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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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事情再复杂,内心再不情愿,双澄最终还是将听来的内情一一告知了九郎。
九郎坐在她对面,耳听着她带着悲戚的声音,眼前看到的双澄却已然苍白。
一幕幕往事如同沉沉压下的巨石,让他只觉呼吸困难。当听到她说到傅家被灭以及太子终至疯癫的幕后主使正是太后与官家时,九郎不由变了脸色。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寒声道,“无凭无据的猜度,怎能算得了真?”
双澄被他的神色吓住了,但过了片刻,随即硬声抗辩。“凌香与我师傅说的完全一样,他们是有多大的胆子,难道会编造谎言中伤皇家?!”
“当年傅泽山将军确实是自刎而亡,但我从未听说过他是遭受了什么陷害!”九郎撑着座位站起身来,忽而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起来,出去与那女子当面问个清楚!”
双澄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她本就备受煎熬,没想到九郎现在竟还站在皇家的立场说她的不是,一时发怒便挣开了他的手。
“你是觉得我是在说谎了?”她气得直颤抖,“你原先不是一直说自己对皇家没什么感情么?为什么现在却站在了官家与太后的一边?”
他紧紧攥着手掌,“你说的这些话换了谁都不会相信!你那个师傅早先就曾编造谎言来骗你,如今再串通他人又有何不可?”
“那他们到底求的是什么呀?”双澄红了眼睛,亦霍然站起,“你觉得会有那么愚蠢的人,为了骗我而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而且还担着诋毁皇家的罪名?!当初在亳州的时候,那个被抓的武官不就是向你怒骂太后,说一定是她害了傅帅吗?难道那个人也是早就和我师傅串通好了,故意在我们面前说出那番话?”
她如同愤怒的小兽一般朝他咆哮,似乎要将这些天来的悲酸辛苦全数宣泄。
他苍白了脸色,看着眼前的双澄。
此时的她,已然再不见原本的乖巧温顺,眼眸深处竟满是伤痕。
就好像,一枚晶莹剔透的水珠,被无形的尖刀划得裂痕斑斑。
“那你……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哑声问道。
看着这般失魂落魄的九郎,双澄的心底亦酸楚难忍。“我不愿意……”她狠狠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侧过脸道,“但我难道还能选择不信?”
泪水从她指间漏下,滴落在裙角。
纵使是哭泣,她也是不愿像以前那样伏在他身上,而只是自己生硬地站在那里,独自承担。
船只又晃动了数下,九郎用力握着手杖,无言地看了她许久。随后,好似被终于击败似的脱力跌坐下去。
难堪的沉默在船舱间蔓延,河水流淌之声却越发畅快。
船桨吱呀声撞击在九郎的心间,一声,一声,渺远幽长。
他别过脸,好似在望着船舱的某个地方。然而事实上却已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还能想些什么。
在这样的时刻,脑海中不断浮现旋转的却全是双澄先前留给他的一幕幕笑嗔娇怨。趴在他肩头撒娇的双澄,站在映月井边小心翼翼许愿的双澄,躲在马车中与他卿卿我我的双澄,为了不让他为难而跃下宝津楼的双澄……
他的眼里酸涩难忍,心更像被人用力掐住了似的,竟痛得让他一时没法顺畅呼吸。
双澄的泪水不住落下,可当她透过朦胧视线望到九郎,她却更加难受。
他分明也是悲伤到极点,却又倔强地不肯回过头再看她一眼,只是独自侧身坐在昏暗角落,留给她一个孤绝至冷,甚至连呼吸都显得短促不定的影子。
忽然就悲楚难耐,再也没法将他扔在那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九哥。”她抽泣着,慢慢走到他近前。
九郎却还是没有看她,甚至将身子更偏向了里侧。她怔了一会儿,略显僵硬地拉了拉他的手臂,可是他依旧没转过脸来。
双澄抿住了唇,哆哆嗦嗦地蹲在他近前,抬手抚上他微冷的脸颊。随后,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竟也不知何时有了水雾,只是极淡,叫人看不真切。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双澄。
她蹲在那儿,手轻轻搁在他腿上,眼帘低垂。
“双澄……”九郎低声道,“你刚才的意思,是要跟着他们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了……躺倒。更倒霉的是好像得肩周炎了,肩膀酸痛得不得了啊啊啊!长时间在电脑前果然逃不过此劫啊!qaq
第93章 3.16
第九十三章莫教散入沧溟去
双澄的手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随后抬头望着他。他的唇微微下拗,眼眸黑沉如墨,目光所在之处,竟让双澄无法对视。
她缓缓地以单膝跪在地上,静默片刻后道:“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她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甚至都没敢看他一眼,扶着他腿侧的手心中亦冒出了冷汗。
然而九郎就那样坐着不动,什么都没说。
她不由攥紧了九郎的衣袍,正待开口解释,却忽听他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为了什么?是他们强迫你……还是,你自己不想再留下?”
双澄听到他的问话,心间更是酸楚,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强撑着精神道:“……就算他们没有要求,我也没法再留下……我不知应该再怎样面对你……也不知应该怎样面对死去的家人……”
“然后呢?”他抬头望着双澄,“就这样跟着他们远走高飞?去一个让我找不到的地方?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话好似给了双澄猛然一击,使得她的眼神越加慌乱。
“我不知道……”她变了脸色,忽而站起身来。九郎却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住,盯着她道:“如果只是想离开,为什么他们还会将我引上船来?不是应该默不作声地带着你消失在人海间吗?”
“只是我舍不得就这样走了!”她强忍着眼泪,嘴唇亦在发抖,“我不忍心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你!”
“那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他一撑座位猛地站起,摇晃着身子将她用力搂住。双澄小小的身体在他的臂膀间显得格外轻飘,本是僵硬着仿佛冰石,继而却又柔软如云,只是无力地伏在他肩前。
他捧着双澄的脸颊,让她正视着自己,悲声道:“双澄,你是怪罪我爹爹与嬢嬢所做的事情是吗?可那一切我又怎会知晓?那个时候,你刚刚出生,我也只是不经事的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