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官先生?官林运?”葛钦舟语气不善地问。
“嗯……”崇山也觉得有点奇怪,“这双眼睛是谁画的?”
“据说是一个中学生样子的男孩画的。”葛钦舟把自己约两年前在宁城文化博物馆附近拍这张墙画的事告诉崇山,又道,“原画很抽象,而且两只眼睛互为反色,我照着本来的形状描摹了一幅和这些草稿风格相似的。”
崇山既震惊于中学生能用墨泼出这种气势惊人的墙画,又诧异这双眼睛补在这里的协调性,也许已先入为主,他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本就属于这幅画!
直觉告诉他,这背后的事没有这么简单,好像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看这些画是不是夏骁川画的?”之前芮北年让崇山帮忙分析这些画后,又向他打听夏骁川这个人,崇山便猜画者是他。
“怎么可能,那个年代还没有中性笔呢。”葛钦舟否认道,“而且夏骁川的画绝不会这么稚嫩粗糙,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有多厉害?你说得我都好奇了。”崇山想了想,问,“你和他谁厉害?”
葛钦舟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各有各的的风格。”
崇山嗤笑,抱臂道:“你一个夏家外戚,当年都能拿下全国最优青年艺术家的称号,可想如果夏骁川还在世,会有多厉害……”
葛钦舟皱眉:“可这些画,在我看来明显是初学者的笔触啊!”
崇山挑眉:“初学者能有这么纯熟的意识?”
“的确很矛盾。”葛钦舟看向崇山,“不如你直接打电话向那个医生确认一下,他应该知道吧?说不定画这幅画的人和夏骁川有关。”
经葛钦舟一提醒,崇山才想到,芮北年托自己留意名叫“夏骁川”的画家,自己还未给他答复呢。
吃饭的时候,崇山看着桌上的糊状粥、浓稠汤、豆腐羹……额头上的青筋再次跳了起来!
芮北年接到崇山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几个刚毕业的心理医生做培训,他一听对方的名字,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一年半前叶禹凡的事不了了之,芮北年一直不能释怀,虽然他的推测和诊断不符合常理,或者说是太过诡异,但总觉得叶禹凡也没有对自己坦白真相,尤其是他在茶馆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事后回想起来实在是漏洞百出。
之后他也打算去s市叶禹凡的姥姥家调查一番,但被接踵而至的繁忙工作打断,再起意时,却听钟岳仁说,叶禹凡已经出国了,而且去的还是a国皇家艺术学院——一个原本不喜欢、不擅长画画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上了全球最好的艺术专业院校!
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您说,嗯我没事……”芮北年拿着电话走出去,留几个学生在培训室里面面相觑。
“哦?真有这个人!……还这么厉害……回国后就没什么人知道了吗?……有没有问过官家这事?……还没打扰?原来如此……你确定他病逝了?”芮北年皱眉,如果当年自己的确有催眠夏骁川,那么他也许知道夏骁川是什么时候去世的——1984,叶禹凡出生的那一年。
沉思间,芮北年忽被崇山问起那些草稿的作画者,原来这才是对方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他们也在调查!
“这个……”芮北年有些犹豫,有关叶禹凡的病例他是不该泄密的,但是如果不涉及个人资料,稍微透露一点应该没什么要紧吧?芮北年斟酌道,“我只能说,画画的人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可能是一个潜在精神病患者。”
那头沉默了一瞬,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继续调查的,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非常感谢!”芮北年握着电话道,“那我们保持联系。”
……夏家么?如果是这么出名的一个家族,官凤鸣那小子应该多少有点知道的吧?芮北年想,另外,他估计还得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了,一会儿空了先查一查叶禹凡姥爷家在s市什么地方吧。
挂了电话,崇山陷入沉思。
葛钦舟坐在他边上也稍微听到了一点,但他不觉得“作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让人难以接受,其实夏骁川十几岁的时候也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步——他小时候就不止一次被这位表哥的惊世才华所震慑到;而且看到崇山打印出来的草稿后,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自己在宁城拍到的那双“眼睛”。
半晌,崇山叹了口气,起身说:“我该回去了。”
葛钦舟吸了口烟,道:“好。”
他干脆的回答反让崇山怔住了,崇山还以为男人至少会挽留一下自己,昨晚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跟饿了一辈子似的在自己身上啃出一堆痕迹……
操tm的,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崇山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
下午葛钦舟送他去机场,崇山直接飞a市。
入检前,沉默了一路的男人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崇山偷亲了一下,深情道:“回去以后,给我电话。”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视线,崇山觉得,自己果然不该来见他!
***
a国,西里的六月。
学生们终于从地狱般的考试月中解脱了。
迎来黎明的何月夕和郭哲恺当晚就准备订机票确定归期,一年一度长达三个月的暑假,让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国与亲人朋友们团聚了。
但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不少事,譬如宿舍的退租或续订、行李的存放等等,何月夕本想找叶禹凡商量这些问题,恰好官鸿泽举办派对,邀请大伙儿在回国前最后一次聚会,叶禹凡和柯竞也去了。
年轻的俊男靓女,丰盛的美食饮料,初夏的风和日丽,没有考试的压力……在最好的年纪享受最好的时光,这是让所有人都钦羡的状态!
……
“我和阿恺的租赁合同只有九个月,再过一礼拜就要结束了,在回国前我们得把东西都收起来,存到寄放公司去,叶禹凡你呢?”何月夕问。
“我也差不多,学生宿舍也是到下周过期,如果我想继续租,东西都可以不用动,但我得提前付下一学年的预约金,百分之二十五。”叶禹凡其实还蛮犹豫的,三十万的收入让他能有更宽泛的住宿选择,至少条件会比现在的宿舍好很多。不过住学生宿舍也有好处,毕竟他和现在宿舍的室友们都熟悉了,知道他们注重自己的个人*,对他来说比较有安全性,找新地方住的话,叶禹凡还得考虑不暴露自己的隐秘身份……万一新舍友好奇心特别旺盛,他就悲剧了!但是,宿舍空间太小,睡睡觉还好,用来当画室显然有点拘束。
叶禹凡快速地在脑海里考虑了这些利弊,然后说:“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他本想说,搬出去一个人住,可话说到一半就被柯竞打断了。
“你要搬来我这里吗?我隔壁室友退租,那个房间空出来了,你搬来和我一起正好,租金就从你暑假回来后再算好了。”
紧接着,郭哲恺也叫了起来:“诶??这么好!我也想和学长你一起住!!”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一起回去吧
柯竞嘴角一抽,心想你做梦!先不去说我愿不愿意,就你这稚龄儿童,离得开贤惠淑德何月夕吗……等等!
如果郭哲恺搬过来的话,何月夕不是也会一起搬过来?柯竞的眼神瞬间变得星光闪闪,仿佛已经预见了某保姆在厨房里为大家天天洗手做羹的美好景象……
“是吗?”他摇身一变,立即成了个温柔善良的好学长,“既然如此,要么我也退租,咱们四个人一起去租个大房子?”说着,某人毫不掩饰目的地看向何月夕。
“好啊!”何月夕完全赞同,他也很憧憬和柯竞与叶禹凡住在一起,就算天天做饭也心甘情愿!
“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柯竞以拳击掌,愉快道,“作为学长,找房子、签合同之类的琐事都交给我吧!”
叶禹凡:“……”
自始至终,叶禹凡都没能插上一句话,那几个人已在谈笑间决定了自己下学年的“归宿”,可这会儿再提出异议显然是会引起公愤,何况他也没什么好理由拒绝。
叶禹凡叹了口气,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们要一起找房子住?”边上的傅廷信听到他们谈话,兴致勃勃地推荐道,“我们隔壁有一栋别墅好像正在出租,刚好有四个房间!”
“……”众人心中吐槽,大少爷,你这推荐的也太不靠谱了,咱都知道这片地房价贵,普通人能住得起么?
不料官鸿泽也过来说:“隔壁别墅租金不贵,因为装修比这边差了些,不过……”他看向何月夕和傅廷信,“泓韵集团似乎在住宿上没有对你们限制得那么死,如果有什么需求就直接跟我说。”
郭哲恺立即可怜巴巴地看向何月夕,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租金多少?”柯竞好奇地问了一句。
官鸿泽:“年租金三万七千布罗。”
叶禹凡在脑海中迅速演算了一遍,这个价钱每人每周要交近180……擦,好贵!他现在住的学生宿舍才120,还包括水电费呢!
官鸿泽看了一眼几人的表情,尤其是叶禹凡,就知道这个价钱超过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其实不用过分在意这个,大家能在西里认识也是一种缘分,住得近了平时走动交流更方便。”官鸿泽放下酒杯,郑重道,“这样吧,你们明年住隔壁的话,房租我帮你们承担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让柯竞和叶禹凡分摊。前者之中,何月夕和郭哲恺的百分之五十理应我们家来承担,而多付的百分之十,就当朋友之间的赞助,你们觉得如何?”
郭哲恺已经听晕了,问何月夕:“少boss意思是咱们不用付房租吗?”
何月夕没理会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柯竞掰着手指头算:“40%,那是多少?”
“每周约142布罗。”叶禹凡报出一个数字。
柯竞愣了愣,叫道:“我靠,你是计算机啊!”
众人:“……”
不得不说,官鸿泽这算盘也打得很精妙,这个价钱比叶禹凡现在住的学生公寓稍微贵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反而觉得……刚刚好!
官鸿泽继续怂恿:“住在隔壁地理位置也很方便,关键是房间都很大,你们能在各自的卧室里作画,采光也很好,听说之前的租客是皇家艺术学院专业生,走的时候留了不少艺术类书籍……”
诱惑越来越大了!
柯竞摸摸下巴:“每周一百四,加水电费估计也不会超过一百六,比我现在住的那地儿还便宜诶!”
他看向何月夕和郭哲恺,“就这么定了?看来还真是托你们的福、占你们的光了,哈哈……”
柯竞自顾自地跟官鸿泽道了谢,官鸿泽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在意太多。”
郭哲恺已经激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余下的两人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们怎么看?”柯竞“独-裁”后终于不忘马后炮地来一下“民主”,问问学弟们的意见。
何月夕和郭哲恺纷纷把视线落在了叶禹凡身上,似乎他的表态才是四人组中最有说服力的……
其实,最近叶禹凡除了考虑搬家的事,还在思考一个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起点可能要追溯到皇家艺院主题展第二天时,他们几个人在展厅里相遇,官鸿泽请大家吃饭。
叶禹凡事后回想起来,那天自己并没有对官鸿泽产生恐惧、厌恶等负面情绪,除了有点想避着——但他那时本就因为s.a.fale的事心虚,怕被别人认出自己。
起初叶禹凡认为自己是产生了“免疫力”,和官鸿泽接触了几次后,理性的评判压过了本能地反感,毕竟对方除了在认识自己时耍了点让人讨厌的小手段,从未做过其它出格的事情……但那次行为也能理解为,对方想改善叶禹凡对他莫名其妙的态度,他想证明他是个不错的人。
而且客观点说,官鸿泽对朋友很真诚,尽管显赫的家世背景让他给人感觉如高高在上的王子,但他几乎没有在他人面前表现出高傲的一面。连柯竞那种毒舌都能自然而然地接受官鸿泽的好,可见他在做人方面的成功。
来参加派对之前,叶禹凡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进门的时候,他像是见到一个普通朋友,自然地伸出手与官鸿泽相握……可这一接触却没有激发任何记忆片段!
叶禹凡既诧异又茫然,这个发现让他更加确认自己对官鸿泽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不是自己和对方熟悉了,而是,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部分似乎陷入了沉睡。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最近画画老不在状态,因为他缺失了艺术创作所需要的“感性”部分,或者说,更倾向“夏骁川”的那部分。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再利用“官鸿泽的身体”来帮自己恢复记忆了!
不过,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禹凡,却冷静得出奇……
有时候,激烈的情绪起伏会影响人的思考能力,譬如靠“官鸿泽的手”回忆起官林运与柏长青背叛夏骁川的场景,叶禹凡当时全身从内到外都充斥着一股子怨气,脑海被各种负面情绪占领:愤怒、悲伤、不解、委屈、憎恨……
那样的自己,让他觉得很陌生!
虽然胎记是与生俱来的,但前世的记忆并非一开始就有,于是那些仇恨对叶禹凡来说仿佛是额外附加的东西。
而现在的他,仿佛能置身事外,用一颗平常心分析着觉醒的记忆,然后思考着该如何从官鸿泽和柏家兄妹身上套出一点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官鸿泽提议让他们住到隔壁的别墅,不管是有心无心,对叶禹凡来说都是一个机会,住得近无疑会拉近他们的距离,让他更有机会得知前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