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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说着,拿出自己一副针线来,赶着上来搁在炕桌儿上头,那太太看时,原是一对儿椅搭子,因笑道:“这可巧了,原本要谦让一回的,谁知道大娘子倒猜出我的心事来,这几日过年,正愁椅搭子还没换新的,偏生前几日又忘了,如今往绣庄里头订货,都说大节下的来不及,不少绣娘又要回南,更没处抓挠儿了,倒是娘子替我摘开了这个鱼头。”

    一面将那针线拿在手里细看看,点头笑道:“娘子手艺不俗,莫不是从前闺中曾经学过此道么?”

    碧霞奴点头道:“当日先母在时教给奴家针法,慢慢揣摩来的,只是母亲去世多年了,手艺也渐渐的生疏起来,求太太将就用吧。”

    那官儿太太见这大娘子生得仪容不俗,谈吐得体,断然不是贩夫走卒家里的女孩儿出身,只是不知道三郎何处觅得这么一个百伶百俐的大娘子,虽然容貌人品相配,只怕根基不大门当户对的。

    因旁敲侧击问道:“我听大娘子说话儿,又见这手艺,并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不知道娘家是镇上哪一户呢?”

    碧霞奴知道自己进城来,少不得见些婶子大娘们,都是要问的,因笑道:“奴家也是屯里人,只因先父是村塾里的先生,所以比别的女孩子多上过几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不值得对太太说嘴。”

    那太太笑道:“原来是念书人家的女孩儿,怪不得形容举止与一般的女孩子又一样儿的态度了,不知是哪一家儿呢?”

    大姐儿见这太太只管追根问底,也少不得说了道:“是乔家集上的乔秀才家……”那夫人听了,倒是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没言语,大姐儿和小翠儿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好抬头瞧着。

    那太太方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找补笑道:“是了,方才觉得这一家人家倒是耳熟的,原来是他家,听见这位秀才公家教甚严,养出来的儿女自然是不错的,只是竟不知他贤伉俪都已经亡故了……”

    ☆、第48章 火腿冬瓜烧二冬

    碧霞奴听见这官儿太太好似与自己父母相熟似的,也不好细问,只得试探着问道:“怎么太太竟与我家里有些瓜葛么?”

    那官儿太太听了,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方笑道:“倒也没什么,先前听我们老爷说过这位乔老爷,只因很有些文名,当日又在县里住着,我们老爷曾会过的,也不过就是君子之交,倒没曾想如今又做了街坊,既然恁的,咱们就更和睦了。”

    大姐儿听了,不疑有他,因笑道:“奴家自幼失怙,如今听见老爷曾与我父亲相识,虽然不敢攀亲,心里自是欢喜。”

    两个妇道又说了会子话,那太太因吩咐小翠儿,依旧把碧霞奴送回去,还嘱咐她“都是街坊邻居,闲了时只管来逛逛。”

    碧霞奴回了张三房里,三郎问她何事,摇头儿笑道:“倒没什么,不过是客情儿罢了,方才送了他家一对椅搭子,倒问出些机缘来。”

    说着,因将方才的话说与三郎知道,又说道:“太太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如今大节下的,不少绣庄里头的绣娘都赶着回南了,只怕如今他们正缺货,我想着自己的针线还算是细密,又是往日里我们屯里大哥时常过来代卖的,如今往绣庄里问问,说了那货郎大哥的名号,再拿去一两副针线给他们瞧,若是看上了,我便赶着做出来。

    咱们家如今因为你我的事情,也已经花了不少,况且二姑娘在外头住着,也不好总占着干娘的便宜,又听见你说你兄弟念书的挑费也大,若是得了这个巧宗儿,岂不是三处有益么?”

    三郎听见,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只是舍不得,因笑道:“原先姑娘没出阁时,好清贵的人品,并不以这些俗事为念,如今做个当家奶奶,倒这般斤斤计较起来了,要养活家里的生计,原是我们男人家该干的,你一个嫩妇少女的,又是这样容貌人品,放在家里享福还怕你不受用,小人怎么忍心叫奶奶受我的迟累……”

    说到此处,心中因为自己月钱不够,倒叫婆娘想着法儿淘换银子钱,十分过意不去,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大姐儿见丈夫怜爱自己,又知道上进,心里感念他的好处,因摇头说道:“我跟你来,原本中意你是个明白人,如今怎么倒糊涂起来?

    头一件,咱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彼此的呢,二一件,我这病你是知道的,轻易不好出门子,在家闲着也是淘气,你这个差事又不分昼夜,只怕也不能成日家陪着我,我们妇道人家困坐闺中还有什么消遣,也不过就是描描花样子,绣绣花儿罢了,如今你倒要一味蠲了去,难道叫我闷出病来么?”

    三郎听见大姐儿的话,虽知有一半儿也是劝慰自己的意思,倒不好拂了她一番心意,只得说道:“既然恁的,我不敢拦着奶奶,只有一节,还是大天白日无所事事的时候,绣个一两针原也无妨,若是点灯熬油的费些心力做这个,我是不敢依你的。”

    大姐儿笑道:“这个我还理会不得么?况且如今出了阁,放着身子不保养,也对不住你……”说到此处忽觉失言,连忙一阵咳嗽掩饰过去,那三郎原不懂这个,也只一笑而过罢了。

    眼看到了晚间,大姐儿张罗着备饭,三郎方想起此事来,拍着手道:“这是怨我没个算计了,原先没有得了你时,都是在老爷家里搭伙的,如今可怎么好呢,少不得咱们先到外头将就一顿罢咧。”

    碧霞奴摇头道:“你越发没算计起来,如今我刚过门儿,哪儿有任着自己爷们下馆子糟蹋银钱的道理呢?这镇上我虽然小时候住过,也有十来年不曾上来了,道路依稀,又不大认得,不如你与我指了路,往市上去瞧瞧,左右日后也是要去的。”

    三郎点头道:“这也使得,只怕累坏了你。”说着,开了街门儿伸手一指道:“这小路出去是一条巷子,人都唤作花枝巷的,两旁都有门脸儿铺户,再往前走时你自然是认得了。”

    大姐儿听了这话又不大明白,心说莫非是当年自家的旧址,只是又不叫做花枝巷的,只得穿戴收拾了出门。

    一路上逛着,但见那街面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乐意瞧她,也有羡的,也有妒的,倒把这乔姐儿看的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心中明白自己容貌是有一无二的,只是久在深闺鲜少与人盘桓,如今出来逛逛倒是有些脸软。

    一面瞧见肉铺,又有挑货郎担了各色干菜来贩的,大姐儿揣度着如今大节下的,肉铺里定然要坐地起价,又想着家里还有当日仙姑带来的火腿,不如就用那个也罢了,因只向干菜担子上头拣选,便要了冬菇、冬笋和冬瓜三样,只因当日父母在时,曾教导自己惜福养身之法,定要吃的对时对景,不错时令,方是养生之道。

    那挑货郎瞧见一个美人儿一样的小娘子过来照顾生意,身子早酥了半边儿,等大姐儿挑好了,因问价钱,问了两遍,那货郎才回过神儿来,怔怔的说道:“不拘三五个钱罢了,好歹结一场仙缘。”

    往来买卖的听了,都哄笑起来,笑得大姐儿红了脸,且喜她平日里虽然不大出门,也时常听见妹子说些外头的买卖行市,心中品度一番,丢下十来个钱道:“多少就是这些,掌柜的莫嫌弃。”

    说着,兀自将那东西搁在篮子里,挽着就走,那货郎兀自痴痴的梗着脖子瞧了好一阵子,方才缩了回来。

    大姐儿回家,进了街门儿,但见三郎正等着,见她进来连忙接着笑道:“可是不巧呢,你才出去,翠姑娘就来了,说太太有话,只怕今儿咱们才回来,东西都不齐全,巴巴的送了两碗菜过来,我要去寻你,又怕与你间错开来了,只得等着,你既然买了菜,留着明儿再做吧,咱们先吃饭。”

    大姐儿点头答应着,脱了大衣裳与丈夫坐了,又问他道:“你平日里吃酒不吃酒呢,若是吃两杯,我与你筛了。”

    三郎道:“自小儿贫苦些,哪里有那个闲钱,况且那酒也算不得好东西,倒是一件诲淫诲盗可有可无之物,不吃它也罢了。”

    大姐儿点头,夫妻两个吃饭,忽然有想起先前的话来,因笑道:“我今儿原想多逛逛的,谁知遇见一个不知好歹的贩夫走卒,心里有些不耐烦,就趁早回来了,你说一直走出了花枝巷,便是我熟悉的所在,到底什么意思呢?”

    三郎笑道:“我说呢,你若是堪破了,回来定然要嗔我的,再往里走走,就是你我定情的地方,你倒忘了?”

    大姐儿听了,方知他说的就是碧霞元君老娘娘庙,脸上一红道:“好没脸,什么定情呢,分明是你冲撞了我……”

    张三郎笑道:“那会子当真以为三奶奶是个仙女儿,唬得我不敢言语。”碧霞奴道:“怎么,亏你还是个更头儿,就这样胆小,若是遇见了强贼可怎么好呢?”

    三郎笑道:“并不是胆小怕事,只怕一说话,吐了人气儿,把这玉女娘娘给腌臜了,飞不上天宫去,岂不是我的罪过?”

    大姐儿方知他是打趣儿自己,夫妻两个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说笑了两句,又吃饭不提。

    到了第二日早上,大姐儿绝早起来梳妆了,想着自己是新媳妇子,难免还要见些亲友的,又不好不梳头,只得耐着性子又好生梳洗了头发,等着干透了才敢出去的。

    昨儿晚上都睡下时,三郎瞧瞧的指给她小厨房的所在,可巧是隔在两家儿之间的,又听说那边儿老爷从不到这里来,方才放心,夫妻两个趁着晚上没人,将自家的米面菜蔬也堆在那房里角落里头。

    今儿碧霞奴起得早,想着昨儿饶了房东老爷太太一顿饭,今天既然早起了,不如替他们预备下早饭,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心里想着,就往小厨房去,烧热了灶,先熬了粥,拿了自己出阁时候带来的两罐南菜,摆了两个吃碟儿,一个香油拌大头菜,一个糟鹅掌鸭信,看着倒是丰盛热闹些。

    一面见昨儿买的几样菜,不如掂对两碗菜,自家也吃,也分与上房屋老爷太太。盘算好了,就预备了一个烧二冬,将冬菇冬笋两样摘洗干净了,烧起大锅来,先把香菇焯得略有一点子香气就捞出来,又赶着把冬笋切得薄薄的,过了油捞出来,两下里一拌,再搁上芡粉勾了芡,就着方才的热油下了葱姜佐料,煸熟了倒进去,回锅儿一焖,一会子满屋里都是香气。

    把这个出了锅,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火腿,去了皮洗净了,斩成小块儿,依旧加了葱蒜盐酱儿,在大灶上煸炒出香气来,便加了水改了文火,叫它自去咕嘟着,一面瞧那粥已经将将儿的熟了,将自己婚床上收下来的干果子放了一把进去,小火闷着。

    眼见那火腿也煮熟了的,连忙好快刀工,将那冬瓜雕成卍字花样儿,一股脑儿搁在火腿汤里,临出锅儿时抓了一把海米搁进去。

    也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儿,两家的早饭都收拾妥当的,碧霞奴正要喘口气儿,忽然听见那院儿里上房屋中,好似太太的声音道:“翠儿,你今儿这样早,香气在这儿都闻见了,掂对的什么呀?”

    ☆、第49章 睦紧邻巧言弹婢

    又听见那翠姑娘的声音,急三火四道:“来了来了。”一面见小翠儿只穿着家常袄儿,乱挽乌云未施脂粉的跑了进来,定睛一瞧,见碧霞奴早将粥饭预备的整整齐齐的,不由得心里不自在,脸上就带出些不好瞧来。

    碧霞奴见了,连忙赶着笑道:“翠姑娘这样早,奴家原想着预备自家早饭,后来见姑娘没来,不如一并收拾了,也省得你再沾手。”

    那小翠儿听了冷笑一声道:“姐姐倒会说,一会子老爷太太吃了这样精致饭食,哪里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儿,姐姐恁般会服侍,就不该去做当家奶奶,何苦来呢,又抢我们奴才的饭碗儿。”

    说着,也不要碧霞奴的东西,刷锅起灶另外预备了粥饭,一声儿不言语的端了去。

    这乔大姐儿虽说如今落魄,年少时到底是念书人家的小姐,多年来又困在深闺之中,几曾听见这等抢白,脸上一烫,眼圈儿早就红了,只因她是太太房里的使女,又不好与她吵的,少不得搭讪着出来,一面端了粥饭往房里去。

    这时候三郎也起来梳洗好了,正等着开饭,见浑家眼圈儿有些红红的,端着饭食进来,倒是一惊,因问道:“这是怎么说?方才恍惚听见前头你与那翠姑娘说了什么似的,莫不是你们拌嘴,她作践你么?”

    乔姐儿摇头笑道:“这事儿也怨我没个算计,想着既然早起了,不如连街坊的早饭也预备下,谁知那翠姑娘只当我是邀功,倒坏了她的差事,这也罢了,一个屋檐下头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呢。”

    三郎听见却是不依,说道:“今儿你才来,她就这也无礼,来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倒把乔大姐儿怄笑了道:“依你说怎么样呢,这不过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之间的事情罢了,你一个男人家跟在里头混搅什么,还说呢,都是你欠下的风流债,倒叫我里外不是人了,我不来说你,你倒充起荆轲聂政来,正经吃你的饭吧。”

    张三郎给浑家弹压住了,暂且不好发作,也只得罢了。一时吃毕了饭,三郎说今儿会了李四郎出去,收拾了就要出门,大姐儿连忙叫住了说道:“昨儿我托你的事情好歹办了。”

    说着,拿出自己的针线样子来说道:“你去绣庄上挨个儿问一问,大小件儿我都各给你带些,叫他们只管瞧,有多少活计我都接,左右大天白日在家没人做伴儿,做些针线倒可以消磨永昼。”

    三郎答应着收了针线自去了,碧霞奴拾掇了桌子,正要做些针线,又听见前头那翠姑娘没好气儿道:“三奶奶,我们太太请你过去呢。”

    碧霞奴正愁没法子弹压这小翠儿姑娘,见这官儿太太几次三番的请,只怕对自己存些怜爱之意,不如借此机会与她亲近亲近,一来对夫主有益,二来也叫那翠姑娘对自己存些敬畏。

    打定了主意,稍微妆扮了一番,有个新媳妇儿的意思就罢了,出门见了翠姑娘,见她面上依旧有些不悦神色,自己倒还是往常一样的笑脸儿,那小翠儿反不好计较了,只得淡淡的说道:“我们太太请。”

    到了上房屋中,见那赵太太端坐在炕上,见她来了笑道:“天儿冷,如今家里的爷们儿都上衙门去了,咱们娘们儿别拘束,三奶奶炕上坐着罢。”

    碧霞奴因为来过一回,如今再端着,就生份了,只得半推半就的坐下,一面问道:“不知太太唤了奴家来有什么吩咐。”

    赵太太笑道:“也没什么,大天白日的在家闲着无事,只是我们老爷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到底有个官称儿,我就不便往外头抛头露面的闲磕牙,嚼老婆舌头,如今你来了,可巧我们两个做伴儿说话儿。”

    碧霞奴听了点头笑道:“太太若是不嫌弃奴家粗笨,往后家里没人时,倒是愿意时常过来陪太太解闷儿。”

    那赵太太听了果然欢喜,拉着她说些针黹女红之事,又问道:“今儿早起你预备了什么吃食,香气我在上房屋里都闻见了,连老爷也觉察出来了,直说新娶的三奶奶手巧。”

    乔姐儿正赶上这个话头儿,因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两碗菜,两个吃碟儿,再就是粥饭了,哦,太太若不嫌弃,厨房里还有极干净没动过的,我拿来与太太尝尝吧?”

    赵太太摆手笑道:“才吃了饭,哪里吃得了那许多,只是你如何预备下这许多的饭食呢?”

    大姐儿听了,正欲解释,又似有若无的瞧了那小翠儿一眼,方笑道:“本想着多做些,叫老爷太太也尝尝奴家手艺,后来翠姑娘赶着过来备饭了,我想着自己做的未必顺口,就搁下了……”。小翠儿给她这一眼瞧的,浑身就打个寒颤,有些心虚的把头低了。

    那赵太太看在眼里,又想起早起恍惚听见那小翠儿姑娘抢白了大姐儿几句,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因端起了主子的款儿来,微微蹙眉对着小翠儿说道:“三奶奶给咱们家预备早饭是她一片好意,你这丫头,平日里不听我管教也罢了,怎么连街坊都得罪起来了?”

    说的那小翠儿姑娘满脸通红,当着碧霞奴又不敢分辨,况且原本是自己有错在先的,眼圈儿一红就要哭出来。

    倒是乔姐儿心软了,因柔声劝道:“太太切莫误会,翠姑娘倒不曾说什么,只因见她也预备了,奴家才歇了手的,明儿太太要尝尝,只管吩咐我。”

    那赵太太见大姐儿贤良,倒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因笑道:“明儿想什么吃的,少不得要跟三奶奶要去,只怕我们老公母两个吃上了口,都惯会要嘴吃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大姐儿一旁陪笑道:“太太说笑了,想来老爷太太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穷我们家的。”

    娘儿两个又说笑一回,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俨然手帕交一般,那翠姑娘站在地下,只管咬着牙暗气暗憋,又不敢怎么样,一会子两个说话儿累了,那赵太太又嗔着小翠儿端茶递水儿的,翠姑娘也是无法,俗话说钱压奴婢手,做了底下伺候的人,到底是情先怯了,日后倒不敢再随意去触那乔大姐儿的霉头,这是后话。

    两个说了一回,眼见着也到晌午了,各自分手预备家事不提。

    却说那张三郎与李四郎见了面,也无非是请他吃两杯,又多谢三仙姑的大媒,李四郎跑前跑后也没少出力,一并谢了,那李四郎笑道:“这不值什么,当日哥哥没娶亲时,我们弟兄几个都着实担忧,如今有了这样贤惠的嫂子在房里,自然是好的了,明儿我叫您弟妹带了官哥儿过去看望。”

    两个说了一会子闲话,各自分手,三郎便拿了碧霞奴的针线往绣庄里问去,果然那大绣庄子的绣娘都赶着回南,十分缺人手,铺子上的伙计正看三郎的货,外头排队等候绣品的几个婶子大娘们早为了上来,赶着来瞧。

    有的说道:“这花样子好高贵,不落俗套却又透着吉祥如意的意思,难为这女孩儿的匠心了。”那个又说道:“椅搭子这样大的活计,也难为她竟是一针不错,处处透着精细劲儿。”

    一面都赶着问是哪个绣娘的手艺,那绣庄里的伙计看见还没收就有这样的行市,如何放着河水不洗船,连忙满口答应下来,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包销的,一面又说如今最缺的就是嫁衣嫁裙,若能接这样大宗的活计,好歹过来说一声,就是解了店里燃眉之急,过了年关,连这位绣娘都可以参与分红的。

    张三郎听了满心欢喜,谢过店伙计就出了铺面儿,自己带来的几件样子转眼间就让外头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抢购一空,倒白得了一笔进项,因去了上次喝酒的那个回回买卖,买了几个羊眼珠子回来,预备下酒,又要了一碟儿豆腐皮儿羊肉馅儿包子,一盘子油盐炒枸杞芽儿,一并打包带了家来。

    可巧大姐儿正要上灶,已经系上了围裙,见他回来,连忙接着,见买了几样吃食,自己交上去的绣品也都没了,心里就猜着了几分,笑道:“东西卖得好?”

    三郎笑道:“这不是都换了真金白银么,不但置办了这几样吃食,外头还给你订了一架妆镜台,说是赶着工年前送来的,不然咱家又没穿衣镜儿,你每日里梳头不方便,总拿着把镜,脖子怪酸的。”

    大姐儿见丈夫恁般体贴,心头一段蜜意,柔声说道:“得了银子你也该想着俭省些,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到底预备下咱们几家儿的要紧事才好想别的呢。头一件是你兄弟的束脩银子,再有就是两家儿妹子的嫁妆,难道不都是用钱的地方儿?好端端的外头买这些酒食,来日吃上了口,挨不得粗茶淡饭了可怎么好呢?”

    ☆、第50章 欠赌债斯文扫地

    那三郎听了笑道:“三奶奶说的是,今儿原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然退了去?”大姐儿听了掩口一笑道:“你又来怄我了,我也不敢跟你辩,正经的快坐下罢,我去厨下收拾整齐了给你烫壶酒。”

    又见叫了一碟子油盐炒枸杞芽儿,因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这个?倒难为你想着。”三郎听了倒是惊喜,笑道:“原来你爱这个?这不值什么,以后我隔三差五给你弄了来,我原不知道,是我娘吩咐多给你这个吃的。”

    碧霞奴听了又好奇道:“怎么婆婆好端端的倒要赏我东西吃,我可不明白了……”三郎见问,笑嘻嘻地附在她耳边,低眉耳语道:“这样菜蔬对小姐太太们最是有些好处的。”

    大姐儿听了,便知如今出阁,婆婆早就盯着自己的肚子了,登时桃腮滚烫起来,推了三郎一把道:“谁与你说这些村话。”说着,早端了东西往厨房里预备下了。

    闲话休提,张家刚刚忙完了娶亲,转眼又要过年,衙门里也放了假,这几日三郎安排的更夫的班次,都是本县住着的子弟当班,外乡的自然要放回去与家人团聚,不必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