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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师叔,这都是弟子之过!”声音中带着自责,这是孟山在说话。

    “此事起因,虽说错不在门下这几个小辈身上,可还是闹出了事来。眼看着就要到大夏了,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北济岛的情形不明,还是派人去接应一下,让他们直接回船上吧!”

    说话的人是江长老,他显然心有顾虑。见孟山安排了几个弟子出了客栈,他又开口说道:

    “林道友,此事你怎么看?”

    沉默了一会,林一平静地说道:“季汤倒是临危不乱,关键的时候还能想着不要连累师门,可见他们并未忘记事前孟长老的交代。对方不过是几个泼皮,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事儿已经出来了,只能往最坏处想了。北济岛以及那个泼皮的详情,你我一概不知。我想,最好还是寻来酒楼的掌柜问一问。”

    林一本来在房前踱步,见饭菜送来后,便回屋里用饭。不过前面酒楼闹出的动静太大,还是惊动了后面客房中的众人。匆匆用罢晚饭,林一见江长老等人也向前面走去,便也跟着去瞧了一回热闹。

    那个宿车闹得凶,围观的人中即使有天龙派的弟子在,也因江长老与孟长老都作壁上观,便也都没敢露头。几个泼皮而已,还是拦不住季汤等人的,也不值得天龙派兴师动众。不过,初到这个北济岛,便生出这样的事端,还是令几个长辈心中忐忑。

    江长老对林一的话深以为然,便让孟山邀酒楼的掌柜前来。

    不一会儿,那个四五十岁的掌柜被孟山带到了跟前。朦胧的夜色中,江长老白发银须,高人模样,让掌柜的不敢怠慢,有问必答。

    北济岛方圆千里,四面环海。高山林立处,山势陡峭,罕有人及。岛上的百姓大都在沿海的海湾附近,结群而居,便成了眼下的这片集市。此处,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济海镇’。不过,这不等同于深山中便真的没有人居住。

    岛上有一灵山,高达千丈,直济云海,故名为‘济海峰’。

    济海峰上有一个不大的修仙门派,名曰‘济海宗’,门内修士上百人,自有上天入地的仙人存在。仙门中,那些低阶修士也少不了人间烟火,便派人掌控了北济岛的这片海域。这些修士专心修炼,也不愿被俗事困扰,便招了不少凡人来帮闲。而那个宿车便是为这个仙门跑腿做事的人之一。只是,此人有个哥哥乃是仙门中的修士。

    故此,在码头这一带,宿车是无人敢惹。

    南来北往的海船很多,都要停泊此处,济海镇也因此繁华起来。宿车整日里带着一帮子人,在济海镇横行霸道,过得逍遥自在。镇上的住户和酒楼客栈,皆顾忌他背后的仙门,对其也是竭尽奉承。

    如此,更是让宿车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今晚这场意外,也算是事出有因吧!

    从掌柜处得知了这些后,江长老的忧虑更重了,自己连一个小家族都不敢得罪,更别说是一个仙门了。济海宗在大夏的仙门中,虽说是个很小的仙门,而此时却如同一座高山一般,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想不到一个泼皮都不好惹,这次可别又惹出什么祸端来!

    谢过酒楼掌柜的以后,江长老便拉着林一回房商议。

    “林道友,这下可麻烦了!”江长老住在林一的隔壁,他将对方拉到自己的房里,来不及让坐,便忧心忡忡地说道。

    林一也感到有些头疼,随便打了个泼皮,都能惹出仙门来。而自己苦苦寻找的,不正是这些曾虚无缥缈的仙门吗?这下倒好,仙门就在眼前,却让你无所适从。

    苦笑了一下,林一说道:“此事可大可小!”

    “此话怎讲?道友还是坐下说话!”江长老抬手示意。

    林一坐下后,说道:“此事往小处说,是这个宿车无事生非,打架吃了些亏,是他自找没趣,也怪不得别人。可他的兄长若是修为高强,又有门派在背后撑腰,不愿将此事善了,就如长老所言,这下真的麻烦了!”

    其实,林一还有话未说出口。人家要是故意刁难,大伙儿都走不了。这才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呢!都走到大夏的家门口了,就因弟子与几个泼皮的一场争执,而终止了此次的远行。别说江长老不想看到这些,便是他本人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也不是没有想到连夜乘船离开,只是此处的码头有人看守,又在济海宗的眼皮子底下,海船绝对跑不掉。

    人过百岁,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江长老,为这些晚辈操碎了心。他手扶银须,神色有些疲倦的看着林一问道:“林道友可有对策?”

    我能有什么对策!修为不如人,连说话的份都没有,人微言轻啊!不知为何,林一的眼前闪过了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来了。摇摇头,他说道:“但愿一夜无事,明日能早早离开此地。”

    江长老叹了口气,沉吟了半响,无奈地说了一句——

    “也只有如此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马车兄弟

    济海镇码头位于北济岛以东,沿着码头西去十余里的山坳之上,有一片宅院,此处便是济海宗的别院。夜色中,院门前连个灯笼也没有,四下黑漆漆的。

    别院住着一个筑基期的管事,还有几个练气期的弟子。这几人的职责,便是管辖济海镇以及附近的海域。此处不让闲人靠近,没有里面的人允许,连只狗也进不来。

    此时,一轮新月初升,山坳下的小路上,出现两个朦胧的人影,不一会便到了一处高大的院门前。两人衣衫不整,喘着粗气,看着紧闭的院门却并不着急。

    走在前面的正是宿车,他挣脱同伴的搀扶,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

    一路跑来,累得双腿有些发软,定定神,走至院门前,宿车用手中的令牌虚空一划——

    光芒隐现中,院门无人自开。

    “在此处等着我!”宿车回首吩咐了一声,便急急忙忙走了进去。后者直点头,左右张望着不敢出声。

    “大哥!大哥啊!小弟有事找你!”进了院门,宿车带着哭音的嗓门便响了起来。

    院门的照壁后面,是个小院,两旁的屋里亮着灯。随着宿车的喊声,一间屋子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健壮的中年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其眉目间与宿车有几分相似。

    “出了何事?”那人应是宿车口中唤的大哥了。

    宿车走近了,脸上未干的血迹让那人吓了一跳,忙问道:“莫非是天黑路滑摔的?”

    “大哥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是被人打了!”宿车装模作样地哭了两嗓子,便将自己如何委屈,又如何被打,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听完宿车的话,那人立在房檐下,一声不吭。可即便背着光影看不清面容,宿车也晓得大哥生气了。

    宿车的大哥名叫宿马,家里本是寻常的山民,机缘巧合之下,此人幼年便被招进了济海宗,苦修了几十年,如今也有着练气七层的修为。

    宿马以为,有自己的关照,家人从此应能过上好日子,不料双亲早早去世,便留下了这个年幼的兄弟。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的光阴,这个兄弟又是自己在凡俗中唯一的牵挂,为了不在心念中留下遗憾,让宿车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便成了他这个做大哥的一个心愿。

    如今,竟有人敢打自己的兄弟,这还了得!

    “打你的人来自何处?又跑到哪里去了?”宿马带着怒意问道。

    就知道大哥疼我!宿车暗自得意了一下,忙道:“我已让手下兄弟去追了,想必那几人要去码头,他们跑不掉的。”

    “行了,这事由大哥为你做主!”宿马一挥手,转首喊道:“吉纳,刘达,出来随我去公干!”

    “来啦!来啦!”随着宿马的喊声,隔壁走出两个男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叫吉纳,一个三十多岁的叫刘达,二人皆是宿马的同门师兄弟。

    “师兄,这么晚了还要公干?”问话的是刘达,其个子不高却显得敦实,圆脸上带着笑容。

    另一个叫做吉纳的年轻人,人长得有些干瘦,也跟着笑道:“也是啊,都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我说师兄,这事儿要不要与舒管事通禀一声?”

    宿马的脸色难看起来,自己兄弟刚才的话,不相信你二人没有听到。怎么?敢情被打的不是你兄弟。几个凡人便敢在北济岛上撒野,这等小事还要说与舒管事听?这不是诚心看我笑话吗!

    “师兄的话便没人听了?”宿马的脸色沉了下来。其实他们师兄弟一共五人,除了修为四层的吉纳和五层的刘达,还有两人住在后面,分别有着练气七层和八层的修为。

    那两个人铁定的使唤不动,宿马有自知之明。

    “哪能呢!小弟唯师兄马首是瞻!”吉纳忙连连摆手,只是心中暗道,你这个兄弟名声可不太好,指不定又欺负谁了,没占着便宜便来告状,我等什么身份啊!总不能与凡人纠缠在一起吧!

    刘达瞥了一眼带着可怜模样的宿车,他忍住心中的厌恶,也附和道:“也罢,便跟着师兄走一趟了!”

    宿车恶名在外,守着济海镇的几位师兄也都心知肚明,只是碍着宿马的颜面,睁只眼闭只眼,权作没看见。凡人之间的事情,随他闹去吧!只是,你不能老拿这些破事来耽搁我的修行啊!

    至于宿马为何要拉着刘达与吉纳,他二人心里明白着呢。这就叫一人为私,三人为公!师门早有规定,门中弟子不得枉杀凡人。毕竟弟子们也是来自凡俗,谁家的族人里没有凡人呢?

    宿马的兄弟被人打了,宿马本人便可去找人理论,凡人还有不怕仙人的?而既然喊上同门,声称此行乃是公干,刘达与吉纳便晓得这位师兄动了杀机,这是想拉人做个见证。有人在北济岛无故生事,还是外地人,即便是杀了,师门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还有一个舒管事在呢!那是筑基期的前辈,若是知晓此事暗藏蹊跷,怕是师兄弟们要受责罚。不过,这前辈平日里在后面的深宅里修炼,基本上不理俗事。

    宿马见两个师弟听话,心中受用,他一把抓过宿车的胳膊说道:“走,让大哥给你报仇去!”

    无奈之下的刘达,见身后的吉纳在默默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跟没事人一般,随着宿马向前走去。

    ……

    再说季汤四人,打倒了几个泼皮后,还真是向码头跑了过去。虽是晚间,路上还有人来往,怕惹起行人的注意,前行了不多远,他几人便放慢了脚步!

    快走至码头时,季汤却是停下脚步。

    “二师兄,为何要停下来?”姚子最是心急,今晚的事都是他惹出来的,这几个泼皮若是此地的地头蛇,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二师兄可是担心被人探知了去处?”罗融问道。

    “不错,这些本地的泼皮是无缝不入,若是被其知晓了你我的去处,而不让海船离去,岂不是要连累师门?”季汤毕竟年长,想的也多了一些。

    “可此处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往哪里去?”俞子先也急了。

    “码头上定有他们的人在,你我前去定是躲不过的,不如随便寻一处地方暂避。待夜深后,是去客栈还是去海船上,再做计较。”季汤想的不错。只是这个法子在江湖中好用,而此处,比起江湖来,更加的凶险。

    “就依二师兄所言,那儿好像是片树林——”四人不敢在原地多呆,忙向北边走去。

    “前面可是几位师兄!”季汤四人心头一惊,喊声却是耳熟,随即放慢脚步望去,见是四个同门师弟跑了过来。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人是孟长老派来的,让他们去海船上过夜。

    是先去暂避一时,还是听从长老的吩咐呢!季汤四人心中踌躇起来。

    “他们在那里!”

    再次传来的喊声,让季汤几人心底一沉。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人影绰绰,还有人手擎着火把,正向这边跑来。

    “去树林!”季汤低喝了一声,带头便向前跑去。

    北边的树林也不过几十丈远,夜色中乌黑一片,该是个藏身的好去处。谁知季汤等人进了树林之后,才走了不过十丈远,便发觉树林的背后,竟是一座如壁的石山,挡住了去路。

    “今儿可是走了霉运了!”俞子先气得骂了一句,冲着季汤抱怨道:“二师兄,真的没想到啊!你我今日被一些泼皮追得落荒而逃。”

    “谁又会怕这几个泼皮呢!还不是怕惹出意外来!”罗融无奈地笑道。

    “真想将这些土鸡瓦犬一般的东西都杀了,省得心烦!”恶声恶语的是姚子的声音。天龙派的弟子是怕那些仙人,可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一群江湖高手被泼皮追的没地逃,在姚子看来,不是屈辱又是什么!

    “不要埋怨了,虽事出有因,而你我今晚着实莽撞了些。更何况,孟长老有过吩咐,此岛上有仙人存在,稍有不慎,便会遭致覆顶之灾。眼下只是与这伙泼皮周旋一番,但愿情形不会变得太糟!”季汤出言安慰了一下几个师弟,他心中也不是没有火气。可今晚这档子事,本来就是自作主张闹出来的,再恣意下去,若真是捅了纰漏,算是辜负了师门的教诲了。

    “他们来了!”俞子先轻呼了一声。火把的亮光到了树林前,有十几个人影晃动,却没人敢走进来,只是叫骂声不绝,还有脚步声自远而来。

    “他们的人愈来愈多,你我冲出去容易,可此地陌生,也是无处可去啊!”罗融担心起来。又要摆脱这些地痞,还想着不要连累师门,很难!

    “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看看他们究竟要如何!”季汤沉声说了一句后,率先大步走了出去。一帮子地痞泼皮而已。我躲你,不是因为我怕你。

    其实,虽有高山挡路,季汤等人也不是没有去路。向东可以去码头,向西可以跑到集市上去。可躲得了今夜一时,明儿还是要去码头乘船,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还有一个原由让季汤心有顾忌,逃得远了,与师门失了音讯,那才是弄巧成拙了。

    八个人走出树林时,一帮子手拿火把刀械的汉子忙往后退,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对方聚了二三十人。这些人应是宿车的手下,也难怪其本人在济海镇无人敢惹。

    “尔等持械相逼,所欲何为?”季汤的嗓门洪亮,加之身躯魁梧,火把的亮光中,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颇有气势。

    泼皮的叫嚣声随之一静,有人喊道:“打了宿爷,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等待何时!”

    “是啊!快快跪地求饶,待宿爷前来发落!”

    “跪地求饶!”

    这些汉子借着人多势众,纷纷喊叫起来,倒也声势不小。

    季汤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那个宿车。莫非,那人真的去搬救兵了不成?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理循环

    “二师兄,给他们罗嗦什么!事已至此,还真当我兄弟怕了他们不成!”姚子随季汤走出树林便未止步,喊了一嗓子后,便已扬起拳头,扑向了对面的人群中。

    “不打不成了,二师兄!”俞子先也跟着冲了过去。

    季汤一看拦不住了,打就打吧,与这些泼皮还真没道理讲。他不忘喊道:“不要弄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