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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日日住在这种地方,原本好好的心情好好的身体都要给搅坏了。

    华苓只觉心情很糟糕,她自顾自下了高椅,径直走到内室爬上床睡觉。

    辛嬷嬷也不敢拦她,捧着药碗巴巴地跟了上来,坐在床边哄道:“九娘子,药还没喝呢,九娘子就喝几口可好?嬷嬷给你准备了甜甜的蜜饯,喝完药就能吃了。九娘子前阵子高烧不起,真真要把嬷嬷吓坏了,嬷嬷这一生无依无靠的,以后还指望着九娘子给嬷嬷养老呢。”

    看到九娘子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一张病得消瘦许多的小脸蛋连个笑容都没有,木木呆呆的样子,辛嬷嬷禁不住悲从中来,放下药碗扯起袖子擦泪:“唉,都是嬷嬷不好,没有发现九娘子白日里着了凉,晚上就烧了起来……没有看顾好九娘子,嬷嬷到了九泉下也没有颜面去见魏姨娘了……”

    这动不动就哭的又是什么毛病啊?

    华苓无声叹了口气,扯扯辛嬷嬷的衣角,嫩声嫩气说道:“嬷嬷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药喝多了不好,以后就不要熬了。我以后日日锻炼身体,一定会恢复得比现在更好的。”

    “大夫嘱咐了要进药的,九娘子万万不可任性。”

    难得有一个这么关心自己的人,华苓神色一暖,把辛嬷嬷粗糙的手拉到脸上蹭了蹭,甜甜一笑。“谢谢嬷嬷的爱护,嬷嬷一个人将华苓拉拔到这么大,受了许多辛苦。华苓日后嫁出去,也必定要带着嬷嬷一起去,到那时,嬷嬷就可以舒舒服服在华苓身边享清福。”

    辛嬷嬷没想到才五岁的华苓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贴心话来,当下立刻欣慰地继续抹泪,“九娘子平平安安的,嬷嬷就满足了。”

    不高兴也哭,高兴也哭,女人啊。

    华苓皱眉:“嬷嬷你也别老哭,哭得我都想哭了。”一句话让辛嬷嬷收了眼泪,她才问:“嬷嬷你跟我说,那个丫头初一是什么祖宗啊,哪有这么当下人的,烦死个人。”

    虽然奇怪一团孩子气的九娘子居然问起了这样的问题,辛嬷嬷还是赶紧答了:“九娘子且忍忍吧,初一的舅舅是当家太太身边的采办掌事谢有财,我们可招惹不起她。要是惹得初一不高兴了,回去跟她舅舅告状,我们的日子说不得又要不好过些。”

    “这真是祖宗。”华苓小眉头一挑,“我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丫头,等我去跟主母说说,把她换掉。嬷嬷你一个人照顾我也太辛苦了,我去要两个小丫头来帮你。”

    九娘子明明才五岁,怎地这语气听起来就很让人信服。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吓得辛嬷嬷一身冷汗,赶紧阻止道:“九娘子,这些话不能轻易出口啊,嬷嬷说句不好听的,太太除了对三郎和七娘子爱惜得跟眼珠子似的,其他几位娘子和郎君,太太怕是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过。太太身边的掌事,说实在的,说话也比我们管用些呢。”

    辛嬷嬷对她很好,但是个性太弱了些。一昧退让,以为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自己,以为本本分分就能好好过日子。

    这或许在传说中的人间桃源才有可能吧,现下这个世界,你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步,接着还要埋怨你怎么不退得更快些,挡了别人的发财路……

    华苓轻轻摇摇头,伸出小手,郑重的拍拍辛嬷嬷:“嬷嬷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毕竟是这府中的主人之一,我要求的也不是很多,只要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给嬷嬷气受,能正常吃饱饭就好了,如果这点要求,主母都不能容许我的话,还不如一头在廊柱上碰死。敢让我不高兴的人,我怎么都不会叫她高兴的。”说到最后一句,她一双清水盈盈的眸中露出几分煞气。

    辛嬷嬷虽然心中忧虑,但也没有再劝。九娘子说的没错,九娘子才是主人,她虽然将九娘子奶大,也绝不可能代替她决定什么。

    华苓到底没有再喝药,只不过是一场高烧而已,既然她醒来了,烧也退了好些天了,就没什么大事。越是大户人家莫名其妙的规矩就越多。小孩子摔摔打打饭吃得香,自然长得好,从来没有听说哪个药罐子能把自己药得一辈子无病无灾的,没病还吃药,这是神经病。

    *

    丹朝继唐而起,已经绵延五朝。泽帝登位改元显圣至今已经是第十七个年头,如今领土东至琉球,南接天竺,西至波斯,北接跤马。

    泽帝之前,四任皇帝皆善弓马,善征战,朝中也代代涌现忠臣良将。君民一心,外征内养,终于平定四海。如今大丹边境安稳,边贸日渐繁荣,正是最好的时候。

    丹朝以辅弼相丞四公为首,官居一品。辅弼二公掌武事,相丞二公掌文事,先汶帝称‘辅弼相丞,国之栋梁也’。

    谢丞公,谢熙和,出身江陵谢家嫡系,十八岁以正七品朝请郎被先汶帝召入朝堂,连年政绩累累,识见丰厚,声誉隆重,至十年前成为当朝四公之一,统领百官。

    真是了不得的爹爹呢,午后华苓带着辛嬷嬷和丫鬟往正院去请安的时候,微笑着想。爹爹越是了不得,她想要做的事就越容易才对,毕竟她要求的不过是一点点东西而已。

    华苓穿的依然是一身旧衣,被八娘笑过旧衣新穿,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初一跟在华苓身后,忍不住开口:“九娘子,今个晚上可是老爷的休沐日,九娘子要随着丞公老爷和太太一同进晚膳的呢!九娘子现下这一身,也太素了些吧,而且还是去年的旧衣呢,这样给老爷和太太看到了,怎么会高兴呢!九娘子前阵子不是得了一身新衣么,怎地不穿?”九娘子也也太不像样了,堂堂丞公府的小娘子,居然穿得比她一个小婢子还落魄!

    华苓脚步一顿,没有停下来,而是似笑非笑,回眸看了初一一眼。要是真奉她为主的话,又怎么可能肯穿得比她好呢。

    初一蓦然一惊,下意识地停了停脚步,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九娘子还没有她半腰高,一张病来消瘦的小脸上,双眸却又黑又亮,占了小半张脸去,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熠熠生辉。

    初一发现她似乎看不懂九娘子的神情,不过没等她分辨清楚,九娘子和辛嬷嬷已经走出老远了,一点都没有等她的意思,只得赶紧跟上,前面的话也不知怎么的,没有再提。

    丞公府在金陵城东边,占地广阔,府内有个占地好几亩的大花园,错落修建了好几座漂亮的院落。

    从华苓居住的榴园走出,要先经过种植了雪樱树的樱园,然后从大花园中穿过,才能到主母和谢丞公居住的致远堂。

    致远堂从大门口开始就是和榴园完全不同的一番气象,高檐翘角,金碧辉煌,仆人个个精神抖擞,青石板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庭院中许多海棠花在盛放。

    一路过来,在这个庭院中伺候的仆人就不下二十个,洒扫的、看门的、接引的,伺候花草的,华苓边走边看,暗道相比起这些调.教得动静有度的仆人,她身边的初一就是渣,其实辛嬷嬷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3章 阖府聚餐

    据说主母牟氏出身于大族,娘家已经繁盛了许多代,看这仆人的精神面貌就能略窥一二。华苓前面还没有机会见到牟氏,也没有见过父亲,现在心里很是好奇。

    正房前守着的是两名姿色平平的丫鬟大雪小雪,左边的小雪抿唇一笑屈膝施礼,轻声道:“九娘子到啦,丞公和太太都在等着你呢。我看着九娘子已经身体大安,很为九娘子高兴。”

    主母的侍女也很会说话,听了让人很高兴。华苓仰头朝她笑笑,奶声奶气道:“多谢小雪姐姐引路。”

    内堂气氛热热闹闹的,谢丞公和牟太太坐在炕上,一群儿女环绕,孩子们都有座位,姨娘们和几名丫鬟靠墙立着。

    两夫妻身边是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子,眉间各点着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点儿,但是长得很瘦弱。华苓一看就对上号了,这是牟太太生的一对龙凤胎,分别叫华英和华菁,是她的三哥和七姐,也就比她早了大半年出世。

    这对哥姐看她们这些庶子女的眼神都很漫不经心,头碰头凑在一起玩着一个金制的九连环。

    牟氏嫁给谢丞公已经二十来年了,但是前面只是生了一个女儿华蓉,已经在三四年前嫁入相公王家。所以才会有大郎华邵和二郎华昌的存在,这两位哥哥都是姨娘所出,分别是十二岁和十一岁,都已经进学了。

    大郎打小一直养在牟氏身边。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日后继承家产的自然就是大郎无疑,谢丞公对大郎是很看重的,早早就将之迁到前院居住,着重选择他开蒙进学的老师塾院,现在依然会在空闲的时候把大郎叫到书房,考察学问的进展。

    只是,牟氏居然当了一回高龄产妇,还生了一双龙凤胎。女人嘛,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会对旁的孩子不太经心了,所以现在大郎在丞公府中的地位很是尴尬。华苓扫一眼就在圆桌边看到了大郎,十二岁的男孩子已经长得很高,面容英气勃勃,气度淡定自若,有了两分谢丞公的味道。

    “九娘给父亲,母亲请安。”华苓迈开小短腿走上去,小脸蛋漾起讨喜的甜笑,歪歪施了个屈膝礼,又转头从大哥华邵到四弟华保,从二姐华苇到八姐,连带着几个姨娘都问候了一遍,才算完事。

    她生在年底,过年大一岁,算实了到现在还没到四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把一个女孩儿家的礼节完整做下来,算是很不容易了。

    “不要多礼。小九也这么大了,过来给爹爹看看。前阵子太太说过了,小九高烧不退,爹爹很是担心。幸好现在看来养的还不错。小九的奶娘是辛嬷嬷吧,服侍得不错。”谢丞公一看华苓就笑了,招手把这个最小的女儿揽在怀里,大手摩挲她梳的整整齐齐的小鬏鬏。

    “小九现在已经好全啦,爹爹不要担心,辛嬷嬷很好。”华苓说话有点慢,但是奶声奶气的咬字很清楚,很讨人喜欢。她顺势依偎在父亲怀里,安安静静地,小脸蛋漾着甜滋滋的笑容,乖巧伶俐,越发惹人怜爱。

    小女儿通常没什么话说,以往人多的时候只懂得站在角落里垂着头,想不到病了一场倒像开窍了一样,变得很讨人爱怜。谢丞公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欢,自己的孩子么,自然是聪慧灵巧的好。

    这位闻名遐迩的丞公还不到五十岁,面相白净,端正而俊朗,留着三缕整整齐齐的胡须,穿一身深青色襕衫,气度俨然,是位少见的中年美男子。

    很养眼的面容嘛,在这年代,能摊上这么个爹爹可真不容易啊。华苓扫一眼周围,几位靠墙站的姨娘目光无不是充满了情意地投注在谢丞公身上,特别是穿了娇艳桃红的红姨娘,那眼睛水汪汪的哟。

    “我们家小九真可人意儿,阿娜你说是吧?”谢丞公搂着华苓小小暖暖的身子,侧头朝旁边的牟氏笑道。

    “是呢,小九比小七可要乖巧多了。小七这小泼皮儿,每天都闹得我脑仁儿疼,相反倒是三郎要乖些,现下都学通百家姓了。”牟氏听着就笑,双眸往华苓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颇为温和。她的年龄在四十上下,长得有些富态,一张白白净净的鹅蛋脸,梳了个雍容的高髻,穿着沉稳的暗红色满绣褙子,自有一番当家主母的气度在。

    华苓笑得甜甜的,眨巴着一双黑琉璃样的大眼睛,也不去管两个大人说什么。她扭过头,却发现炕上七姐姐华菁偷偷的横了她一眼,是很稚气的警告和厌恶之意,发现她看过来了,还推推三郎,让他把九连环藏得严实些儿,两兄妹背对着炕下玩,算是拒绝和九娘往来了。

    咦,七姐姐这么可爱啊。

    华苓自然不会把这么幼稚的抗拒放在眼里,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孩子,会因为别人要抢走自己的父爱而高兴的。相比起来,七娘比八娘要可爱多了,至少她不会小鼻子小眼睛地跑过来炫耀新衣服,刷优越感。

    华苓于是看了看红姨娘的方向,发现四娘、八娘和才三岁的四郎坐在桌边,看着她的眼神儿里全是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八娘,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心里急得很,看她的眼神那简直是小刀子刷刷飞舞。

    八娘自然不高兴了,现在九娘占据的可是她曾经占着的好位置!她都想不明白,一直都只知道站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九娘,什么时候这么懂得讨爹爹欢心了?而且九娘穿得这么不好看,为什么爹爹也不嫌弃她呢!

    不过虽然心里很急,屁股都差点坐不住椅子了,八娘也不敢在爹爹没有招呼的情况下跑上去抢宠爱。九娘来得晚,在她来之前八娘就上去见过礼,然后被谢丞公打发回去坐着了。

    华苓这才发现,谢丞公对红姨娘和那三个孩子也不过尔尔,最爱说红姨娘在丞公面前很受宠的,大概就是红姨娘自己吧?真会扯虎皮拉大旗,唬得整个榴园的人都不敢对她不敬。也就是辛嬷嬷那样性子软弱,又没有机会在丞公和太太跟前说话的人才害怕她。

    如果能搬出榴园就好了,华苓皱着眉想,奶娘辛嬷嬷性子软,她又还小,一直在榴园住的话,总脱不了被红姨娘连带着她那些捧高踩低的仆妇欺负的日子,每天都要听几次风言风语,她真是受够了。

    只是,如果要搬出榴园,就要得到当家主母牟氏的同意,父亲丞公是不管后院事的。

    而当面见过了这位当家主母之后,华苓才明白到辛嬷嬷为什么不让她来向太太说要求,因为牟氏除了她自己生的双胞胎和丞公之外,对这满屋子的庶子女就没有给过一个正眼。

    没有厌恶,没有喜爱,牟氏只是对他们这些庶子女不闻不问而已。

    华苓轻轻叹气,不闻不问才是最可怕的态度,牟氏根本不在乎庶子女们过得好不好,她即使大胆提出要求,九成九的可能会被牟氏直接忽视掉。

    只能以后再说了。

    华苓仰头看看抱着她的谢丞公,幸好这个爹对她还是有几分关爱的,算得上半个靠山。虽然不能帮助她改善现在的生活,但如果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申冤,这个爹应该不会不加理睬吧?

    在家外有一整个朝堂的事务要处理,每日天不亮就出门上朝,入夜还未必能归家,谢丞公很忙很忙。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关注度必然是有限的,但是他也是个记性很好、很有耐性的人,家中一大群仆婢,只要过了他的眼,基本上都能记住。

    这是个很能让人如沐春风的优点,华苓听着这位爹爹谈笑间,就和牟氏将家中比较重要的事务都过了一遍,在场八个女儿、四个儿子都被他在不同时候提到过,每个人被提到都会很高兴,不由深深佩服。

    果然不愧是能挑一国大梁的四公之一,博闻强记、见识广博、气度宽和。华苓对爹爹的好感处于.迅速上升的状态,有这样的爹爹,日子坏不到哪里去的。

    “是了,三郎很是聪慧,我看,到九月就送他去开蒙吧。”谢丞公就手想起了这么件事,和牟氏商量:“王氏族学就设在城中平安坊,久负盛名,离我们府不远,大郎二郎也是在那里开蒙的。三郎就送到那里开蒙吧,阿娜觉得如何?”

    牟氏有些心疼,看看三郎专心致志玩着九连环的样子,犹豫道:“三郎身子弱,现下还时不时闹个头疼脑热的,这忽忽儿就要送到家外去上学……”

    言下之意,就是不太愿意叫自己的心头肉离开家的意思了。

    谢丞公眉峰微皱,华苓感觉到按在她身上的手劲大了起来,皱皱眉默默忍住了。原来爹爹也不是不会发脾气的。

    “那阿娜欲要如何?”谢丞公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三郎是两夫妻盼了二十年才盼来的嫡子,但从出娘胎起就不怎么强壮,小胳膊腿儿都瘦瘦小小的,虽然面相清秀可爱,但也掩盖不了这孩子有些木讷,不爱说话的事实。

    谢丞公对嫡子寄望很高,但是这样一个身体瘦弱、性情内向的孩子,未必能够承担起一家一族嫡子宗子所须担起的责任。

    江陵谢氏历经几朝变迁,香火未灭,已经绵延好几百年。一大家族能够安安稳稳传承这么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谢氏从立族江陵始,就极为看重嫡宗嫡支的子弟教养,取贤不取长,每代族长,都选拔的是最为出色的子弟。

    民间传唱“江陵谢,金陵王”,几乎是能和丹朝皇族钱氏并列的世家大族,若要细论起来,钱氏虽然已经传承至第五朝,比起王谢来说,也还多了那么两分粗糙火气。

    牟氏对这些都很清楚,只是她毕竟是三郎的母亲,将他从烧红小虾米一样的小可怜拉拔到这么大,她最清楚自己的孩子身子骨弱,实在不敢就这么把他放出家外去受风吹雨打。

    王氏族学课业繁重也就算了,慕名到那里进学的各家子弟甚多,环境复杂,三郎才堪堪四周岁,又是这么个木讷寡言的性子,受了欺负还不一定知晓开口告诉大人,就这样的情况,牟氏只要稍一设想,心尖尖上就揪得发疼。

    牟氏几乎绞碎了一张丝帕,但面对着谢丞公所给予的庞大压力,还是勉强笑着说道:“老爷,我想三郎还小着呢,不如从家外细细寻访,聘一位才高八斗的先生回来为三郎开蒙?三郎聪慧,在家中开蒙进度亦绝不慢的。待再过两三年,三郎身子骨必定也养得壮实了,再放他到外面去进学,岂不是好?”

    谢丞公无声叹了一叹,只有他抱在怀里的华苓发现了。华苓抬头看去,却见爹爹手上温和地拍抚着她的脊背,温声说道:“既然阿娜心思已定,便照阿娜所言。”

    “如此甚好。”牟氏立刻便松了一口气,看着炕上一双娇儿娇女的眼神分外欣悦。

    ☆、第4章 丞公训话

    其实爹爹很失望吧?

    爹爹对三哥的期望很深,但是牟氏是三哥的亲母,爹爹也不能完全违背她的意愿。夫妻嘛,处事有商有量,这很好理解,然后爹爹把自己的失望隐藏了起来。

    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呢?是因为这里人很多,爹爹不愿意让其他人发现他对三郎的失望么?毕竟是嫡子和妻子的脸面,他作为一家之主,还是要维护的。

    但是,总觉得爹爹还有别的某些想法呢……

    华苓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神里就透出了疑惑。

    谢丞公垂眸看到了小女儿一脸疑惑,不由发笑,颠颠她的小身子问:“小九在想什么呢,说给爹爹听听?”爹爹对小女儿这般亲昵,看得一屋子的孩子都十分眼热。

    华苓回过神,一时想不到回答什么,干脆紧紧揪着爹爹的手臂,在他膝上站起来,在一屋子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踩着谢丞公的大腿耀武扬威地来回走了两下,乐得咯咯直笑。她现在最多三十斤重,对成年男子来说这点分量根本不算什么。她踩的可是当朝四公之一的腿啊,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牟氏也呆了呆,还没有来得及发话的时候,红姨娘指着华苓几乎是尖叫起来:“九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胆敢冒犯老爷!快快下来!”任凭她曾经是多么温柔甜蜜的声音都好,这下子拉得尖尖的,听起来刺耳得紧。

    谢丞公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稳稳扶着小女儿随她站着,给了红姨娘一个警告的眼神:“红柳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三个孩子的姨娘了,竟这般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