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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天演之变”后,各大宗门并没有因为魔尊出太和而多加刁难,实际上,每一纪年的魔尊皆出自正道门派,函古纪的魔尊天机就出身于格物宗。所以修真界对太和派的策略恰恰相反,非削弱而是扶持。

    这样一来,即便太和出了魔尊,魔尊足有渡劫期的修为,却也只有一人,而太和本身越强大,对魔尊的制约也越强大,更何况剑修“同境界下无敌”并不是信口雌黄,能打败剑修的,只有剑修。

    更不用说,如今修真界大乘期凋敝,少不得要依靠太和派的太和初开剑阵来压制魔尊,可太和目前也只有两位大乘期,只有有更多的资源,才能产生大乘期修士。

    他便有些无聊,看着魂游天外的南淮,心中有些发笑。他自是知道南淮爱慕阮琉蘅的。

    衍丹门此次也是殚精竭虑,草药、灵石、矿藏皆是他们目前急需,所以南淮才会被掌门师兄云霞神君带过来当个助力,力求能拿下五重天的小秘境黎芳谷,而五重天的天君宋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抬价,完全没诚意。

    沧海神君想到阮琉蘅,心中一软,便说道:“五重天的灵脉我可以让出,请宋天君将黎芳谷划给衍丹门。”

    宋桓冷哼一声,云霞神君大喜。天下宗门,谁敢不给太和面子?沧海神君只要说了,宋桓不应也要应下。

    沧海神君现在对于欺负了徒儿的九重天外天半点儿好感都没有,他神情不变,越发柔声细语道:“宋天君也知道,九重天外天虽然是上古神岁无开辟出的小世界,却只能依附于修真界,与人间共生共亡,我倒是想问问,如今修真界已到生死存亡之关头,诸位天君却还如守财奴一般,便不怕魔尊降世,与我等一同入修罗地狱吗?”

    七重天天君谢谆正在与海外东南群岛的修士砍价,听闻此言,皱了皱眉道:“太和掌门所言极是,宋天君便允了吧。”

    不过这谢谆又一转眼珠,笑道:“不瞒各位,虽然大家都知道我九重天外天是独立小世界,可自给自足,资源再生,但周期却是极漫长,因此我等才限制诸位的开采额度,却并非是我等小气。”他呵呵笑着,眼神触及其他八位天君,“我们继续商议。”

    云霞神君了了最大的心愿,心中极是满意,终于对旁边极不自在的南淮道:“大局已定,不拘着你了,自去吧。”

    南淮立刻行礼,出了主峰结界,使出瞬移神通,立刻便到了阮琉蘅的洞府前,却只看到在夏承玄旁边打坐的芮栖迟。

    南淮急忙问:“你师父情况如何了?”

    芮栖迟摇头道:“穆师伯正在帮师父闭关疗伤,目前已过三日,情况还未可知。”

    南淮定了定心神,他自是相信穆锦先的实力,当日阮琉蘅那身伤,靠丹药是救不回的,最多也是勉强吊着命,还得至少化神期修为的修士帮忙修复经脉才行。

    反正一时半会与九重天天外天的商谈也不会结束,他索性客客气气道:“本座还会在太和盘亘几日,我看灵端峰的灵气似已稀薄,想必穆道友已布下聚灵阵,我便再布下一阵助他。”又看了看依然昏迷的夏承玄,“这弟子已经服用了粹体丹?”

    芮栖迟回道:“师伯闭关前似乎曾给师弟服用过丹药,我已查探过,经脉筋骨都已经在愈合了,想必此时昏迷是因为当时用力过度,此时还需要以睡眠恢复体能。”

    南淮略一思索,又喂了夏承玄一枚呈白色,隐隐有冰霜之气的灵丹。

    芮栖迟是个识货的,立刻便认出是极适合冰灵根修士炼体的霜雪丸,躬身回礼谢道:“多谢神君提携师弟。”

    这天下,修士千万,又有几个能得到化神修士的一点机缘。

    南淮心中一叹。

    也罢,帮不了她,那么能帮到她的弟子,也是好的。

    走出洞府,面向桃花林,南淮白玉般的手指凌空一点,从那万里长空中引出一架焦尾琴,悠然一韵响起,那周围灵力,便发疯了一般向阮琉蘅的闭关室涌去。

    阿蘅,只愿你好。

    ☆、第26章 彼岸灯:道伏豺狼现

    当南淮的聚灵阵布好后,闭关室内的穆锦先立刻就感受到了,悠扬的古琴声响起时,他便有了充沛的灵气支援,穆锦先闭上眼睛,加快了修复的进度。

    他们二人所布下的皆不是凡品聚灵阵,只过一个昼夜,穆锦先此时已将阮琉蘅筋脉修复完好,待阮琉蘅醒来,便可以自行运转灵力来修复脏腑,只需用时间来将养即可。

    可她实在是太疲惫了,修复经脉是何等疼痛的治疗手段,全身如同被细针缝补一般,即便这样,她却一直未醒过来。

    穆锦先看着脸色苍白的阮琉蘅,又是一道清神决打入灵台。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没入她的额头,阮琉蘅便皱起了眉头,缩成了一团,仿佛在做着什么让人难过的梦。

    穆锦先为她盖上被子,准备起身,却因为身体骤然而起,身形摇晃了两下,急忙运转灵力调息,才缓了过来。

    他将手抬起,映在夜明珠下,那指尖变得有些透明,他一点点把手指握成拳,长袖一挥,毫不留恋地转身出了闭关室。

    一出去,已是月光如水,夜色冷寂。

    南淮见他出来,也终于停住了抚琴。

    穆锦先道:“不愧是南淮道友,这灵气,是你从太和山外借来的罢。有心了。”

    南淮颔首回道:“略施小技而已,太和连番大战,灵气需要蕴养,我便从东方扶仑山借了灵窍过来。只是紫蘅道友的伤……”

    “无碍。南淮道友想必从主峰议事厅而来?如今商讨得如何?”穆锦先问道。

    “九重天外天悭吝,五大山门尚还矜持,三千洞府人微言轻,七国联盟竹篮打水。”南淮有些悲观。

    穆锦先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师父还是太宅心仁厚了。道友且守着蘅儿,我去会那九重天外天。”

    穆锦先祭出佩剑“斩流光”,踏上飞剑的一瞬间,神识扫过夏承玄,不置可否,说道:“既然道友肯送这弟子偌大的机缘,我这师伯自是不能小气,”他指尖凝聚一团剑光,瞬间弹出去覆盖夏承玄全身,曼声道,“心随我影,剑舞流光。”

    剑光明亮,其间有隐隐月色轻盈流转,入水般洗刷着夏承玄的身体,竟是瞬间将夏承玄的身体恢复至体能巅峰。

    那少年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跳起来,有些茫然地打量着身边的环境。而穆锦先已不见踪影。

    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芮栖迟心中腹诽,这混小子运气真好,两位大能争风吃醋,却白白便宜了他。

    夏承玄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对着芮栖迟和南淮说道:“多谢前辈和师兄照看,灵端峰……没什么事吧?”

    芮栖迟知道他问得什么,却偏是不说:“你还要谢过穆师伯,他用剑意恢复了你的元气,要不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醒。”

    南淮看着穆锦先走,哪还坐得住,乘此机会说道:“无须多礼,你们二人方便行事,我去照看紫蘅道友。”

    夏承玄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嘲讽地看着芮栖迟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那道姑头上这么多老妖怪罩着,怎么会出事。”

    芮栖迟冷冷道:“所以说,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哦?我一个于太和有功炼气期弟子,除了师兄,还有其他人嫉妒我不成?”

    芮栖迟手痒,只恨这几天灌药的时候没呛死他。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毕竟夏承玄真出了什么事,师父是要难过的。

    “哼,最近灵端峰外总有不明弟子游荡,可不像是找我的。”

    夏承玄那是成精的脑袋,一瞬间就知道其中名目,他笑道:“多谢师兄提醒,这些小鱼小虾我来处理就好。”

    他立刻出了洞府,边走边从灵兽袋里唤醒夏凉。

    “小凉,果然没白费我在祭祀台上拼死一搏,那些人,该是找上我的时候了。”

    夏凉坐在他肩膀上,后爪伸出来搔着脖子,说道:“剑庐祭典上你出尽风头,人人都知道太和有个炼气期的弟子能擂响太和战鼓,他们自是要来找你的,但这其中是善意还是恶意,可就不好说了。”

    夏承玄戾气渐生,恢复了本来模样道:“敢不服,小爷自有手段叫他们跪下。”

    夏凉鼻子嗅了嗅,立刻精神起来,说道:“少主真是因祸得福,你养伤时期,想必那些人给你吃了不少好东西,有粹体丹、霜雪丸,还有人为你的筋骨加持了秘术,如今少主再去擂那太和战鼓,可不会几下就七窍流血了。”

    夏承玄“啧”了一声,伸手指弹了下小狐狸的脑壳道:“还敢提小爷糗事。”

    虽然嘴上在跟夏凉玩闹,脚步却不停,快步出了桃花林,耳边只听得溪水湍流的声音,在月色下,空旷的草丘疯长着齐膝的野草。

    他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躲什么?还不来拜见夏家家主?”

    瞬间感受到有一丝不自然的草动,他忽地回头,便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气息有些阴冷的修士。

    这修士眉长如刀,五官俊朗,身材比夏承玄还魁梧一圈,此时一手背在身后,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夏凉见了这人,立刻趴在夏承玄肩膀上龇牙道:“吾记得你,你是夏氏分家第十二代所出修士,十六岁时拜入太和门下,水木双灵根,如今……你已是金丹期的修为,怎么?以为如此便可以见吾不拜?吾守夏氏两千一百七十余年,敢不敬吾!”

    不等那修士说话,夏凉雪白的皮毛闪过一阵如金属色泽般的光芒,瞬间变为四爪着地,高近一丈高的原身,六条狐尾在身后摇摆,积蓄着厉势。

    那修士眯起眼睛,看着张牙舞爪的夏凉,缓缓伏下身子,口中道:“夏伯义拜见守护神凉君,小辈怎敢怠慢凉君,只是刚才看到凉君返幼模样,心中惊讶,一时为凉君忧心而已。”

    夏承玄挑眉,对着夏凉说道:“小凉,你看这人,欺我年幼,目中无人,恐怕心里算计着我这家主之位呢。”

    夏伯义听得夏承玄如此说,又躬身拜下去道:“参见家主。伯义没想到夏家居然能得到家主传承,真是祖先有灵,庇护我夏氏。”

    “行了,”夏承玄这才看向他,不客气地说道,“如今我未发家主令召集你们,你却反而找上来,所为何事?”

    夏伯义道:“若非在剑庐祭典看到家主身姿,伯义还不知家主竟然在太和修行,虽修士已斩断凡尘,但魏国行夜诬陷夏家以致诛灭九族,想必家主定是要出这口恶气,因此伯义便冒昧寻来灵端峰,愿为家主效劳,报仇雪恨。”

    夏承玄眼眸一暗,摸着身边夏凉的皮毛,说道:“伯义忠肝义胆,我心甚慰。只是我目前修为低下,于报仇全无头绪,倒是不知道该让你怎么效劳才好。”

    夏伯义立刻接道:“如今我夏氏子弟在修真界如一盘散沙,首当其冲的,自是家主迅速提升修为,而后召集弟子,共谋大事。”

    “伯义真是有心了,只是我这修为却不能一蹴而就,真是苦闷。”夏承玄黯然低下头。

    “家主难道不知?夏家两年传承,积攒了法宝丹药秘籍无数,皆藏在一处只有家主才知道的地方,而那开启秘藏的密匙,更是家主代代相传,有了秘藏支持,家主何愁不能进阶?”

    夏承玄一听,在身上左掏掏右掏掏,模出个水滴形的玉坠子来。

    那坠子吊在一根青色绳结上,灵光透亮,虽然美极,却没有任何灵气。

    夏伯义眼睛闪出光来,急忙道:“这就是密匙?”

    夏承玄搔搔头,看上去有些苦恼地说道:“谁知道呢,爹让我快逃的时候就塞给我这个东西,还有一些口诀什么的,我差点把这坠子当谢礼送出去呢。”可惜人家不要。

    夏伯义进了一步,咽了下口水,说道:“家主目前修为还不够,此物事关重大,不妨先交给伯义保管,有机会我等一起去开启秘藏,助家主成事!”

    “哦?可是我把密匙给了你,你们不就可以抛弃我这个家主了么?”

    “哪里的话,”夏伯义背在身后的手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动作,“夏家不是在我们这些进入修真界的修士身上印了铭忠印吗?只要我等有不轨之心,家主便以血脉牵引此印,不管多高的修为,立刻便不得好死,我怎敢?”

    “伯义还记得,这铭忠印啊……”夏承玄凉凉地笑道,“可你在这周围布下结界就算了,为何此时又布下了剑阵?我倒是忘了问,伯义师从哪座山峰?”

    “如家主这般轻易入了灵端峰成为亲传弟子的大机缘,是多么求之不得,伯义的师承不值一提,也不过是山脉之下逐日峰一名长老的记名弟子而已。不过……”他终于把手从背后拿出,持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剑,带着杀气说道,“修炼这回事儿,还是得看谁活得更长久!”

    夏凉厉喝:“你敢对家主动手!”

    夏伯义哈哈一笑,道:“凉君还在唬弄我?你身后九尾已去了其三,正是虚弱期,放不出玄无结界的你不就是个废物?敢在金丹期真人面前嚣张?老老实实交出密匙,看在你我同属血脉的份儿上,说不定本真人还能饶你一命!”

    夏承玄终于收了那懵懂少年的样子,心中已得了诸多信息,当下也懒得再从这人嘴上套话,说来说去,还不是想独吞夏家秘藏,真可惜,刚才的对话中,他其实给了这人几次改过从新的机会,可对方却一意孤行。

    夏承玄森然道:“看来,你已经找到可以克制铭忠印的方法了,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

    ☆、第27章 彼岸灯:御雪凝冰魄

    夏伯义的剑阵并不算玄妙,但对付一只专攻结界术的灵兽和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实在是绰绰有余。

    剑阵里,从东南西北四角窜出碗口大的藤蔓,那藤蔓十分不正常,在月光的反射中,闪耀着金属光泽,摩擦地面时会发出刺耳的鸣叫,

    夏凉通体雪白的皮毛上浮现出血红的花纹,低低一声吼叫,从它身前出现一个盾形结界,刚结好,上方便有藤蔓袭来,“啪”地抽打在盾形结界上,夏凉立刻闷哼一声。

    而夏承玄则划破了中指指尖,凌空画下一道血符,口中道:“乾坤借法,祖神归位,诛逆!”

    那厢夏伯义就突然觉得心口一紧,仿佛有什么正在用手拧着他的心肝,而这时他体内又有一股力量自丹田而生,窜起一股邪气,扑上来包裹住他的心。

    两股力量相争,那股邪气却是生出四爪,如针般尖利,直接刺进他心脏深处,戳戳捣捣,取出一团红色光芒来,“咕咕”几声,便吞了下去。

    拧着心脏的那股力量消失了,邪气却依旧不散去,层层将夏伯义的心脏裹得密密实实,那四爪嵌进心中,便不再活动。

    夏伯义心中惊骇,他这竟然是前脚送走了狼,后脚又来了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