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对于马大头,还有田小花的婚事,杜四喜是深思熟虑过的。
田家在晋阳城多少年了,连买间铺子的钱,都一直没攒下来。看来家底,必然是穷困着。田小花年纪不算太大,才是十八岁呢。只不过,在十五六岁就出嫁的古代,算个十足的老姑娘了。
至于田大牛,比他姐田小花小了两岁。这年纪还没说亲,一定就是田家没娶媳妇的钱。
如果杜四喜提的婚事成了,马大头送上门的聘礼,娶到了田小花。那聘礼即使田家给田小花陪嫁上一部分,剩下的大半还是足足有余,让田大牛在晋阳城外的乡下老家,再娶回一门媳妇的。
而马大头嘛,年纪都过二十四,娶个黄花大闺女,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要说,这门亲事真困难的地方,就是徐婶子的丈夫,当年送命在吃兵粮子一回事上了。
看缘分吧,杜四喜提一提,也没想着一定成。
辰时三刻,赵洪英用了朝食。就着一大碗的粥,配着一碟子小咸菜,一个菜馒头,三个肉馒头,呼噜呼噜的吃个痛快淋漓。等饭食饱后,赵洪英跟杜四喜交待了几句家里的事,才是离开回军营去了。
九月十九日,观音菩萨节。
杜四喜在家里喂香孩儿吃好奶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来客。
“小花妹子,快请坐,真是稀客。”杜四喜一边给儿子顺奶,一边招呼了话道。
“我跟娘讲,去庙里上香了,不敢多待。前来寻了杜娘子,是想问问您跟我娘提的马家,那门子亲事。”田小花羞红了脸,微低下头,小声的问道:“聘礼真有二十三两银子吗?”
杜四喜有丈夫赵洪英的话,心里头有底,就是回道:“马兄弟那边有话,真聘了新娘子,是给聘礼二十三两。除这外的六礼是同样不含糊,不会落了新娘子的体面。”
田小花亲耳听得杜四喜的话后,点点头,道:“这门婚事,还请杜娘子多帮忙。我……我没异议的。”
“那徐婶子的意思呢?”
杜四喜迟疑了一下问道。毕竟,她是好心撮合一门亲事,不是想得罪了徐婶子。
“娘那儿,我会劝的。”田小花抬头,说道:“大牛应该成亲了,我是长姐,我没出嫁他不好娶媳妇。”
一听田小花的意思,杜四喜算明白过来。敢情这姑娘的心里头,是想着拿了马大头的聘礼,或者家里再添点,给弟弟田大牛娶门亲事吧?
想想田小花里里外外干活一把好手,再加上容貌看上去清秀,哪样都是不差的好姑娘呢。杜四喜不慢待,连说道:“成,明个儿我上门,再跟徐婶子说道说道。”
☆、第42章
田小花自己中意,田徐氏也没心思驳了这门亲事。说到底在田徐氏的眼底,女儿再是心疼,还是比不过后半辈子要依靠的儿子田大牛。所以,杜四喜第二天上门,再是寻问了马大头提亲一事时,田徐氏没二话的答应下来。
拉红线,新娘子那边的家人没意见了。
杜四喜在丈夫赵洪英又是轮值休假归家时,把这事详细说了遍。
“那成,我等会去营里,把大头叫家里来。”赵洪英没准备浪费时间,又道:“他相上一面,让田家也相一面。免得将来两人新婚揭盖头,再来瞅哪儿不满意了?”
农家人成亲,虽说是媒灼言,父母命。
可一般人家,还是会让男女双方会一面。如果同意了,就是正式提了成亲的行程。
晌午后,马大头登门。
他换了身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穿的细布新衣裳,人收拾的挺干净利落。一看着,就是专门打扮后,才是出门露面的。
赵洪英招呼了马大头,在堂屋里吃茶。
张绿珠那边得了杜四喜的话,请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也到了自家来吃茶。
走走过场,马大头和田小花在杜四喜家的堂屋里,是撞上一面。尔后,赵洪英继续陪着马大头在堂屋吃茶。杜四喜呢,则是领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到后院的寝屋里坐会儿。
“马兄弟的人嘛,徐婶子也是见了。”杜四喜问道:“不知道你们家是中意不中意?”
“当然,这话不急着回答。徐婶子,我出去会儿,你们母女再好好商量商量。”杜四喜笑得愉快的模样,落了话后,就是出了寝屋,去了前院的堂屋。
在堂屋里,杜四喜尽了月老的责任,问道:“马兄弟,田家的闺女你见着呢。可满意这门亲事?”
马大头的年纪嘛,在这时代里要成家,那是拖后的不能再拖了。他自然是着急,想早些娶媳妇的。
眼下一见着田小花,马大头非常满意,大笑道:“长得俊俏,嫂嫂费心了。”话落,马大头还拿出一双银镯子,递上前又道:“还请嫂嫂转交给咱给未来的媳妇。”
杜四喜没客气,接下了一双银镯子,连连笑赞道:“马兄弟,真是会心疼人。”
一双银镯子,在普通百姓家,那是不薄的见面礼了。当然,将来这东西嘛,一定是会随着新娘子陪嫁回婆家的。但是呢,不管如何,这礼递了未来的新娘子面前,是非常有体面的事儿。代表了未来的丈夫,敬重了要过门的新媳妇。
“跟都头学的两手。”马大头没客套,直接就是把笑意,转到了杜四喜夫妻身上。
杜四喜红了红脸,倒没再多说了什么。她瞅着丈夫赵洪英坐那儿,有些假装了正紧的模样,就是想想后,又招呼了句话,道:“我去把礼代送了,马兄弟坐会儿。”
有这话后,杜四喜离开了堂屋。
一双银子镯子,杜四喜直接呈到了田徐氏和田小花母女的面前。
东西摆开了,田徐氏眼睛亮了一下,道:“看来马家是重视小花的。这门亲,咱们应了。还是多麻烦杜娘子。”
田家收下了银镯子,杜四喜也算是得了底气。
九月,马田两家亲事,是正式的定下了。
到十月时,这门亲事没多担搁,就是成婚摆酒宴请客人了。杜四喜是大媒人,谢媒酒是少不得吃了几回。
下旬,赵洪英递了口信回家,大军有战事,要开拔去北方。
杜四喜得了消息时,整个人都是吓蒙一回。她也不敢多担搁时间想别的,忙拿了银子去药铺子,给丈夫赵洪英专门买些治外伤的药粉、药丸子。
这些药品,再是加上天凉了,冬季得穿的棉衣。一个大包裹,托人送进了军营里。
等着冬月(农历十一月)的初九,杜四喜得到丈夫的回信,晓得东西是收到了。这一下子,杜四喜才是心里稍稍放心些。
腊月八,煮了腊八粥。
杜四喜在这一日,还是祭祀了祖先,除了祈祷外,更是求了赵家的祖先,保佑丈夫赵洪英平安归来。
不管灵验与否,杜四喜觉得,她这个守在家里的人,都需要了心里的寄托。
“表嫂别担心,表哥许是小年前,就归来了。”张绿珠劝了话,还是笑着安慰道:“天冷,咱们唐军不好受,北边的蛮子契丹,更加不好受。听人讲,蛮子契丹在今秋就遇上大雪,损失大着呢。”
“真比了家底,蛮子契丹是一定比不过大唐。”张绿珠下了结论道。
此大唐朝自然是李亚子建立的大唐。而不是几十年前,那个被朱梁朝灭掉的大唐。两者之间,虽然都叫一个大唐朝。事实上呢,二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庆光帝李亚子打响的招牌,是亲爹前晋王当年,巴结过唐昭宗身边的亲信大太监,谋得过一个义子的名义。这也是庆光帝李亚子,匡复了大唐的大义之来源。
“借表妹的吉言,盼着洪英早些归来。”
杜四喜自然不能扫了家里的气氛,更何况,她也是希望一切都如张绿珠所言。至少,她的丈夫赵洪英是完好无损的回家。
腊月十六,田徐氏请杜四喜一家吃喜酒,田小花的弟弟,田大牛娶妻了。
田家的房子,在杜四喜家小胡同的尾巴上。那是一进的四间屋子。不算特别宽敞,可在晋阳城里能落户安家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毕竟,晋阳城是大唐朝的京都,又是城墙高大,又是守卫森严,又是繁华热闹嘛。
杜四喜和张绿珠一起去吃喜酒,同送了份贺礼。
在吃酒时,田小花伴客了杜四喜身边。
“小花妹子别累着,你肚子里可有马兄弟的孩子。”杜四喜望着怀孕差不离两个月,穿着一身宽松衣裳的田小花,笑着说了话道。
田小花是新媳妇,脸皮子薄着,一听杜四喜的话,脸还是红了起来。
“谢杜娘子关心。”
见田小花这么说,杜四喜点点头,道:“你是有福人,马兄弟又会心疼人,往后的日子会更好过。”
田小花抿嘴,神色是高兴的。
对于嫁给马大头,田小花本人是乐意的。而且,成婚后两人聚少离多,许是因为这份愧疚,在家里时,马大头对田小花更是体贴几分。当然了,更可能是田小花有本事,一嫁给马大头就怀孕了。
马大头盼了多少年的儿子?
这不,就指望着田小花的肚子嘛。
“杜娘子有得了信儿,都头和相公他们什么时候回晋阳城吗?”田小花越是想着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这心里头,就是挂念起来娃他爹。
见田小花一问,杜四喜摇摇头,道:“军营里是大事,消息哪传得了外面?”
“都快小年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杜四喜话是这么说,却也不敢打了包票的。所以,语气有些迟疑。田小花点点头,没反驳什么,倒是盼着如杜四喜的话中之意呢。
腊月二十三,一年的小年夜。
清晨,对着屋子大扫除。晌后,杜四喜祭祀了灶王,和张绿珠还是一起剪了窗花。
整个家焕然一新,带上了新年的喜味儿。
人逢佳节,倍思了亲人。
杜四喜双手合一,求了神佛保佑,愿丈夫赵洪英早些归来。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过了新春佳节。
等到了次日,许是神佛张眼了。
朝食后,杜四喜见着几月未见,一身风尘仆仆回家的丈夫。
“人瘦的利害,也黑的利害,瞧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定是吃了大苦头吧?”杜四喜见着立了门口的丈夫,一准儿先口说道。
赵洪英裂嘴就笑,道:“没事,回家后,人就舒坦了。”
在北方打仗,那是随时要人命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松呢?
就是想吃口热乎,睡个好觉,都是麻烦事情哟。赵洪英自然觉得,回了晋阳城的家里,万事皆安详了。
杜四喜拉着丈夫赵洪英进堂屋,道:“我给你烧水,你先沐浴洗洗。等你换身衣裳,人精神爽利些,朝食必是好了。囫囵下肚子后,歇个好觉。晌午时,咱们一家子人团团圆圆用个好饭。如何?”
见杜四喜的安排,赵洪英点头,应道:“都依你。”
吃兵粮子,拿命搏了富贵。
赵洪英心头有怜爱,这等感情对着妻儿之时,就变成了尊重与爱护。所以,媳妇的点点关心之语,他定是不愿意反驳了哪儿的。
待杜四喜给灶水添水时,赵洪英坐了灶前,给灶里引了火,添了柴。
等热水好了,赵洪英是提了热水去沐浴。杜四喜在灶上熬了菜粥,又去田家食铺子买些菜馒头和肉馒头。
赵洪英沐浴好,换了干净衣裳到堂屋时,热气腾腾的朝食备上了桌子。
杜四喜唤了丈夫用朝食,瞧着赵洪英吃得香甜的滋味。她倒是生出些岁月静好,与子同老的感觉来。
“再来一碗,灶上还有?”见赵洪英呼噜喝了一碗粥后,杜四喜接过了赵洪英的空碗,笑着问道。
“再来半碗,消食快些。等会子,容易歇个好觉。”赵洪英回了话,还小小送一记小马屁,道:“在北边,一直想着媳妇的手艺。打哪儿想来,都是自家的饭菜,吃着味香。”
杜四喜一听,嘴角扬了弧度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