板儿上摩擦着,一点一点的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堵嘴的布条才总算松了开去。她慢慢吐出来,大口呼吸了几下,眼睛死死盯住面前这个黑暗、窄小、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空间。

    虽然这会儿什么也瞧不清楚,但她却可以想象得出来,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下层空隙的女人,捆成了这副鸟德性,到底是一个多么悲催的画面。

    嘴自由了,她却没有喊。

    一动不动,她只是注意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此时的天儿越发暗了,抬棺的人,便没有发现棺内人的异常。

    事实上,这出晚殡的人并非全都是假的,确实是因家里死了老娘,赶了巧儿被锦衣卫给拿捏住。这伙子全都是村子里的老实人,在锦衣卫的威胁利诱之下,又哪里敢不从命?

    夏初七闭上了眼睛。

    东方青玄,你妹儿的。

    这是她出了鎏年村的猪笼子之后,混到如今最为悲催的一回了。往常赵贱人再怎么苛待她,戏耍她,至少她不用担心自个儿的小命。可东方妖人那大变态,谁知道他哪个时候会突然心情不好,便画花了她的脸,或者砍了她的手脚做人彘?

    两权相害取其轻。

    比起东方妖孽,还是赵贱人没那么要命。

    如果他能来把她救出去,往后的事儿,再徐徐图之好了……

    “快看——!”

    她正在里头思考着,棺材外面原本凄凄怆怆的哀乐吹打声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极度惊恐的大喊声,随着喊声而来的,还有另外一种。

    呼——呼——

    哗——哗——

    轰——啪——

    一种如同灾难片儿里,才能听见的洪水咆哮声响了起来。

    她心里惊诧了一下,难不成这下了两天暴雨,遇到了泥石流?

    仔细侧耳倾听着,她不知到底出了什么状态。可下一瞬,原本一直在走动中的棺材突地被往地下重重一放,外面那些人的尖叫声惊恐得已几近狰狞。

    哀乐停了,挽歌止了。接着,比刚才还要可怕的呼声传了进来。

    “是山洪……山洪来了……”

    “不,不是山洪……好像是湔江堰泄洪了……”

    “泄洪了……快跑啊……”

    “哥……娘,娘她还在棺材里头……”

    “快跑啊……来不及了……”

    活人的命,自然比死人都会重要。

    夏初七听得外头慌乱阵阵,远近都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接着,刚才那些还在为老娘死了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的亲族们,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便都只顾着各自逃命去了,哪里还能管得了棺材里的死人?

    如今,那些人连亲娘都顾不上了,又怎能顾得上她?

    “快,快把她弄出来……抬着棺材咱们走不远。”

    一路随行的一个乔装锦衣卫,在洪水暴发的呼啸声中,突然大吼着说。

    “马千户……不行啊,来不及了!钉死了……我们快逃吧……”

    “不行,杨老二,回来!”

    “马千户,快跑啊……”

    “你他娘的,大都督的话也敢……王三,快点!”

    “马千户,撬吧……”

    他们的骂声和对话声,很快就被洪水肆虐过来的呼啸声给淹没了。可夏初七却还是能够感受得到,棺材被撬得“咚咚”作响。

    可不过一瞬,昏暗的天空下,更大的洪峰恶魔一般涌了过来,席卷了所到之处,眼看远处的房舍树木被淹没,恐惧感终于战胜了责任心。人之将死,什么任务都是空谈。剩下来的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拔腿就跑。

    “你们他妈的……回来!”

    轰——哗——呜——轰——

    风声、水声、冲击声……洪水猛如兽,其势排山倒海。

    夏初七双眼瞪大了。

    可她此时手脚被绑住,又哪里有逃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