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但阮琉蘅所举事例却都是最实用的,简直是手把手的教你如何应对凡间琐事,所有人既想听,又要忍受时而“大错特错”,时而做下“禽兽事”,时而“迂腐”的小明……
正在熬骨的弟子们都哭笑不得,可他们还得忍着肉疼骨煎,实在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便更扭曲。
灵武真君幽幽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知道看向哪里,他心中道,这就是您老人家最喜欢听的义经……
※※※※※※※※※※※※
原本难忍的刮骨之痛在身体逐渐加强的适应性作用下,在平易近人的“小明的故事”下,变得不那么难熬,甚至当灵武真君宣布十日已过的时候,很多弟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灵武真君本人也惊讶于此次熬骨之顺利,居然一个晕过去的弟子都没有!
他颇为欣慰地一笑,而后朗声道:“十日已过,铁骨方成,诸弟子不愧为太和剑修,那么,下一个‘锻魂’,便要看诸弟子的心神是否够强!百折不挠,万坚不摧,是太和弟子之魂!把你们的魂,锻到极致吧!”
灵武真君不再掐诀,而是抽出长剑,他与阮琉蘅一样,乃是天生单一火灵根,三尺剑名“淬火”,此时一团明亮火焰从剑刃而出,映出火红的剑光。
他一脚踏前,淬火剑悬于前,轻喝一声:“去!”
淬火剑瞬间化作万道火线,以他为点,呈扇形向前方诸弟子扩散而去。
“阿辽!”灵武真君唤道。
那少年样子的阿辽终于不再隐身,他显出身形,正高高飞在天地中间那道赤红之水的上方,手掌中一面白色阵旗。
阿辽咧嘴一笑,道:“锻魂开始!”
白色阵旗无风自动,一阵狂风自阵旗中心而起,随后阵旗变大,阿辽不再托着,而是将阵旗放开,看它猎猎而起。
诸弟子身边皆起黑色烟雾,那烟雾逐渐蔓延到整个结界。
当大观结界内的黑烟已趋近饱和时,阿辽轻轻道:“生魇。”
漫天黑色烟雾开始逐渐聚形,一个个像是张牙舞爪的洪荒巨兽——而熬骨还未停,所有弟子吃力地看向上空,不可置信地看到各式各样的猛兽在空中成型。
为什么要设大观结界?
就是为了拦住这些狰狞可怕的魔魇!
那阵旗便是上古神器“魔魇炼魂阵”,乃是极出名的邪器,数万年前,其主人被太和剑修制服后,又经过某位阵法天才的加工,将阵中本用来炼魂的万魇改为能够用来锻魂的法器。
根据训练弟子的等级,放出的魔魇数量不等。乙等为三万,甲等为六万,甲上十万。魔魇将按照弟子数量,分批下放。
“锻!”灵武真君一声令下,上空魔魇顿时呼啸而下,冲入弟子群中,无数黑雾缭绕其中,将所有弟子淹没!
灵武真君却不慌不忙地掐诀,点出眉间神通,赤地烈火骤升,每道火焰都护住一位弟子。
而阿辽也不再停留,化作一团黑影,飘忽于弟子其间。
三位元婴期修士便是在此镇守魔魇,守护弟子安全。
魔魇无形,会进入弟子神识中与之战斗,如果弟子失败,心神将有可能被魔魇所占,或者疯狂失控,此时便需要灵武真君等作出调控,必要时,甚至要与弟子作战。
※※※※※※※※※※※※
赤红之水分隔出剑气组和剑意组,当剑气组趋近稳定时,剑意组的魔魇因为数量多,刚刚成型完毕。阮琉蘅满意地点点头,才看向面前的弟子。
“诸弟子,”她温和说道,“做好准备吧。”
随后抽出焰方剑,紫微真火流转其上,灵力大盛,衣袍旋如花瓣,美轮美奂。
然而下一秒,她一剑斩向面前弟子群,只见全域霎时一片紫光,天空划过一道炎热剑意。
八荒离火剑域,开!
整个剑域都是阮琉蘅的灵力和剑意,她飞舞的衣袍燃起火焰,随着火焰从下而上烧遍全身,她本来的衣袍也随火焰褪去,而换上了一身崭新白色战袍!
毫无疑问,这便是季羽老祖所赠的新战铠“晖云临阵铠”!
一直陷入熬骨之痛,又面临上空十万魔魇,却从不服软的剑意组弟子,此时却有一半都喷出鼻血来!
这战铠不愧是季羽老祖的珍藏。雪白如流云,银光似月辉,如轻纱飘逸又如铠甲般坚韧,紧紧贴伏在阮琉蘅的身上。
上身是紧身白色高领战铠,衣襟下方以花纹烘托出丰盈的胸线,双袖衣料薄如蝉翼,透着里面纤细的臂膀;
腰间扣银涛盘云带,束得腰肢不赢一握;
下身裙装,前摆只到膝上三寸,后摆却如云浪流泻而下,精致的花纹仔细一看,却是繁杂的法阵;
阮琉蘅的一双笔直长腿丧心病狂地露了出来,脚蹬高跟银色长靴,那靴筒长至膝上,在前摆与筒沿中间,露出一段雪白的大腿皮肤。
太和十八峰几处暗暗盯住大观结界的神识,不由得荡漾再荡漾,险些也喷出鼻血来。
夏承玄没喷鼻血,他是差点要吐血,有种自家珍宝被别人看了去的心态,此时深深觉得斐红湄和芮栖迟不在太寂寞。
阮琉蘅有些困惑地看着前方弟子的反应,然后有些懵懂地看着身上的战铠——
又被坑了!怪不得滴血认主时,这战袍死活不露真身,她想想上一件战天斗火铠还不算过分,于是就炼化了。
没想到穿在身上是这个效果!
但她此时还有正事要做,当即咬牙喝道:“锻!”
与剑气组一样,魔魇像是突然冲破了长久以来的束缚,向着下方弟子群汹涌而来,但数量却密密麻麻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每个弟子都要面临数不清的魔魇,它们用剑无法斩杀,只能用神识和剑意与之战斗,它们又狡诈奸险,趁人不注意时便一个接一个钻入识海,如凶兽一般兴风作浪,引得人头疼欲裂!
这就是“锻魂”。
起初不时有弟子入了魔障,扯了上衣,赤红着眼睛向着同门挥剑;也有弟子一脸迷茫,举剑想要自戕;还有弟子邪心大起,纠集数人一起向阮琉蘅冲过来……
然而在阮琉蘅的剑域中,这些都被残酷的剑意镇压下来,即便有漏网之鱼,还有阿辽在两边掠阵,他手上的剑也如同一团影子,在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勾,那弟子神识内的魔魇便消失殆尽。
阮琉蘅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夏承玄。
他那柄惊艳出尘的冰剑终于开始展现自己的力量,神识内力量强悍的铁马冰河诀碾压这些魔魇如同蝼蚁。
他也看着阮琉蘅的方向,两人目光相接。
他张开嘴,用口型说道:“很漂亮。”
阮琉蘅脸上腾的一下红了,她转过身,继续去应对那些失控的弟子。
……
大观结界内的“锻魂”持续了整整十日。
太和弟子的适应性是全修真界最强的,很快他们就可以一边熬骨,一边杀着魔魇,还能跟身边人聊天,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阮琉蘅。
当锻魂快结束时,所有弟子都筋疲力尽,但战意却到了最旺盛的时候。
他们暗地里看向阮琉蘅的目光,如同狼看羔羊。
☆、第64章 琉璃恨:凛冽谁敢争
此次锻魂,不止弟子承受了超乎寻常的魔魇数量,阮琉蘅和灵武真君、阿辽也承担了数倍压力。
无论是剑气组还是剑意组,如果是常规的甲等,那么由两位修士负责便可。而此次定下的分别是甲等和甲上,就不得不派出阮琉蘅,以剑域确保剑意组的弟子安全,毕竟弟子面对的是魔魇,而阮琉蘅他们面对的则是上古邪气器。
每一次催动,都是对战力的一种考验。
当二人分身乏力时,阿辽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他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可以照顾大观结界内所有弟子,为弟子的安全更加上一重保障。
可见宗门对这批弟子之看重,越是在天劫和训练中压榨他们,越是毫不吝惜地加强保护他们的力量,这种对弟子的谨慎和爱护,才是太和真正开枝散叶的道统根本。
然而越是接近训练尾声,剑意组的弟子就越发蠢蠢欲动,某种信息通过短暂的神识交流,以及通用的太和手势,在底下暗暗传递着。
元婴期的修士,究竟强悍到什么程度?
太和剑修的剑域,到底有多强大?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剑意组不到五百人,但都在某一刻达成了共识,当阮琉蘅放出最后一批魔魇时,所有弟子齐刷刷地对着阮琉蘅,各显神通,即便是尚还生涩的剑意,也初露峥嵘,汇聚成一片剑意之汪洋,向阮琉蘅凶猛袭来!
阮琉蘅看到这一幕,甚至有些怀念,想当年她与各位师兄弟姐妹一起训练,也用各种方法捉弄过来此负责训练的前辈。
年轻真是好啊,她心道,那么便让你们看看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吧!
当这团数百人剑意凝聚而成的剑意汪洋冲到阮琉蘅身前时,她连剑都没用,只伸出一只手掌。
——如升起一道无形屏障,这一只白嫩手掌竟接下所有剑意,甚至连她的裙角,都不曾被激一丝波动。
所有弟子目瞪口呆,其中有一些反应快的,迅速想到后果,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元婴期修士的强大,绝对实力的碾压。
阮琉蘅一手破剑意,在这个过程,她很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些蕴含五行力量的剑意中,有一道轻柔的冰寒剑意,像是凑热闹一般来到她面前,轻而凉地在她掌心蹭了那么一下,便退了回去。
她笑了笑,随后眉心闪过一道光芒。
在阮琉蘅接下诸弟子剑意之后,八荒离火剑域内数道剑意携带火势从天而降,将这些弟子全部压制得半跪在地上无法起身,恐怖的力量甚至让他们觉得本命剑都要在这摧压下崩断!
还好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息,阮琉蘅便撤了剑意的威压。
最后一批上千魔魇在这次对抗中全部被灭杀。
“罚双倍。”阮琉蘅毫不含糊,继续放下魔魇,而后道,“诸弟子,勇气可嘉!”
至此,剑意组的弟子终于被打服了。双倍的魔魇被放下来后,被已经杀熟练的弟子尽数斩灭,训练终于结束。
※※※※※※※※※※※※
出了大观结界,各弟子四散飞回,阮琉蘅与灵武真君道别后,才发现阿辽又已隐身不见。
她冷哼一声,当下祭出焰方剑,收回战袍,换回平时衣衫,催动灵力,一路气势汹汹杀上无名峰!
无名峰山色幽翠,悬浮在主峰后方不远处,整座山峰都设了结界,不允许弟子随意出入。
阮琉蘅本欲阿辽带路,如今自己去拍结界也是一样。
她一道法诀印上去,声音咬牙切齿道:“请季羽师祖收回晖云临阵铠,弟子断不敢穿这样的战袍迎战!”
结界未开,阮琉蘅神识里却传来季羽元君的声音。
“当日在离火坛,本座曾说过,这战铠乃本座为一位故人所准备,但并未送出,珍藏至今,”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落寞,“紫蘅可知道是何故?”
“弟子不知。”阮琉蘅其实想说她现在也不想知道,但听着他那有些凉意的声音,一时却说不出口。
“这件战铠,乃是为我暗慕之女子所炼制的定情信物,上面所熔铸的每一样材料,是本座耗费八千年岁月方才集齐。可惜当我炼成后,她却已与他人结成双修道侣。本座不胜唏嘘,只好将此战铠收藏,每每寻到合适的材料,还会为其升级……然而作为炼器师,本座岂能不知,一件战铠,最大的用途便是穿在修士的身上,去征战四方。”
“所以本座才将这件战铠送与你,如今我看着紫蘅穿上这件战铠,就仿佛解开了万年心结,也好似看到她穿着战铠的样子,心中甚是……宽慰……”
“紫蘅若不愿意接受它,也罢,这件战铠终究与人无缘,本座还不如就地销毁了它。”这最后一句更是说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