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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第一份自然是给皇上的贡品,虎皮十张、鹿茸十对、鱼鳔十坛、山核桃、红枣、木耳、栗子等土产十筐,各类兽肉鱼肉干两箱,虎骨两匣、另外还有活物,小鹿两对、兔子两对、野鸡两对、斑鸠两对。贡品不够贵重,但心意十足,将他们驻地所有的特产都挑上好的选了,为在就是显出淮北王十足的忠心和恭敬。

    司马十七郎拿起笔在下面又添了一行字:新铸配剑十把、匕首十把、弓箭十付、长枪十支。

    卢八娘点点头,“添得好!”,是要向朝廷显示一下淮北军的军威。

    司马十七郎也很得意于自己的神来之笔,只是不好意思自夸,向卢八娘笑笑又拿起了送至齐王府的礼单:虎皮四张、鹿茸四对、鱼鳔四坛、山核桃、红枣、木耳、栗子等土产四筐,以后完全同贡品相同,什么肉干虎骨小动物之类的。

    再看卢府的,与齐王府基本相同,只是去了兽肉干鱼肉干一项,想来是卢八娘表明对婆家的尊重。回想离京之前,卢家尚让人给他送了一千匹锦帛,而齐王府只送来十副旧铠甲、一百匹麻布,他便提起笔来将两份礼单改成一样。

    两箱肉干不算什么,但是表明的是一种态度。卢八娘对于司马十七郎的好意从来不拒绝,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便笑着把送孟白的东西给他看。

    孟白是同辈,年礼自然又要差上一层,虎皮两张、鹿茸两对、鱼鳔两坛、山核桃、红枣、木耳、栗子等土产两筐,下面是虎骨两匣、虎鞭鹿鞭各一匣,再接着也有小鹿小兔等玩意。

    司马十七郎就是喜欢板着脸装严肃现在也噗地笑了,“虽是用我的名字,但孟表兄一看出知道是你与他玩笑。”

    “我哪里是玩笑!这都是极好的药材,我是送他补身子。”卢八娘又解释了一下:“这东西其实贵重着呢,只是不好贡上去,也不好送长辈,便宜孟表兄了,他收到自然感谢我们的。”

    “王妃没有为我留一点补身子吗?”司马十七郎拉住卢八娘的手轻声问。屋子里还有宁姑姑和成姑姑正在整理东西,加上到处爬来爬去捣乱的儿子,他便做出了商议正事的表情来,但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在卢八娘的身上瞟着。

    卢八娘也看了一眼宁姑姑她们,抽了手低声说:“我心疼你,并没有给你置下那么多姬妾,所以便不用补了。”

    “王妃贤惠,”司马十七郎作势拱了拱手,“本王感激不尽!”

    看着他耍花枪,卢八娘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答:“王爷不必道谢,正是我应该做的。”

    司马十七郎的心思就不在礼单上了,他想晚上该怎么着好呢?又或者哪一天他也尝尝那些补品?剩余的礼单看起来就快多了,陶家、尚家、京城宗室、亲友、故交总有近百份,卢八娘一份份都列得清楚,又附了一本帐薄,详细地记了他们离京时各家的馈赠,看起来非常方便,司马十七郎添改的也不多,接着就是估计时间让人送走了。

    只楚州薛表叔那里的年礼,正与送往京城的风格相反,也是考虑到薛表叔的喜好:檀木锦绣仕女图案屏风一座、描金案几一对、花鸟缠枝纹漆盒一对、山水花瓶一对、彩缎二十端、玉佩一对,也不需要派人送,待司马十七郎过些时候去楚州时直接带过去。

    到了晚上,司马十七郎很用了些手段逼着卢八娘答应了给他做一份补品吃才放手。不过,过了两天他发现给他的补品不过是精心烹饪的鱼肉羹,便又闹了一场,但总归还是没吃到。

    这些个风花雪月本就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现实依旧是极为严峻的。原本司马十七郎北伐是自行招募人员,因此他竖起大旗后,一直非常努力招募人马,而且因为他的姓氏和封号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但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的。

    天气越来越冷后,投奔淮北军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说以前投奔过来的大都是为了北伐大义,那么现在来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吃不上饭的,老弱妇孺所占比例相当高,淮北军有向收容所发展的趋势,营中的人数竟然飞快地突破了两万人。

    面对着进了营地的老弱病残各类人员,淮北军各处也从最开始有些微辞到现在很多人公开表示了不满。他们的话很有道理,淮北军是要北伐的,养这么多废物做什么?浪费粮食、浪费绢帛、浪费药材,就应该将他们都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压力最大的是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司马十七郎是来打仗的,所以他想要的是青壮年男人,带着家眷来投他也欢迎,但若只是老幼病弱残,当然不想要了。但是他的身份是淮北王,淮北百姓的王,他能公开地说这些老幼病弱残不是他的子民吗?他能推出去不管吗?

    卢八娘的压力当然是在后勤供应上了,每日需用的米粮一天天增加,然后就直接翻倍,丁桂送来的东西再多也是有数的。而且这股投奔的人流还在持续增长,如此发展下去,衣食就又是一个大问题了。

    第121章 淮王妃一语惊四座董夫人楚州迎贵客〔一〕

    天越冷,投奔来的人越多,这天一下子投奔过来两千多人,原来他们来自黄河南岸的一个钱姓大家族。钱家虽然算不上世家,但人口众多,在朝廷南渡后一直留在当地,率领当地几千户民众依山结坞堡自保,就这样过了几十年。不幸的是,今年秋天,一股羯人抢粮不成,便围住了坞堡攻打。

    这种情况坞堡已经经历了数不清多少次了,所以钱家家主最初也并没有在意,仗着地势险要派兵士守着就行了,等到天气冷下来羯人自然退了。黄河南岸的坞堡也不只钱姓一家,大家也都这样过的。

    但是,这一次最终不同了,建在半山上的坞堡被羯人破了,只因为羯人抓到了一个采药的山里人为他们指路,从小径直达坞堡背后,于防守最薄弱的环节突破,彻底将坞堡拿了下来。

    钱家人倒也真是勇猛,就在这种情况下,还硬是突破出几千人,齐心合力向南逃来,现在到了淮北军大营前仍剩下两千多,扶老携幼,个个面带饥色,衣衫褴褛。

    这么多人简直就是来耗费物资的,粮食、冬衣、药材,看起来他们每一样都急需。但司马十七郎还是将他们都收了下来,毕竟是与胡人对抗多年的汉人后代,他没有理由推出去。

    当听说这些人先是投奔陶家和尚家,却被婉拒了,然后指点他们找到这里时,司马十七郎呵斥了愤愤不平反对收留的将领们几句,自己去了后营郁闷地对卢八娘说:“王妃,你原来的猜测真是对的。”

    在老弱病残纷纷前来投奔时,卢八娘就说过,“恐怕是有人特别把他们引导过来的,想用这些人拖垮我们。”北方一片战火,胡人们到处被杀掠,南逃的人多可以理解,但都逃到了淮北军这里肯定不正常,特别是来的人明显像是被挑剩下的。再加上淮北军的驻地算得上偏僻,名声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出去,让人不得不多想。

    卢八娘自己就不是好人,所以从来都是以最坏的角度考虑任何人和事。

    那时候的司马十七郎从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他还是更正直一些,所以并不愿意相信,结果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陶家和尚家竟然玩这种把戏!”

    其实淮北军北渡本是对陶家和尚家的支持,毕竟大家总要一同面对胡人,最初他们两家也还算热情,派人来慰问又送了些粮食。但司马十七郎是皇家子弟,封爵高,名声好,发展得也有些太快了,让他们有了担心,便想使些小绊子。

    “我想用我的名义办慈善局和抚幼所,把老病弱幼这些人都人管起来,”卢八娘说:“你看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司马十七郎想想答应了,他既不能把没用的人拒之门外,也只有接受这个办法,“王妃,你真善良。”

    卢八娘才没有这样善良,她想的是,反正这些人也要养了,不如就养成自己的人吧。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所限,并没有真正瘫痪卧床维持生命的人,所谓的老弱病残最少也有一定的行动力。她决定将各种老弱病残人士进行分类,让他们力所能及地做些简单轻松的工作,尽量减轻军营的负担。

    而收留的孩子们就更有用了,当年成吉思汗的母亲就收养了很多孤儿,将他们养成了蒙古帝国赫赫威名的战将。今天她也要将这些孩子们养大,让他们成为将来淮北各界的精英人士,那时她在淮北的地位不是更加崇高和不可动摇了吗?

    在这个时代养孩子,成本可是要比前世低得多,什么奶粉早教一概不用,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寻常百姓家七八岁的孩子就要帮大人们做些事,而十三四岁的男孩就可以去参军打仗,女孩们也不差,十多岁就能做针线,再过几年嫁人,生了孩子也会告诉他们淮北王妃养大了他们的母亲。

    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项好投资,名声也好。

    于是,后营中又多了慈善局和抚幼所。慈善局拨了两三个管理人员过去,组织他们尽量自主管理,相互照顾,自食其力。抚幼所用的心思要多些,将孩子们按年龄分级,粗粗地划了几个级,找几个识字的人教他们认字,此外男孩学武,女孩学针线,大些的孩子还要参加半天的劳动,起码抚幼所的杂事总要他们自己承担下来。

    不论是慈善局还是抚幼所,绝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是女人,卢八娘所用的理由自然是没有男人有时间做这样的事,但是她更想的是为女性就业建立一个桥头堡,就是在前世,教育、护理也是女性擅长的领地。

    虽然没有让人把自己宣传成救世主,但卢八娘还是授意慈善局和抚幼所的工作人员向这里的人们灌输是自己将他们养活,特别是抚幼局,她还要定期这去看看孩子们,让他们加深印象。

    钱家堡来的人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当,另一批前来投奔的人员让淮北军的将领们吵成了一团糟。

    这批人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其中兵士三百人,另外一千多人是家眷。他们原本是一个屯田所的所有人员,从军官到下面的士兵,基本一个没少集体搬了过来,还带着全套的生活用品,锅碗瓢盆、锄头木犁,有人还牵着牛羊、挑着鸡鸭。

    这些人倒不是赤贫,还带着些粮食,只是数量太少,尚不够他们熬过这个冬天的。当然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也不会前来投奔。

    前来投奔的屯田所是尚家的,位置恰好与淮北军最近。耳濡目染地看到淮北军吃得好穿着好,满心地羡慕,想想尚爽对他们一贯苛刻,今年的粮食就是每天掺着野菜吃也吃不到春天,屯田所原有五六百军士,已经有三分之一逃到了淮北军这边,有亲属关系的就知道他们到了淮北军后日子过得比过去好多了,于是大家一商量就一起投了过来。

    军官们的想法虽然有点差异,他们不是因为吃不饱,而是因为手下的军士逃得太多,他们没法向上面交待,也只有跑过来一条路了。再者,他们也不完全是被迫的,很多认为跟着先皇亲封的淮北王混,要比跟着尚刺史好,淮北军的军官们的待遇也比尚家好得多啊!

    这些人过来,只想着他们自己的小算盘,一点也没有为司马十七郎着想。

    虽然司马十七郎自然早就知道投到自己这里的有尚家的人,但是他当然只能装做不知道,就是尚爽也不会好意思说出来,乱世出点逃兵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事实上,这个时代有相当多的武装力量发展发展着就会因为没钱没粮而消散各去就食,这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