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若不杀韩非,纵其归山,难保他日又是一商鞅。”
“哎……你说的对,为天下除一害。”
李斯望向姚贾,他是一个聪明之人,自然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韩非此人素有大才,又一心助韩弱秦,若给他找到机会……昔日商鞅居于魏国,侍奉魏国相国叔痤,叔痤死前向魏王推荐商鞅,并称“若不用,则必杀之,不得让其投奔其他国家”。
魏王没有照做,而商鞅投奔秦国,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云阳狱中,关在大牢里的韩非,收到狱吏转向来的一个大包裹。
包裹里有一个食盒,食盒有鱼、有肉,还装着韩非求学时,非常喜欢吃的几小菜。
另外,还有一坛韩酒。
不久之后,嬴政听到韩非在云阳狱中自尽的消息,心情略为有些惘然,接着叹了一口气。
“啧啧啧!杀都杀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白仲开口劝说道:“别皱眉头了……我最讨厌我的男人因为别的男人伤心了……这样会显得我很没魅力。”
说的好像寡人为其他女人伤心,就会显得你很有魅……嗯……寡人会先被打一顿。
嗯,不提这个,提起来就伤心,换个话题。
“韩非上《存韩书》,分明就是在一心求死啊,他这是逼我杀他。”嬴政语气幽幽的开口说道:“他若真想存韩,哪怕是忍辱负重也会活着留着秦国,但是他却上了此书……”
“那我们更不应该浪费韩非创造出来的机会了,我们要让他死得有价值……天凉了,让韩国灭亡吧……”白仲小爪一挥,开口说道。
“秋收之后派兵么?也不错,那个时候粮食充足,又是冬闲的时候……韩国如此弱小,估计春天之前就能罢兵……”嬴政点点头,忽然又皱了皱眉,尖叫一声,“那你不是今年又不能陪我过生日?”
“叫什么叫?我生的我都顾不上了,还顾得上你?”白仲冲着嬴政挥挥小爪,示意嬴政靠过来,然后噘起嘴在嬴政嘴上亲了一口,笑着开口说道:“乖乖在家等着,等我把整个韩国拿下来,给你当生日礼物。”
嬴政默默无语,略觉得总有地方不太对劲,但没等他想明白,就已经被白仲强行按倒在大案上。
滚过来又滚过去。
和灭韩比起来,熊爸熊妈更关心自己的孩子,小贝都快两岁了,竟然还不会走路,相反的,他弟弟……只要大人稍微没注意,就窜到不知道哪棵树上,找不到人了。
到不至于找不到人,因为阿宝的狗还没有上树,你只要看见狗在哪棵根下蹲着,就知道阿宝在哪棵树上了。
一个过于聪明早熟,一个过于……不聪明发育还慢,不不不……公主娘说,小贝没啥毛病,就是一个字“懒”。
反正走到哪都有人抱,她懒得走路;反正说话有阿宝翻译,她也懒得说话。
“看见没有!你闺女!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懒!”白仲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戳着嬴政的胸口。
“胡说!我哪懒了?我一天要批那么多奏折!明明懒得那个是你好嘛!”嬴政生气的反驳道。
寡人这么勤于政事,你还说寡人懒?媳妇,不带你这么黑寡人的!
“那今天下午……你为什么要说……坐上来,自己动……你看,你多懒……”白仲娇着一声,扭过头看着嬴政。
嬴政闻言脸一红,默默将头撇到一边,媳妇真是臭不要脸。
而随侍在两人身侧的宫人们,也纷纷当自己是瞎子聋子,同时在心里吐糟,“大王果然是个大懒货,做那个事都不爱动……”
龙凤胎快两岁了,却很可怜的没出过几回宜春宫,那么大的咸阳宫虽然是他们的家,却没有在家中住过几天。
嬴政心疼两个孩子只能住在那么狭小憋屈的宜春宫里,所以虽然白仲不允许他修筑新宫,嬴政还是将宜春宫又扩大了数倍,并且为龙凤胎修了一个超大型儿童乐园。
几乎白仲知道的,能用秦代科技做出来的玩具,什么大型滑梯、旋转木马、小型海盗船之类,龙凤胎的儿童乐园里都有,不但如此儿童乐园里还有很多打扮成怪兽,又或者是野兽形象的人,一天到晚的陪着龙凤胎傻玩。
除此之外,园中还尽是奇花异草、珍稀树木、风景如画、美不胜收,简直就是一个秦朝的私人迪斯尼,是每一个孩子心里的梦幻乐园。
当年嬴政让少府的人设计草图,并且亲自修改草图中不满意的地方时,将一旁的白仲谗得恨不得变小再过一回童年。
本来白仲觉得有点劳民伤财,但嬴政用一句“寡人小时候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园子”打消了白仲的念头。
“做你孩子可比做你媳妇幸福多了。”白仲酸溜溜的说道。
“傻瓜!我疼他们,是因为他们是你生的,要是他们是别人生的……”嬴政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特别认真的说道:“若是别人生的,为人父亲不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只是衣食无忧便足矣……不会像现在这般喜爱。”
嬴政的话让白仲心头一喜,若是他直接说“不爱”,白仲可能还有点怀疑,但是只是“衣食无忧”的话,堂堂大秦公子公主,混到衣食无着那不是在丢他们的脸,而是在丢嬴政的脸。
想一想,历史上也没听说嬴政给扶苏或是胡亥哪个儿子修儿童乐园来着,历史……嬴政还把自己的长女嫁给王老头。
想一想,那姑娘应该也就和扶苏差不多的年纪,到嬴政灭楚的那一年,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已。
还真是“疼爱”得不得了。
“等你攻下韩国,就立阿宝为太子,省得那些人成天不安份。”嬴政手一挥,给出了白仲一个更可靠的承诺。
要知道,历史上嬴政可是至死都没有立过太子。
“本来阿宝出生的时候,我就想立他为太子的时候,但去年初亲政,年景不好——乱。今年诸事已平,但又要伐韩……明年灭韩国,此乃国中一大喜事,再立太子,好事成双……你看如何?”嬴政半解释的说出自己为何没有在阿宝一出生之时,就立阿宝为太子的原因。
白仲扭扭捏捏,开口说道:“我看……当然是极好的……”
嬴政微微一笑,果然是自家媳妇,永远都不会像其他妇人那样口是心非的说“但凭大王做主”,又或者折腰说“多谢大王”之类的话,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大声说出来,虽然有点扭扭捏捏。
走到龙凤胎的儿童乐园门口,熊爸熊妈还没进门,就听见内中传来小贝的尖叫声,“不易哥哥!不易哥哥!等等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苏苏……”白不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内中传出来。
“不!外婆说了,你娘就是我娘……我们是兄妹……应该叫‘哥哥’……”小贝叫嚷的声音,让嬴政一阵一阵的心肝乱颤。
乖女儿对着他的时候,说话可没这么顺溜过,顶多喊两句“父王”,就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有阿宝在,小贝甚至只要起个头,剩下的就全归阿宝翻译了。
“想当我妹妹……你先学会用两只脚走路……走开啦……我要去和长公子玩骑马打仗游戏了……”
“不嘛不嘛……我要和不易哥哥玩嘛……不易哥哥陪我过家家嘛……呜呜呜……你不陪我过家家,我就哭了……”
“你路都不会走,还过家家……”
“我会!”
随着小贝一声“我会”,在嬴政和白仲震惊的眼神下,原本一直在地上坐着的小贝,“吭哧”一下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向前走了两步。
走得稳稳当当,一点也不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
果然是懒得。
☆、1606.13第二更来了喔
韩非在秦国莫名其妙死了,韩王却不敢找秦国要说法,只能默默忍着,希望韩非不要给韩国招来麻烦。
忍过了夏天、忍过了秋天,当七国君主和天下百姓都在庆贺今年的丰收之时,秦国出兵了。
领军的是长平侯白仲以及内史腾。
内史腾其实不是秦人,他原来是韩国南阳假守,名为腾,后来嬴政见其非常擅长于地方政务,便任命其为京师内史,大约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市市长,专职治理京师之地。
内吏腾是韩人,又擅长地方治理,嬴政已经将韩国视为自己的领土,便顺手派出了内吏腾跟白仲一起安抚韩地。
安抚老百姓这种事……就长平侯这名声,已经能吓尿一群人了,再加上阿仲脾气不好,烦这种琐事,做相公公的当然要让媳妇无后顾之忧啦。
秦国出兵的消息传到韩国,韩王安立刻召来众大臣商议对策。
但请不要误会,韩王安并不是在商议要如何对付秦兵,而是在商议要不要称臣投降。
而秦国朝堂之上,也对要不要接受韩国称臣,又或者是韩国灭亡之后,秦国应该怎么对待韩国。
有人认为,应该遵守上古先例,比如武王灭商时那样,就算灭国也应该给韩王留下首都,王族的宗庙社稷也全留下,以抚慰韩人,消弱他们的反抗之人。
也有人认为,灭国不把宗庙社稷灭掉,还给韩王留个首都,这叫什么灭国啊?这跟以前一样好不好?一点也不符合我大秦一统天下的理念,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诸侯制国家,如此说来……干脆不灭不是更好?
双方吵来吵去,嬴政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太无聊了,一拍长案开口说道:“寡人欲建立的,是一个与夏商周三代完全不同的国家,使天下统一,从此再无战乱,而不是当下一个的周天子。”
嬴政说的很自负,因为按秦国的国力,自昭襄王开始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想打谁就打谁,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屁话。
不服,来干!
我秦人就是这么豪爽直接。
在这种状态下,若只是想当一把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完全可以以武力逼六国向自己称臣纳贡,然后那并没有卵用。
收到秦国拒绝称臣,并且“不存王族社稷,不存其国都城”的灭韩政策时,韩王安的心都是凉的。
而这时,朝臣们也开始埋怨韩非,因为秦国灭韩打的口号是“韩非以术乱秦”。
“各位,此时再互相埋怨也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想想对策才是。”
就在众人君臣皆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重新整军,坚守新郑,同时派出特使,向五国求援。”
“可是新郑之中,士兵不多,为之奈何?”
“那就将府库打开,将兵器发给国人,凡新郑国人,人人成军。只要新郑能守住,到时外有五国相助,内有世族封地财地,秦军必定不战而退,韩国就能守住。”
“你是何人?”一直在场上发呆的韩王安,看着年轻俊美,皮肤白皙,貌好若妇人,但又完全陌生的青年,忍不住开口说道。
“臣张良,父张平。”
但出乎张良意料之外的是,城外的秦军并没有立刻发起猛攻,只是将整个城围起来,深挖沟广积粮,然后不准一草一木、一衣一食进入城中,若是有勤王之师欲救新郑,白仲就会将其打败。
“这一招叫做‘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这到是颇为新鲜啊。”
“嗯……”白仲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历史上“围点打援”的战役还是挺多的,比如金灭宋中的太原之战,但是这都没办法举例啊,“总之你记住就行了……这可是运动战和歼灭战的典型战术,专门消灭敌方有生力量。”
大冬天的时候,天寒地冻又不能回家带孩子,无聊的时候白仲会给手下们上上军事课。
“可是为什么们不攻城?”
“因为现在城内肯定群情激愤、武装到牙齿、群志成城、万众一心的在等我们……攻城,我们如果现在攻城,就等于让他们有理由暂时消除内部矛盾,暂时的团结起来,所以我们干脆不攻。”白仲走出帐外,隔着白雪纷飞,看着不远处的新郑城,“人家是时间是最好的创伤药,再深的仇恨,过个几十年,除了少数中二之外,都能忘了。同样,他们现在万众一心,只要我们一直不攻城,一直给他们以压迫感,而城里所有的人都有武器……到时候城里自己就得先乱起来。”
白仲说的没有错,虽然新郑粮草充足,没有到人相食的地步,但很多东西却必须出城才有的。
比如御寒用的柴薪等物。
虽然王宫和贵戚们睡觉之时,是永远不会担心冻着,但是新郑城的普通老百姓,却大多不是买柴,就是冬天之前自己去山上捡柴。
现在秦军围住了新郑城,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普通百姓都没有这个门路,那么这个冬天要怎么过?
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拆家具御寒了。
除了柴薪之外,冬天的蔬菜和肉食平常也是城外供应的,现在纵然米食充足,但人也不能光吃主食啊。
如此种种,皆困扰着新郑城的普通百姓。
若是秦军日日来袭还好,在死亡和国破家亡的威胁之下,百姓的怒火至少还有个发泄的地方,但是秦军偏偏又不来进攻,百姓就只能发泄在韩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