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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梅香说到她在山上遇到了几个年轻男子,齐玉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当听到有人来问梅香自己的身份之事,她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梅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来问我话的,应该是个随从。”说到这里,梅香脸红了红:“不过,他家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奴婢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长得比大公子还好看呢。”

    齐玉湮怔了一下,心里便猜到了梅香口里的公子是谁了。

    李璟的相貌确实不凡。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一见到他,便红了脸,话也不会说了。

    今生她躲过了与李璟在金鸣山救兔相遇这一场缘,至此开始,她和他之间的一切,便应该和前世不同了吧?也许他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另一个女子,结出另一份缘。而她也希望这一世没有了李璟的干涉,自己能够落选,从此离他远远的。今生今世,只愿齐家上下平平安安,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暂时将李璟放下,安安静静地齐府中等待着宫里下诏。一切都等下诏后,再作打算。

    进了腊月,便要准备过年的事情,陆氏这个荣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也就忙了起来。张湘茹因为身子月分大了,行动不便,搭不上手,齐玉湮便帮着母亲打理起府中的庶务来。

    陆氏见女儿落了一回水之后,便变得与自己亲近了许多,而且乖巧懂事,心里也自是欢喜不已。

    大年夜,齐玉湮与父母兄弟、嫂嫂齐坐在一起吃着年饭,心中感慨万千。她珍视的人如今都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真好。只是看到张湘茹隆起的腹部时,她心里还是有片刻的黯然。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可她最爱暄儿,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齐志辉看着女儿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忙开口问道:“湮儿,大过年的,怎么不开心了?”

    齐玉湮听到父亲的问话,忙拭了拭眼角,抬起头,望着父亲努力一笑,说道:“女儿没有不开心,女儿只是有些想祖母了。”

    齐志辉也听着女儿此时提起老母亲,想到自己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道,心里也有些感伤。可老太太脾气倔,说是在京城不习惯,怎么也不肯来京城跟自己住。他也是没办法,才将齐玉湮和齐意送回眉阳老家陪伴母亲,代尽孝道。

    这回接齐玉湮回来的时候,齐老夫人说齐意也大了,为了的前途,便将齐意一起送回了京。齐玉湮与祖母一起生活多年,感情自然深厚,现在思念祖母,也是人之长常情。想到这里,齐志辉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着齐玉湮道:“湮儿也别担心你祖母了,她老人家在眉阳,自有你二叔、三叔照应,想必这年过得也定是热闹。”

    提起祖母,齐玉湮便想起了,前世自己进宫不到三年,齐老夫人便过世了。这样算起来,祖母也只有三年的寿命了。她心一紧,便抬起泪眼,对着父亲说道:“爹爹,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太好。老家毕竟比不得京里,爹爹还是劝劝祖母来京里吧。其实,祖母时常念着你和大哥的,她这身子,也不如还能见几回……”说到这时,齐玉湮忍不住呜咽起来。

    陆氏看齐玉湮一哭,连忙替女儿将泪水拭干,心疼地说道:“湮儿,大过年的,可别流眼泪啊,会把好运哭走的。”

    齐志辉想到上回看到母亲那满头的银丝,心里更是思念老母,现在又听女儿这么一说,终于定了决心,点头说道:“等过完年,我一定要找个空,亲自回趟老家接老娘。她若不来,我抬也要将她抬来。”

    陆氏看着丈夫,点头说道:“那我跟老爷一起回去接娘过来。”

    听了陆氏的话,齐志辉怔了怔,伸出手,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面上似乎有些动情:“如此就辛苦夫人了。”

    陆氏笑道:“这是为人媳的本份,老爷怎么说辛苦呢?”

    夫妻二人目光灼灼,相视而笑。

    三个子女看见父母亲之间情深意笃,不由得会心一笑。

    张湘茹轻轻戳了戳齐恕的胳膊,感叹道:“等我们也儿孙满堂之时,夫君若能像父亲对母亲一般对我,我此生也就圆满了。”

    齐恕一听,赶紧抓了张湘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信誓旦旦地说道:“娘子,我定会的。”

    众人看着齐恕如此一说,无不开心大笑。

    张湘茹娇嗔地看了齐恕一眼,含笑低头不语。

    见张湘茹不说话,齐恕急忙又说道:“莫非娘子不信我?我也不多说,我只做给娘子看。”

    看着齐恕急切的模样,大家笑得更欢了。

    齐玉湮托着腮,看着身边亲人围绕,其乐融融,心潮在她的心中暗暗涌动。她由衷地觉得,能够重生回到现在,能够再见到这些自己所爱的人,真好。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到了正月间,便要开始走亲访友了。

    齐玉湮在眉阳老家住了多年,在京里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而且二月初一便要宣布的选妃结果,她既然今生不想当选,不再入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人前露面太多。

    她从小便听人对自己容貌的夸赞,还是不要有什么风声传到宫里才好。虽然画师对她画的像已经送到宫里,但那画像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容貌轮廓而已,只要不是容貌奇丑,是看不出多大的区别的。太后考虑的,多半还是性情身世。

    齐玉湮是女儿家,又不愿出门抛头露面,齐致辉夫妻也就由着她,只带了齐恕和齐意出门。齐玉湮在府里,便帮着张湘茹准备些小孩子的用物,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陆氏回府跟着齐致辉访友归来,听说齐玉湮又呆在张湘茹的房里,便寻了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张湘茹拿着一个小布条啧啧称赞道:“玉湮,你准备的这小围嘴可真好看。”

    齐玉湮笑道:“小孩子肉嫩嘛,长牙的时候又爱流口水,有这柔软又吸水的银丝棉垫着,一来不会磨着他,二来也可防口水将他的下巴浸着。”

    张湘茹听了齐玉湮的话,不住地点着头,说道:“玉湮考虑得真周到,我这个快做娘的人,都还没你想得多呢。”

    陆氏听到齐玉湮说的这些话,很是在理,像是自己照顾着小孩似的,心中也有些诧异,便走上前问道:“湮儿,你怎么懂得这些?”

    齐玉湮怔了一下。这些是她前世带暄儿时,宫里的嬷嬷教给她的,可她如何能对陆氏说这些?她突然想到在眉阳老家时,三叔有一个姨娘去年生了孩子,便笑着说道:“这是我看见三叔家的姨娘生了孩子,便是这样养的。”

    陆氏一怔,说道:“哦?你三婶够大方啊,这银丝棉如此珍贵,她也舍得用来给姨娘生的娃做围嘴?”

    齐玉湮一听陆氏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三婶那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用如此贵的银丝棉给姨娘生的儿子?可话出了口,也就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总是三叔的骨肉嘛,三叔说了话,三婶总不好不听。”

    陆氏虽然对齐玉湮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也觉得女儿没有理由要撒谎骗自己,也就没打算继续跟齐玉湮纠缠这个事,想着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便对着齐玉湮问道:“对了,湮儿,明日我和你爹爹要去淮阳侯府拜年。上次钟五郞救过你,你不是说要去钟府致谢吗?明日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这淮阳侯钟鼎便是钟毓的父亲。钟鼎是文官,可他的次子钟毓却偏偏好武。钟鼎与齐致辉交情颇好,便将儿子交到齐致辉手下来历练。钟毓便与齐恕跟着齐致辉一起习武治军,倒也学了一身能耐。齐致辉对钟毓颇为喜欢,钟毓也因此经常出入齐府。

    齐玉湮从眉阳回到齐府不久,便被来齐府串门的钟毓瞧见了,一见便惊为天人,情根便在不知不觉中种下。可齐玉湮回京是参选妃嫔的,钟毓再喜欢,也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将感情深藏于心。

    而齐玉湮是经过一世的人,她已经知道钟毓对自己是早有感情。前世齐玉湮进宫不久,钟毓也进宫当了御前侍卫,一直默默守护着她。那时她得宠,不少人想害她,钟毓知道了,便暗暗帮她化解,也因此被潘莠君瞧出了他对齐玉湮的心思,最终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害得他身死。想到此,齐玉湮便满心的愧疚。

    这一世,齐玉湮重生一醒过来,便得知钟毓救了她。

    前世她害他送了命,这一世他又救了她一命,算起来,她已经欠了他两条命了。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对着陆氏说道:“如此,女儿明日与爹爹和娘亲一起前往淮阳侯府。”

    “那好。”陆氏点头笑道:“明日你可要早些起床,出发之时,娘亲派人来叫你。”

    “是。”齐玉湮应道。

    张湘茹这时突然在一旁插话道:“玉湮别家都不去,只去这淮阳侯家,看来,这钟家五郎可是很得妹妹青眼呢。”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脸一红,嗔道:“嫂嫂,我只是去谢谢钟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

    张湘茹捂嘴笑道:“钟家五郎不仅家世好,人长得也俊逸,还深得父亲赏识,若不是出了皇帝选妃这事,我看父亲倒有意将妹妹许给钟五郎呢。”

    齐玉湮讪讪一笑,说道:“玉湮未必能选中。”

    张湘茹眼睛一亮:“对啊,如若妹妹落选,便可许配于钟五郎了。”

    齐玉湮听了张湘茹的话,心里一急,叫道:“嫂嫂,休要胡言!”

    “湘茹,此话可不能乱说。”陆氏见张湘茹越说越像真的,赶紧出声阻止道:“玉湮现在是待选妃嫔,万一以后真被选中进宫,如果有什么风声被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不得了的。”

    张湘茹听陆氏这么一说,脸色一变,忙吐了吐舌头,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媳妇考虑不周,冒失了。”

    听到张湘茹认了错,陆氏面色微微缓和,又说道:“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一切等圣旨下了再说。”

    “是,母亲。”张湘茹赶紧说道。

    听到母亲和嫂嫂的谈话,齐玉湮神情突然有了片刻的恍惚。

    是啊,二月初一,李璟便会下旨册封被选中的妃嫔了。

    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在册封的名单中。如果真的如愿不被选中,那她的这一世的生命中,将真的不会再有李璟这个人的存在了。他应该会爱上别的女子吧?会不会如同前世对她那般,对那个女子好?

    ☆、第6章 做客

    次日一早,齐志辉便带着陆氏及三个子女去了淮阳侯府!

    淮阳侯府在东城,荣威将军府在西城。从齐府到钟府便要穿城而过。

    齐志辉带着两个儿子骑马而行,齐玉湮与母亲陆氏坐着马车,母女俩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

    随着车轮的滚动,车窗上的帷帘不停地跳动,车窗外的景物不时地跳了进来。

    突然陆氏倾身过来,掀起齐玉湮身旁帷帘的一角,指着远处说道:“湮儿,你看,那里便是皇宫了。”

    听到母亲的话,齐玉湮忙侧身望了过去。

    远远地,只见一处高大的城楼。三丈高的围墙上,朱门金钉,灰墙翠瓦,侍卫游走,门禁森严,一股夺人心魄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第一次从外面如此仔细地打量着皇宫。

    那个地方,曾困了她六年。

    在那里,她曾宠冠后宫,与他一起并肩站在天下之巅,不想一朝跌落,最后却是粉身碎骨。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站到那么高的地方,就算跌倒,至少也不会如此悲惨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眼睛慢慢湿润了。她轻轻放下帘子,将头转了回来。

    “湮儿,你怎么哭了。”陆氏惊讶道。

    齐玉湮赶紧抹去眼泪,强笑道:“娘亲,我没怎么。”

    陆氏顿了半晌,问道:“湮儿是不是怕会被选进宫里?”

    听到母亲一下便点出了自己的心事,齐玉湮默了片刻,含泪说道:“是,娘亲,女儿不愿意入宫。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女儿被人害了不说,只怕还会连累家里……”想到前世的惨事,齐玉湮已是泪流满面。

    听到女儿的话,陆氏心里也有些难受,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事也是没法,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亲又何曾舍得你?都说君心难测,你若进宫得宠倒还好,如不得宠,那日子可怎么过啊?娘亲也惟愿你不被选中便好了,能嫁到寻常人家,我们母女俩还可以常常见面……”

    听到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齐玉湮想到即将到来的二月初一,心中便充满了不安与忐忑。

    没多久便到了钟府。钟家的下人一看是齐府的车马,忙殷勤地迎了上来,扶马迎车,将客人请进门。

    因为齐府下人早送了拜贴过来,淮阳侯钟鼎一家便在家中迎候。

    齐玉湮是女客,进了门,便有婆子迎了她和母亲去后院见钟府的女眷,而齐恕与齐意便跟了齐致辉去了前院正厅。

    母女刚走到一处院子跟前,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干净利落的女子声音:“齐夫人和齐姑娘来了!”

    听了这话,齐玉湮忙抬起头,便看见院子门旁婷婷立着一位红衣女子。

    这女子这一世她虽是第一次见,前世却已早经见过了。她便是淮阳侯世子夫人钟鸣的妻子刘静璃。

    要说,这刘静璃也算是有些本事,将钟鸣治得服服帖帖,成亲五年来,钟鸣规规矩矩,不要说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只一心一意待她。天下间的女子,若能像刘静璃这般得到夫君的疼爱,莫不是天大的福气。

    想到这里,齐玉湮便仔细打量着刘静璃,说起来她长得也不算特别好看,但为何就将能这淮阳侯世子的心抓得牢牢的?想必,这就是情缘吧?而钟鸣作为世子尚且如此,钟毓若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怕也会这样吧?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刘静璃便也细瞧了齐玉湮一番。这一瞧,她心中便是一惊。早听说齐将军唯一的女儿一直呆在眉阳老家里替父母尽孝道,她便没见过齐家的姑娘。没想到今日这一见,却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刘静璃在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齐家姑娘果真貌若天仙。若她早些回京,这名媛圈里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怕就不是那潘莠君的了。如今这两人都待选入宫,想必一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的。

    想到这里,刘静璃快步走了上去,对着陆氏行了一礼:“齐夫人,快快请进屋!”然后又来到齐玉湮面前,笑道:“这位便是齐家妹子吧?”

    齐玉湮笑着行了一礼,说道:“玉湮见过钟家嫂嫂。”

    “玉湮妹妹快快请进屋。”刘静璃拉过齐玉湮的手,将她牵进屋子,便对着屋子里的人笑道:“大家快看,齐家妹妹长得可真好看,这回待选入宫,怕是皇上见了也挪不开眼呢。”

    听到刘静璃提起选妃的事,齐玉湮的笑容有些僵硬。

    陆氏知道齐玉湮的心思,忙拉了她过来见人,将话题岔了开来。

    这屋子里坐着的,除了一脸慈祥的钟家老夫人,还有钟毓的母亲淮阳侯夫人段氏,二房的黄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小辈的除了刘静璃外,便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其中一位跟齐玉湮小不子多少,一脸古灵精怪的姑娘,便是钟毓嫡亲的妹子钟巧珍。

    钟巧珍见到齐玉湮的时候,神情怔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这玉湮姐姐长得可真是好看,难怪五哥成天往齐府跑。”

    听了钟巧珍的话,原本喧闹的屋子,便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