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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节

      “桑婆,你去厨房做我下午吩咐你给皇上做的药膳,碧鸟,你也跟着去厨房一趟,看看果羹有没有做好。”

    “是。”

    她的人一走,齐奚就对小叶公公道,“你把奏折送进去吧。”

    “是。”小叶公公很会识皇上的心,二小姐一发话,他就很听吩咐地迈着步子带着人送奏折回殿了。

    这厢齐奚指挥平哀帝,“哥哥你帮我把这个花盆抬起来,我要挂架子上……”

    今日是小叶公公带着一众内侍当值,现下小叶公公一走,留下的几个一见平哀帝往二小姐指的方向瞧,其中一个就怯怯地道,“二小姐,还是奴婢来罢。”

    齐奚笑而不语,平哀帝却是淡淡地扫了那出声太监一眼,吓得那太监浑身就是一激灵,迅速低下头躬着腰退了下去。

    齐奚这时候去折他的袖子,与他微笑道,“我想在你的书房窗边挂一个花草架子,你若是看眯了眼,就起身出来走几步赏赏花草,也不用去御花园那么麻烦了。”

    她这几日移了不少草木进长乐宫,长乐宫不过小几天就已经变了点模样了,平哀帝由着她变动,见她这般说也是直点头,“那我知道了。”

    齐奚的手一放下,他就走到她指着的地方低腰去抬花盆了。

    花盆有点重,平哀帝抬着略显吃力,把花盆放到她指好的位置,他又是重重地吸了口气,但等到抬第二盆稍微轻点的时候,好像又好了点。

    齐奚让皇帝帮着她抬了六七盆也就没让他抬了,拿着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汗,笑道,“你明日也早点回来帮我干活罢?”

    闭着眼睛让她擦汗的平哀帝微笑点头。

    这时候碧鸟端来了果羹,这次平哀帝一口气吃了一碗的果羹不说,又喝了半碗的红参水,一点反胃呕吐之感也未有。

    齐奚在旁一直看着他,平哀帝抬眼就能看到她的笑脸,往往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只是到了夜晚,终归是不能多留她一会,他便也只能送她出了长乐宫,目视她远去。

    但想想明日就能再见到她,这夜间便也能安睡了。

    齐奚到了宫里没几天,长乐宫因她的到来一片和乐,早晨晚间都有人声笑声,不再像过去那个静得连掉根针都清晰可闻,死气沉沉的长乐宫了。

    自齐奚那天说让哥哥开始想个好办法后,平哀帝原本对姬英,蚊凶两个迟迟不早的属国的那点耐性也没了。

    他需要杀鸡敬猴,原本还在官邸住的蚊凶王便突然昏迷不醒了起来。

    平哀帝之前没动手,是因为他不想跟蚊血再起战事,他大忻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他跟前来跟他讨恩赐的蚊凶王一直耗着,哪怕蚊凶王算计了他,他就是奄奄一息也没想让蚊凶王死在大忻的皇城,让蚊凶那边在这时候挑事发兵。

    他本来还想等齐国公回了京,他就可以走了,朝廷中有齐国公,谢家两智者谋士是齐国公的妻弟,兵部更是在他们齐家手里,而他更是有个骁勇的表弟,还有表弟那岳家林家在,这蚊凶就是想再次来犯,怕也是难以成事。

    只是,他不走了,这头一次来见他就打算压他的两个属国他也打算干脆在他手里处理算了。

    按兵不动的姬英王爷那,平哀帝倒也是暂没动手,也还是按兵不动。

    只是他找了林立渊和谢晋平谈了话,让林立渊把东北的十五万兵权交给了谢晋平,让谢晋平调齐人马,守住西北三州全线。

    他又叫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进来,把东北四州的存粮先调到京城新建的国库。

    平哀帝上任还不到三年,但做了许多事,他日夜以继的勤政就是在短短时日内就扩大了国库,加大了与京城靠得近一点的西北三州跟东北四州军力的控制力。

    他见过这七州三十五万兵力,凡六品以上所有的武将,这些人皆得了他的赏赐。

    而林立渊手中握有的兵符需得有他手中的另一半才能调兵谴将。

    他还打算等谢将军把这十五万大兵从东西带回来,让他带着这十五万士兵在京城和众大臣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溜。

    他一个病皇帝能做的事多了去了,想来也没人愿意得罪他。

    哪怕齐国公回来了,齐家两兄弟也都回去了,想来只要她没提回去,别的人也不会先她开口的。

    他不会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谁敢,他就让谁先死。

    平哀帝在前朝翻云覆雨,回了后宫对表妹却极其温驯,往往皆是她说一他从不说二,听话得很。

    他是真听话,所以齐奚进了宫半个月,他一次烧也未发。

    齐奚见他走一段路也不太喘气后,叫来了太医和齐国公府药堂的大夫们帮他诊脉。

    她需要把他的药量减下去,他现在吃的药太猛了,这样个吃法,不过顶多一年就会撑不住,他的五脏会先于他的人垮掉,到时候就是神仙也回天无术。

    平哀帝早些年身子早就垮了,这次没猛药给他延着命,他也活不到齐奚进宫的日子。

    当太医和齐国公府的大夫都犹豫着要不要减药量的时候,他看到她抿着嘴,小脸紧绷固执地看着这群人,他先开了口,朝领着的太医柳首道,“这药方子再重写一张罢,朕这些日子感觉好多了。”

    柳首听了,跟他身边的同僚面面相觑了一眼,方才举手作揖回道,“回禀皇上,依微臣看,您身子骨是好多了,药方是该换了,只是……”

    只是这药方若是换了,皇上怕又是夜不能寐,白日也会无精打采了,这岂不就是皇上最厌的?若不然,之前他们也不会依他的发怒定这么猛的药方。

    “就换罢。”平哀帝知道柳首是什么意思,打断了他的话道。

    他说话之时,看了表妹一眼,这时候表妹也是淡淡地朝他看过来,脸上无悲无喜的甚是平静,只是看在平哀帝的眼里她平静得太过,莫名让他的心跳加速,心口还往内缩了缩。

    他怕她看出来他之前是有些不想活了,所以就是明知吃猛药只会死得快一些,他无所谓不说,反而觉得这样也好。

    现在看她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不知她是冲着谁来的,平哀帝莫名的忐忑了起来。

    齐奚那边也任由她表哥总是装得不在意地把眼睛直往她身上转,她微皱着眉看着柳首他们一群人重写的方子,一道一道药慢慢地看了起来。

    她学得杂,什么都懂一点,这药理也是懂一点的。

    所以之前他用的方子她看得懂,现在在她手上的她也亦然。

    齐二小姐看得专注,皇帝更是把眼睛放在她身上就没移开过,手还不安地握成了拳手放在了膝上,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太医院的人和齐国公府的大夫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皆弯腰躬身打着揖,屏息以待。

    ☆、第271章

    太医们这次用了余毒较轻的方子,是药三分毒,更何况给皇上用的方子里都是猛药,药性越烈的药越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只是这次用的方子里的药保守了些,皇上的身子没药性撑着,也会怠懒些,自己本身承受的也更多些,苦痛来了也只得自己熬着,不能再药压着。

    这是好是坏也是难以衡量,终归是找不到两全之策出来。

    齐奚看的仔细,她对药性大多是懂的,不懂的也会朝自家的大夫颔首,等人过来就指着不懂的给他看,自有齐国公府的大夫为她轻声解说。

    末了,齐奚把方子放到了叶公公的手里,朝他点了下头,一屋子的人自皇帝到门口守着的太监皆都松了口气。

    这气松得太明显,一屋子就听到他们的松气声了。

    齐奚也不露声色,眼睛慢慢地朝皇帝看去。

    平哀帝见了,又是拿拳抵着翘起的嘴低下了头去,不怎么敢看她。

    怕她挑眉,更怕她了然于心的似笑非笑。

    表妹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家。

    八月下旬入了秋之后的天气凉爽了下来,齐奚这几天也没了先前进宫的那份悠闲,减了药的平哀帝反应很大,没出一天就高烧了一次,吃什么就吐什么,晚上心悸出汗睡不着,白天脑袋昏沉提不起精神,头两天皇帝还联合身边的人瞒着她,可她天天出现在长乐宫,皇帝就是躲她也躲不了太长时日,没到三天,齐奚就知道了他是怎么回事,遂晚上也不回长信宫了,她就守着平哀帝入睡。

    有她在身边坐着哄着,平哀帝也总是能睡过去,一夜与她五指夹缠的手连动都舍不得动一下。

    他舍不得,齐奚就更是舍不得了。

    自此齐奚日夜颠倒,晚上守着他睡一夜,间或打个盹,等到他起床上朝,她就在偏殿补个眠,又等到他上朝回来用了早膳,再送他去太和殿,这回来又接着入睡补一会眠。

    这尽管辛苦,但她适应的好,忙了几日也不见憔悴,平哀帝看着她还是日日笑靥如花,这眼睛更是挪不开了,每日看着她心口砰砰跳个不停,不用吃什么药都能赶走身体里的那份倦怠。

    九月初,平哀帝的身子就好了许多了,脸上褪去了青黑色也多了点肉,他本是俊极清贵的人,即便是病着也是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的,如今脸色好了,这光彩自也是非同一般,至少在朝廷中他再似笑非笑地看着臣子的,那些个想跟他唱反调的臣子也不敢噜嗦个没完了——长大了几岁,精神甚好的平哀帝本身的威摄力也与日渐长了。

    平哀帝好了起来,齐奚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平哀帝发现私下她看他的眼睛越来越柔和,那种由内向外的温柔里藏着的是什么,他光想想心口就暖。

    只是,九月初的日子并没有因平哀帝的好转好起来,九月没过几日,平哀帝就收到了江南的急报,国公夫人在回京的官船上受了伤,跌入水中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他是第一个得知的,一看信他就心惊肉跳,先急叫叫叫齐璞入宫,这厢就立马把叶公公跟小叶公公,还有于公公的接班人于肆叫了过来,叫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想法设法把二小姐瞒住,另外,不能让齐小公子进宫。

    齐三公子还好,有事不会让家姐替他一块受着,但小公子就不一定了。

    如若可行,这事他还想让齐璞把他的两个弟弟也一块瞒了,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需要半月这事就会传到京中各大臣的耳中,到时候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齐璞很快就进了宫,一听到平哀帝所说的母亲下落不明的话,当下错愣地看着平哀帝。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道,“皇上,此事,此事……”

    他说话的时候脸都白了,又撑着龙案,直直地看着平哀帝道,“那我阿父呢?”

    “你父在找她。”

    “为何出的事?”

    “遇上了刺客。”

    “呵。”齐璞短促地轻笑了一声,道,“我家几百死卫,还有我小舅他……”

    “你小舅不在,留在江南。”平哀帝打断了他,这事他不是应该知道?

    这就说上糊涂话来了?

    齐璞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他摸着额头深吸了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了下来,“那我阿父呢?他现在如何?”

    “怕是跟你差不多罢……”平哀帝把密信给了他,沉声道,“朕的人要比你快一点,稍晚些你也该收到你们家的信了。”

    齐璞一语不发,拿过信快快地看了起来,信中道他父母遭刺,母亲站在船舱窗子处徒手杀了背后刺向父亲之人,被刺客一剑刺中胸口,跌入了水中还藏着刺客的河面,半天未找到尸首,自此下落不明。

    而他父亲已经发狂。

    这次刺客埋了五百余人在河中刺杀他父母。

    其中有蚊凶人跟姬英人数百。

    御书房内很久都未有人出声。

    齐璞看过信后拿手挡了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放下手把信搁回龙案,哑着声音道,“我得离京一趟。”

    “你不能。”平哀帝淡道。

    他大舅已经离京去了东北,表舅在江南,小舅也是,齐国公府的势力就留他一个人在京中撑着,他不能去。

    “皇上,臣得去。”齐璞哑着嗓子道。

    “有你父亲在。”平哀帝依旧平静。

    “皇上,臣只有一个母亲。”

    “当年朕也就一个母亲,”平哀帝淡道,“但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

    “皇上……”齐璞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那奚儿知道我们阿娘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