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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柳絮怕提着篮子碍眼,找块干净的的布包上,年下,主子赐宴,府里下人都在偏厅吃酒,角门上冷清,是来喜当值,看见柳絮嬉笑赶着问;“柳絮姐没去吃酒?”

    柳絮柔柔一笑,“来喜哥辛苦,我家去一趟。”

    来喜讨好地道;“你尽管家去,今除夕,角门后半夜才上锁。”她手上拿的东西看都没看。

    柳絮走远,来喜还盯着夜色中的婀娜身影。

    柳絮进家门,小生子在生火,看灶台上有一碟子水饺,问小生子道:“这是三婶子送的。”

    小生子点点头,眼馋地看一眼,“是三婶子送的,芹菜猪肉馅,留着半夜吃。”

    柳絮招呼道:“进屋,姐拿好吃的了”

    三个小脑袋凑到一块,盯着油纸包,一层层打开,几大块夹精带肥的熟肉,红呼呼的,扑鼻的肉香,溢满屋子。

    柳絮又打开另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白面馍馍,正中嵌一颗红枣,三个孩子馋得口水都流出来,柳絮拿起馍,掰开,把肉夹在中间,一人一个,三个孩子狼吞虎咽吃起来。

    小生子吃了几口,看柳絮,“姐怎么不吃?”

    “姐在东家吃过了”小生子才放心地大口吃。

    吃完抹抹嘴,“以后我让姐和弟妹每日都吃大块肉和白面馍馍”

    柳絮心一暖,摸摸小生子的头,和煦笑着,“我弟有志气,你每日还去学堂门外听先生授业?”

    小生子难为情,扬起带笑的小脸,“姐,外头听跟里面听一样,外头地方大,里头憋屈,挤十几个人,伸不开手脚”

    柳絮看眼新糊的窗子,别看是纸糊的,密不透风,隔音很好,“冬天门窗严实,外头冷,你能听见吗?”

    小生子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我趴门缝,能听清楚,先生出来撵我,我就跑,等先生进去我还去听”

    柳絮看桌上放着翻开的书本,铺着几张发黄的宣纸,破旧不堪,纸上歪歪斜斜字体,问,“这是你抄的?纸是捡的?”

    “我借隔壁二狗子书抄的,我答应他上学给他提书包,纸是学堂捡门口拾到的”小生子没说为了捡几张纸,被先生揪着耳朵,差点送衙门里。

    柳絮低头,眼眶潮润,半晌,抬起眼,坚定地道:“弟,你不用借书,姐给你抄书,我做工那家有,也不用去私塾,今后姐教你。”

    小生子裂开嘴笑了,“姐跟周家少爷学,我跟姐学。”

    柳絮苦笑,周家少爷。

    盘算,古代孩提时学的是,《三字经》、《千字文》,她几乎倒背如流,就是犯愁,纸张去哪里弄,俗话说,洛阳纸贵,古代纸张是奢饰品。

    柳絮回吴府,花厅里,主仆尽欢,酒正浓时,一个小丫鬟走来,脸喝得红扑扑的,嬉笑着道;“太太吩咐让上一道凉凉的菜,酒喝多了,热的慌。”

    凉菜现成的,盛入食盒,柳絮和夏婆子提着食盒,送去前厅,老远就能听见欢笑声,主子在厅里,有头脸的丫鬟媳妇席面摆在穿堂里。

    吴老爷太太,姑娘、小爷和姨娘都在,柳絮四周扫视,没发现主子席面上有生面孔。

    往回走的路上,柳絮问夏婆子;“大姑娘今没来吃酒?”阖家团聚,大姑娘身体不好,一定是应个景,回屋了。

    夏婆子一拍大腿,“可是的,大姑娘屋里的饭忘送了”

    柳絮有点意外,二人赶紧回厨房,把剩的菜,捡了几样,柳絮提着食盒送去。

    夹道上落了层薄雪,青石板路面,更显冷清。

    柳絮撒开脚,平常走这条路用半个时辰,眨眼便到,轻轻推门,堂屋无人,柳絮看里间门开了一条缝,堂屋里光线透过门缝,照在脚踏上一双绣鞋上,她清晰看见绣鞋底上沾着一丁点雪。

    柳絮轻咳声,晚秋开门出来,看见她,脸色颇不自然,笑笑,“我以为妹妹不来了。”

    柳絮忙陪不是,“我以为姑娘前厅吃酒,耽搁了,还请姑娘恕罪。”

    晚秋像习以为常,苦笑,“妹妹惦记姑娘,承妹妹的情。”

    她不便深问,放下饭菜就走了。

    柳絮跟夏婆子收拾家伙,好奇问:“大姑娘长得好看吗?”

    夏婆子摇摇头,“我只模糊记得大姑娘六七岁时的样子,现在什么样,不知道”

    “大姑娘足不出户,是卧病在床?”

    夏婆子晃头,“这些年,府里没人见过大姑娘。”

    厨房一日三餐送去,吃了,证明人活着,至于里面的人,无人关心,像活死人。

    吴府酒宴饮至更余,方散,撤下席面,大厨房杯盘罗列,按例吴府主子不吃的剩菜,赏赐奴才,节下,肉山酒海,酒水喝了不少,菜肴剩下大半,靠山吃山,灶上的厨娘,检出好的,没怎么动筷,几个婆娘分了。

    柳絮沾光,分不少好嚼过,有半个肘子、大块鸡肉、鸭肉、兔肉,吃剩半条鱼,白切肉,足有一大碗,肥肉晶亮闪着油光,是吴府乡下庄子纯粮食喂养的猪。

    装了满满的一大食盒,一早,柳絮出府门,厨娘们平常对门上的下人颇为照顾,角门上值夜的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通方便,拿出东西,无人过问。

    天还早,街道行人稀少,冷冷清清,柳絮刚拐进剪刀胡同,就见一人等在哪里,她唬了一跳,细一看,是陆志文,手里拿着两包东西,看见她,一把塞在她怀里,闷声,“拿去吃吧!”

    转身就走,柳絮想叫住他,他走得飞快,像逃也似的,柳絮笑了,这人,话也不说明白,送人东西还害臊。

    拿到屋里,打开油纸包,是一大块酱牛肉,还有一大包油炸丸子,柳絮嘟囔道;“这后生是不是从家里偷的,他母亲厉害,发现又要教训他。”

    柳絮淘米做了一锅饭,用碟子每样菜盛上,摆在桌子上,剩下的放在窗台外面,外面冷,能放好几天,孩子们敞开肚皮饱餐一顿,解了馋。

    日初生,柳絮回到周家,正赶上薛大娘来找玉秀,薛大娘凭着老面子,吴府谋了个差事,节下主子准假,和玉秀娘仨搭赶脚的牛车回乡下家里。

    周大娘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初二回娘家,周大娘的娘家离此五十里路。

    正月初二,一大早,周兴夫妇带着置办的几色礼,雇车走岳家。

    柳絮看人走了,趁空躲在小屋里把三个孩子的棉衣做上,周天福这两日消停不少,不找柳絮的麻烦。

    正月初三,日西,柳絮把小生子的棉衣做好,走去灶间准备晚饭。

    听院外敲门声,跑出去开门,一看,愣住,原来是周兴回来了。

    “你大娘在娘家多住两日。”周兴边说往里走,经过柳絮身边,看向她的眼神像要把她身上的衣裳剥光,柳絮一栗。

    周家剩下三个人,两父子和柳絮。

    ☆、第16章 禽兽

    周家的晚饭现成的,玉秀走前把过年吃的排骨、肘子、肉,鸡都烀烂,柳絮薄切了一盘肘子,撒上葱花,放锅里蒸上,炒一个素豆芽,溜白菜丸子,炝芹菜,一个羊肉青菜锅,给周兴烫了一壶烧酒。

    晚饭整治好,堂屋摆上桌子,周兴一个人坐在桌旁,有滋有味喝着烧酒,柳絮把周天福的饭菜端过去。

    柳絮从西间出来,周兴指指空碗,柳絮赶紧过去添饭,盛满碗白饭放到周兴手边。

    周兴喝了几口烧酒,脸膛发红,身子燥热,乜斜着眼,在柳絮身上梭巡,柳絮浑身不自在,忙走开。

    约莫周兴吃完,柳絮才过堂屋,捡桌子,周兴坐在方桌旁,喝茶水,打着饱嗝,酒精的缘故,嗓门比平常大,“柳絮,你一会烧一锅热水,我泡个澡。”

    柳絮答应声,端着碗碟去灶间,拿个铜盆倒上温水,洗碗,手上忙活,脑子紧张想,周天福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兴,周兴正当虎狼之年,公爹看儿媳眼神狎亵。

    东厢房有一间净房,地上放着两个木桶,柳絮烧了两壶热水,倒入,又去井台打上来一桶冷水,提着去东厢房,走一段,停下来,用袖子直抹汗。

    周兴端着茶盏,从帘子缝往外望,黄昏余晖落尽,小院蒙上一层暗影,朦胧初生的月色,勾勒出少女玲珑饱满娇躯。

    周兴看柳絮进了厢房的门,心痒难耐,等不及夜深,出了堂屋,朝柳絮进那道门走去。

    柳絮正弯腰兑洗澡水,不提防公爹周兴打背后悄悄进来,周兴做奴才多年养成的习惯,小心谨慎,走路脚步极轻,没一点声响。

    柳絮提桶倒水,弯腰,衣裤紧绷,周兴走到她身后,眼光落在她浑圆的臀,把持不住,伸手在她臀部捏了一把。

    柳絮一惊,失手打翻水桶,人极灵活地跳过一旁,周兴上前预搂抱她,柳絮躲到木桶后面,以木桶做屏障,隔着木桶,跟周兴对峙。

    周兴一时之间不能得手,好言哄道:“乖,听话,爹疼你”

    柳絮恶心直干呕,骂了句,“老狗”

    周兴耐着性子道;“日后跟天福成亲,独守空房,敢说你就不想,我是你公公,怕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絮破口大骂:“老畜生,你不是人。”

    周兴嘿嘿笑着,“小娼妇,一会弄舒服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乖乖脱了衣裤,让我睡,让爹好好疼疼你,我轻点入,不弄疼你,听话。”周兴哄骗道。

    柳絮愤然,啐了一口,骂道:“禽兽”

    周兴被柳絮一口一个畜生、禽兽地骂,羞恼,三两下甩脱衣衫,松开裤带,脱下裤子,精赤条条,饿狼似地死死盯着柳絮,像要一口把她吞下。

    刚要扑上去,屋外传来砸门声,院门外一男子声音高喊:“柳絮姐,开门”

    周兴一分神,柳絮端起漂浮在木桶上铜盆,舀水朝他身上泼去,周兴躲闪不及,顿时成了落汤鸡,柳絮乘隙,跑出门。

    她拉开门栓,见来喜站在门口,看见她,呲牙一笑,“柳絮姐,灶上使唤人,招呼你快回去。”

    这时,周兴在屋里高声喊道:“是来喜吗?来招呼柳絮,府里厨房不是不忙吗?柳絮刚歇两日。”

    来喜对着东厢房门,弯腰赔笑道;“周大管家,本来今晚不该柳絮姑娘班,是灶上夏婆子家里有事,临时招呼柳絮姐替她一日。”

    周兴已穿戴上出来,背着手,肃色对柳絮道;“既然找你,就快去吧,别耽误主子的事。”

    来喜奉承道:“周大管家侍候主子最是尽心。”

    周兴扯出一点笑容,笑骂道:“小兔羔子,这话当着主子跟前说去。”

    周兴装作无事人似的,好在是天黑,来喜没看出公公和儿媳的尴尬。

    柳絮对来喜道;“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换件衣衫。”方才洒水,她衣衫和绣鞋都溅湿了。

    一会功夫柳絮就出来,看来喜还等在门口,招呼一声,“来喜哥,我们走吧。”

    周家所在的胡同狭长,离开周家大门口,来喜从怀里摸出一琉璃瓶,递给柳絮,“这是年下我新得的挂花头油,上好的,外间买不到,你打开闻闻,可香了。”

    柳絮推辞,“这东西金贵,给你母亲和姊妹们使吧。”

    来喜硬塞给她,“家里就我一个,没有姐姐妹妹。”

    厨房晚膳后,倒也清闲,这晚是夏婆子和马婆子当值,夏婆子看见柳絮,忙道;“我当家的找我,我那小子酒吃多了,跟人打仗惹事,我回去看看。”

    柳絮道;“妈妈这两日不用来,有差事我替妈妈。”

    夏婆子只当柳絮体恤她,越发欢喜,悄声嘱咐,年下,有好嚼过,可着劲的吃,每年只有这时候,主子对下宽容,不责罚下人,讨个吉利。

    夏婆子对柳絮和马婆子道:“刘贵家的走时吩咐,过年,两顿饭,怕主子们晚上饿,隔两个时辰,往主子们屋里送些点心,主子们若饿了,天晚,吃东西停食,拿点心垫点肚子。”

    俩人答应。

    点心现成的,柳絮看看天,现在送有点早,正好二姑娘吴婉真房中的大丫鬟珊瑚来串门,三人围桌嗑着瓜子闲聊。

    “正月初六府里宴客,今年不同往年,太太特为请织造夫人、顺义伯夫人,二姑娘和四姑娘的亲事,太太搁心里。”

    马婆子道:“四姑娘还小,等二年,太太性子忒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