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对太和剑修来说,有走风流路线的,如季羽元君,但更多都是如真宝元君、沧海神君等一批大能为主的苦修士。对于心怀天下的太和修士来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会刻意追求,一旦情动,如北极峰天随神君与羲和神君,也会义无反顾去爱。
九重天外天乃是世家修行,对双修便看得比一般修士要重,这没关系,但他们却不应该把主意打到太和头上,又或者说,他们想以此为借口,做些见不得人的打算?
长宁神君止了咳。
“我太和没有俗世那些章程,宗门从不干涉弟子双修。只要紫蘅喜欢,本座无意见。”
阮琉蘅立刻回道:“弟子无心双修之事,请师祖明鉴!”
答案意料之中,长宁神君点点头,看向谢启神君的目光便不善起来。
谢启神君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做派,被当众拒绝也不恼怒。
“紫蘅峰主又何必着急推辞,难道是怪剑庐祭典上三重天贺秋出手一事?”他微微一笑,“贺秋恋慕姬天君,听说姬天君倾慕与你,便在剑庐祭典上刻意为难,据说贺天君已施了家法,还望紫蘅峰主给个面子,不妨与姬天君相处一下,再谈如何?话说回来,无惆啊,这是你的心事,难道你不在心上之人面前表现一番?”
八重天天君姬无惆当下来到阮琉蘅面前,诚恳道:“为了紫蘅道友,本座愿在彼岸之门驻守百年。如今听说营地修士不足,那么紫蘅真君正好与我二人组成一队,即可以见证本座的诚意,又可以节约人手。”
来了!这才是重头戏!
阮琉蘅和长宁神君都察觉到不对了,对方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出招了。
应,还是不应?
阮琉蘅几乎没有犹豫。
“好。”
“不可!”
出声阻止的却是刚刚撩开门帘,大步进来的南淮。
他把一包三焦散交给阮琉蘅,转身道:“如果姬天君有意向,为何不在剑庐祭典之后向紫蘅峰主的师父沧海神君提出?却偏偏来到彼岸之门这等凶险之地才提?”
“俗话说,”姬无惆慢悠悠说道,“患难才能见真情,不是吗?”
长宁神君冷笑道:“三重天刚出手为难紫蘅,八重天便要求娶,当我太和峰主可欺吗?”
谢启神君变了脸色,接道:“我九重天外天对太和派一向敬重,在太和主峰上,可是从不曾短缺了太和的玄铁矿供给,这还不够有诚意?就连玄铁矿藏最多的八重天都想与太和联姻,本座倒是觉得,太和未免太不将我九重天外天看在眼里了,着实让我等心寒。”
他身后一位二重天的化神期修士孔奉更是站起来冷笑一声,说道:“太和真宝元君已是处处不饶人,便是在这彼岸之门,长宁神君也如此不留情面,这算什么?太和可曾拿我九重天外天当一家人?还是只有分好处时是一家,谈情分时却要说两家话?”
孔奉左右的另外两位化神期修士,也缓缓起身,没有放出威压,却已有震慑的效果。
长宁神君握紧拳头。他铮铮铁骨,只面对战场,何曾被人用言语如此挤兑过?
他看向阮琉蘅,哪怕这个她只流露出一丝不情愿,他也会硬把此事抗下来——但他没有看到。
阮琉蘅面上一片平静。
“师祖,听得姬天君此言,弟子十分感动,愿收回之前的话,给姬天君这个情面。”
谢启神君和姬无惆面上都是一喜,南淮震惊地看着阮琉蘅,而此时,长宁神君压下一口气。
“本座认为,九重天外天的诸位都想得左了。太和固然要依靠玄铁矿,然天道崩殂,这天下第一滴殉道热血,必是我太和剑修所流!尔等以为凭借资源便可以扼住太和咽喉?”他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说道,“本座不会同意姬天君与紫蘅同行险地!”
阮琉蘅心头一震,她心中无法言喻的情感,炙热,激荡!
这就是她为之奉献一生的师门啊!这就是哪怕只为一个弟子,也敢挺起腰板决不妥协的太和啊!
谢启神君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并非天君之尊,但很明显,他却是九重天外天此行中真正拿主意的人。
他也没想到长宁神君居然这么硬骨头,软硬都不吃!
“这么说来……”谢启神君的手指微动。
“师祖不是说但凭弟子意愿吗?弟子愿与姬天君入朱门界内剿灭魔兽。”
谢启的话被阮琉蘅打断,听到这话,他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恢复了常态。
姬无惆笑得爽朗,说道:“长宁神君无非是担心紫蘅的安危,不用神君说,如紫蘅在本座身边出事,我八重天也无颜见天下修士了。”
彼岸之门的魔气泄露毕竟有限,再加上修真界常年驻守,不停剿灭魔兽,所以朱门界内的魔兽,等级很难超过五阶,也就意味着,化神期修士在朱门界内几乎不会有危险。
“可本君却想与姬天君打个赌。”阮琉蘅道。
“愿闻其详。”
“以十日为限,监察玉记录,本君与姬天君谁剿灭的魔兽多,谁就算赢。”
姬无惆升起兴味,问道:“那么彩头呢?”
“如果天君赢了,本君便应下双修之事,如果我赢了,天君便请将八重天三分之一的玄铁矿脉拱手相送!”
众人都是一惊,尤以南淮为甚!
“阿蘅!”他一把抓住阮琉蘅的手唤道。
姬无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谢启,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电光火石见不知道转了多少心思。
“看来本座也要改改对太和剑修的认知了,紫蘅峰主居然还有这样的胸怀,总之这个赌,无论输赢,太和都不会吃亏。”姬无惆看了一眼南淮,笑道,“其实本座对紫蘅峰主的心仪,又何尝不是对太和精神的敬仰,这个赌,本座答应了。”
这个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芩松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紫蘅师姐刚经历过朱门界大战,以一力抵挡万千魔兽,正需要休养,此时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公平?”
谢启神君道:“这可是紫蘅峰主自行提出的,公平与否,可得自己负责了。”
长宁神君终于开口,他声音异常黯哑道:“那么便给紫蘅五日恢复时间,届时为二人佩带监察玉,以记录击杀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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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九重天外天的修士达到目的,也不推诿责任,立刻也将所带一百八十名弟子编入驻守名册,大大缓解了人员紧缺所带来的压力。
而长宁神君却并不轻松,九重天外天的修士离开主帐后,他看着阮琉蘅道:“你以身犯险,以为就是帮了宗门?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宗门最大的损失?不是资源,不是面子,而是失去弟子!”
阮琉蘅苦笑,她又惹这位师祖动怒了,听到他越来越沙哑的声音,怎会不知这位师祖是真的关心弟子。
“弟子也是做了打算的。”阮琉蘅轻声道,“有监察玉,他便不能随意对弟子出手。而弟子如果能赢得这场赌,太和便能得到玄铁矿脉,九重天外天所有资源都可再生,如此一来,太和便不会再受九重天外天的掣肘。”
“你若是输了呢?”
“我不会输。”她坚定地说道,“而且他们引我入朱门界内,绝对也不是以拼杀魔兽为主,必有所图。姬无惆贵为天君,却听从七重天一位化神期修士的调度,此事已极是可疑,若只冲着我来,倒是无虞,只怕是对太和不利。”
旁边的南淮神情极复杂地看着她道:“阿蘅,你去做女英雄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可曾想过你的师长、师兄、徒儿、好友……他们的心情,你会懂吗?”
阮琉蘅有些不解地看着南淮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我,只是选择了对大家最好的方法。”
南淮也不多言,他长叹一声,将一个储物袋放在她手心道:“阿蘅,你多多保重吧。”起身便出主帐。
阮琉蘅看着储物袋,有些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抬头低声问长宁神君:“我的选择,错了吗?”
长宁神君至此才知道,为什么剑庐祭典上,居然是月泽作剑舞,阮琉蘅击鼓,他从前只听说沧海神君的关门弟子聪慧过人,但却似乎失去部分记忆,对感情懵懂,却对门派极其忠诚。
所以阮琉蘅悟不出“悲回燕”,却能擂响战鼓,以真情动英魂,以胸怀招来祭祀天哭。
这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女子,当她第一次产生迷茫,连长宁神君都不忍心眼看她信念动摇,眼见这最纯净的美玉被打碎。
长宁神君走了过来,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你没有错。”
阮琉蘅又不确定地问道:“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而我没想到?”
“不,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拂过她的头发,他的手指便沾惹一点楚楚可怜的桃花香。
阮琉蘅终于定下心来,说道:“弟子不会输。”她站起身,留下的背影倔强单薄。
长宁神君看着阮琉蘅走出主帐,才又用手按上眉心。
这女子仍旧没有意识到,她所做的选择并没有错,错的是她看不清周围人的心。
那么他也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碰触到危险的人心,永远活在自己的信念里。
因为人心,最易生心魔。
而心魔,才是真正的劫难。
☆、第37章 夜行:魔域纵横闯
九重天外天的三位化神期修士都已入编,在朱门界外镇守一方,只有谢启和姬无惆回到九重天外天的营帐,他一挥袖,立刻设下隔绝神识的结界。
“虽然与我们原本计划不符,但只要她答应进入朱门界内,就可以下手了。”结界一开启,谢启俊秀的脸不复主帐时的谦恭笑意,而变得阴沉起来。
“你为什么同意那个赌约?监察玉那东西太碍事!”撕去了温文尔雅的面皮,姬无惆的神情也有些烦躁,“更何况还是以我八重天的矿脉做赌注!”
“你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与太和起正面冲突的时候,那女修毕竟是季沧海的关门弟子,要不是非她不可,我们又何苦招惹这种棘手人物。”
“罢了,本座只希望那玉简上所说是真,只要能捉到她,本座身败名裂又何妨?”他有些颓然地坐下来,自嘲道,“活了五千多年,第一次要对一个无辜女修下手,我简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为了那女修,六重天贺流渊已经折了一个亲侄女在里面,他本人也因为炼制灭神噬魂箭和箭皇灭生域而大损根本,如不是你的身份恰当,让那长宁神君不得不就范,又怎能得这大好局面?”谢启将手放在他肩膀,安抚道,“这不是我七重天与你八重天的小事,而是为了整个九重天外天的大业……”
“别说了,本座明白。”
“那监察玉有也无妨,总之也要毁掉的,你不用太拘束,只要得到那女修,我们就赢了!到时候哪还用得着与五大山门那些家伙虚与委蛇,管他什么资源商谈!”谢启的眼睛里有着狂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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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身家并不算多。
她稀奇古怪的东西攒了不少,但灵石法宝恐怕还没有会持家的斐红湄富裕,她将储物戒翻了个遍,一根灵草都不见,才想到自己好久没去探秘境,之前攒的灵草几百年前就都送给了南淮。只好拎出一坛三百年陈酿的碧涛酒,去与好友道别。
南淮送她的储物袋里,满满都是丹药。
她能做什么呢?还草药?还得起这情分?
以南淮化神期炼丹师的身份,他什么草药得不到,只要说上一声,各个缺丹药的宗门还不是拱手送上。
生死相交,情分记下,只待赴汤蹈火之时。
她来到南淮的营帐边。
白渡州的临时营地,因为结界和阵法也是临时布下,所以地方并不大。营地内,不允许放出随身楼阁,不允许进入小空间,必须在各自营帐里听召,即便是化神期修士,也与其他人一样,只有一个单人营帐。
她可怜巴巴地撩起帘子,看着正在打坐的南淮。
“好友……”
南淮向她看来,她便摇了摇手中的酒坛。
“饮一场?”
南淮收起面前的丹炉,放下一张四方小桌,掌心又托起一筒小小炭炉,放在桌子上。
“碧涛酒,温如泉,声泠泠。”他曼声道,“宜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