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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第五十九章:重返帝师府

    深夜,村头处还在高歌狂欢,顾轻寒有些疲惫,摒弃左右,斥退段鸿羽的跟随,独自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凉风吹来,将她的酒力吹了散了少许,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抬头摇望着椭圆的圆月,心中一阵发愁,又快十五了,不知道十五的夜晚又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顾轻寒就一阵后怕,生怕她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残暴的魔鬼伤害她在意的人,又或者乱发施令,将流国搞得乌烟障气。

    蓝玉棠那货,说来就灭,就走就走,话也不说个清楚,存心吊人胃口。

    突然,一阵鸣鸣呜呜的哭泣声音传来,让顾轻寒身子一震,后怕的捋了捋胳膊,掉下一层鸡皮疙瘩。

    谁啊,半夜三更的,哭得像鬼一样,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顾轻寒驻足静听,只听这个哭声,似乎压仰了满腹的委屈,悲伤婉转,痛苦哀恸。

    他的哭声并不是狼嚎大哭,而是捂着嘴巴,压仰的哭泣,想忍下,又憋不住,只能抽抽噎噎的哭注着。

    莫名的,顾轻寒觉得有些心疼那个哭声的主人,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她能感觉得出来,那个人心里有一块创伤,埋在心里数十年,在这一朝,被尽数释放出来,再也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甚至她还能感觉得到,那个哭声的主人,有着一颗沉稳善良的内心,能够忍受别人给他的各种冷眼,讥讽。

    忍不住朝着哭泣声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偏,几乎走到了后山。

    在一个废弃的墙角里,顾轻寒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将头埋在膝盖处,低低哭泣。

    他的背影很孤单,也很瘦弱,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仿佛黑暗就是属于他的,他只是一个人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抱住这个人儿,给予他安慰。

    为什么这个背影这么熟悉?为什么她好像见过这个人?

    蹙眉,抬起脚步轻轻走了过去。

    试探性的叫了句,“楚逸?”

    白衣男子身子重重一震,不再发出呜呜的哭泣声,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足足有一息,地上的白衣男子才在顾轻寒看不到的地方,胡乱抹了把泪水,低着头,站了起来,对着顾轻寒行了一礼,“陛下。”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只不过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有些沙哑,并带着一丝哭音。

    顾轻寒将身上的狐裘取了下来,套在楚逸的身上,“天气越来越冷了,出门得多穿点衣服,着凉了可不好。”

    顾轻寒的声音很柔软,还带着一股能够让人安心的磁性,听了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尤其,是她递给他的狐裘,他很冷,冷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在这后山的废弃墙角里。

    他所站的位置,刚是通风口,一阵阵的凉风,如刺骨般的刮进的他的身体里。狐裘 带着顾轻寒的体温,通体又是白色暖烘烘的皮毛,这一披上,马上将他的冷意驱散,身体暖和连着心里也一阵暖和。

    “段贵君不懂事,朕回去后,会训斥他的,你别太在意了,他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顾轻寒以为楚逸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段鸿羽当众羞辱他,并且吐了他一身的口水,忍不住安慰道。

    “这里风大,朕送你回去。”

    楚逸脚步不动,他不想回去,他现在还不想见到他们两个,尤其是帝师……他那个重女轻男的母亲……

    可是他又不想违背了顾轻寒的好意,一时间有些踌躇。

    “不想回去吗?”顾轻寒的脚步顿住,笑看着他。

    顾轻寒看了看废弃的墙角,这块墙角只有一片,其它都倒塌了,而这一片的另一边,是一处矮坡,风口刚好从另一边吹向矮坡上。

    未等楚逸回答,顾轻寒就拉着楚逸坐在矮坡上,双腿伸到矮坡下面密集的灌丛,笑了笑,“想找个地方偷下懒,也不容易啊,今天难得有机,你就陪朕坐坐聊聊天吧。”

    楚逸恍惚,虽然他没有陛下那么忙碌,但是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把自己沉浸在药材里,生怕自己闲下了,就会胡思乱想,像如今,坐在矮坡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地上的丛灌,以及听着动物发生的鸣呜声,心里瞬间放松。或许以前是他太压仰自己了。

    “以前有人问朕,说,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你猜,朕怎么回答?”顾轻寒望着底下的丛灌,突然抬头斜看楚逸,嘴角勾起一抹暖和的微笑。

    世界末日?什么叫世界末日?

    楚逸不是很明白顾轻寒讲的世界末日,但大概能够猜得到,应该是这片天地毁灭了吧。

    她会做什么?一统天下?不,不可能,就算统一了天下,也没那个命去当天下的霸主。

    可陛下贵为女皇,天下的东西,只要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那她还想要什么。

    一时间楚逸也猜不出来。

    顾轻寒笑了笑,叹了一口气,无聊的抓过旁边一根小草,把玩着,有些慵懒的道,“朕啊,当时就应了一句,当然是泡遍天下美男,吃遍天下美食,玩遍锦绣山河。”

    楚逸心情紧绷的心一松,微微发笑,等着顾轻寒的下文。

    “后来,她又问,那你活着,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你猜朕又怎么回答?”顾轻寒带着笑意的脸又看向楚逸。

    楚逸沉吟半刻意,斟酌的道,“统一天下,当天下的霸主?”

    “哈,错了,朕的回答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饱了再睡。”顾轻寒望着头顶的月亮,陷入回忆,手上却一直无意识的把玩着小草。

    楚逸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陛下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当时啊,朕的那个朋友不满的撇撇嘴,来了一句,你的想梦可真够‘伟大’的呀,好好的人不当,居然想当猪。”

    “你说,朕的梦想是不是很‘伟大’。”

    楚逸笑了笑,心中的所有苦闷,好像一瞬间被挥散了开来。

    闻言,讪讪的笑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饱了再睡,这不正是猪吗,这个理想确实够‘伟大’的,可他却没有那个胆子敢跟陛下这样说话。

    “哈,你不说,朕也知道你是夸朕,得了吧,不用夸的,朕知道朕的梦想,你们永远都比不了的。”

    陛下好臭美,人生达到这样的境界,他确实达不到。不过这却是人至高的境界 。

    “若是现在有人问朕啊,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朕绝对不会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朕会说,朕想一觉睡个天昏地暗,天旋地裂。”

    楚逸挑眉,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吃饭浪费时间啊,一直睡着不是更好。”

    楚逸无言以对,抽了抽嘴角,陛下这个理想还真不是一般的伟大。

    “你呢,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是什么?最大的梦想又是什么?”顾轻寒笑问道。

    做什么?他会做什么?最想做的是,能够陪伴在父亲身边,哪怕死,也死在他身边吧。

    最大的梦想?

    他最早以前的梦想,是希望他母亲能够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他存在着,希望他母亲也能跟其他人的母亲一样,疼自己的孩子,宠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份母爱,还有他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够得到母亲的宠爱。

    进宫后,他一直期待着她的母亲能够去救他,可是他等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没等到,七年多过去了,她的母亲仍然不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他不去期待了,他只希望能够出宫,陪伴在父亲身边,哪怕,生活再苦,他也不怕。

    父亲……他的父亲,不知道怎么样了……没有父家的庇护,没有妻主的宠爱,没有儿女的保护,在那个豺狼虎视的地方,在那个阴谋不断的深宅大院,他一个没有价值的侍夫,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不知道正夫侧夫他们会不会欺负他父亲。

    应该不会的吧,他当时进宫的时候,他们答应过的,会给父亲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的锦衣玉食,所有比例参照侧夫的份例给他。

    “其实吧,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那只是因为,拥有那个梦想的人,不敢去努力,不敢去奋斗,所以他的梦想,一直都是一个梦。朕不信天,不信佛,只相信人定胜天,只要你肯去努力,没有什么是达不到的。”

    “如果你想出人头地,你想让人在乎你,那你只有强大起来,你强大后,不需要自己去做什么,你就是万众嘱目了。”

    楚逸身子一震,想让人在乎,就只有强大起来吗?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段贵君,从一个小侍,爬到贵君之位,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受遍苦楚,为什么也没能得到帝师的另眼相待呢。

    他比他,更加渴望母爱,可是现在,他已站在顶峰,站在顶峰后,他除了恨,还是恨,帝师的眼中,只有他的女儿,从来都没有他们……从来都没有……身为帝师的儿子,那是他们的悲哀。

    仿佛知道楚逸疑惑,顾轻寒又补充了句,“你不去试,又怎么会不成功呢,不管有没有成功,至少自己努力了也可以问心无愧,不是吗?”

    楚逸身子又是一震,细细品味顾轻寒的话。

    是啊,他必需要努力,帝师认不认他,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他必需要见他父亲一面,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这么浓烈的想法,但是他很怕,他怕他再不去的话,他的父亲会撑不过去的。

    就算一辈子荣华富贵又怎么样,他的身边,连一个可以讲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只是陛下侍人,他没有资格像段贵君一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府探亲,他连偷偷摸摸都不可以……

    唯一的机会,也被他用来救段贵君了……

    “这次如果不是有你的帮忙,流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还有上官贵君,他的命都是你救的,朕之前说过,许你一个愿望,可是你帮朕做了两件大事,朕还可以再许你一个愿望。”

    再许他一个,愿……愿望……

    他真的可以再要一个愿望吗?

    楚逸心跳骤然加快,有些期待的道,“陛下,奴侍真的可以再许一个愿望吗?”

    “当然可以。”她就知道,楚逸心里有事,如果能够帮到他,她很开心。

    楚逸捂住跳动的心,仿佛马上就能够与他父亲团圆。他终于……终于可以实在他的愿望了。

    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过份激动,眼里淌下一颗泪水。

    顾轻寒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淌下的泪水,“兴奋就好了,眼泪就别掉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哭成花猫可不好看了。”

    楚逸有些尴尬,任由她擦拭,多年了,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温暖,而跟陛下出宫的这段日子,陛下却给了他无限的关心。

    他知道,也许这个陛下不是以前那个陛下,更甚者,这个陛下,也许对任何人都那么好,可他还是很留恋她给的温暖。蠕动嘴巴,正想跟顾轻寒说,他想出宫,想终于服侍他父亲,一辈子青灯长伴。

    然而,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震怒的声音给吓到了,“贱人,你敢搭引陛下。”

    随即一道身穿大红的妖艳衣服的男子放大在眼前,还未看得他的脸,脸上就被重重的扇了一巴掌。这巴掌用的力道很大,大得他差点被扇向坡底,头脑晕眩了几下,半响回不过神来。

    只知道他有人扶住他欲掉下矮坡的身体,以及耳边有一道熟悉的怒骂声,“陛下,楚逸就是一个庸医,他就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心思恶毒的贱人,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他哪点值得您对他这么好。”

    顾轻寒原本慵懒随意,轻松带笑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

    这个段鸿羽,仗着有她的宠爱,恃宠而娇,蛮横无礼。之前因为他染了瘟疫,也没跟他计较偷令牌的事,新科宴会,跟小皇子联合欺负卫青阳,她也饶过他了,刚刚,当着全天下百姓的百,朝着楚逸吐口水,羞辱谩骂楚逸,她更因为楚逸的求情没跟他计较,如今,当着她的面,居然敢扇楚逸的巴掌,还敢如此责怪她。

    她是不是最近太过宠过他,所以才养起了他这刁蛮的性子。

    扶着楚逸起身站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生怕他跌下矮坡。

    楚逸不着痕迹挣开她的搀扶,低下头,恭敬有礼的站在一边,不敢去看段鸿羽愤怒的脸色。

    段鸿羽看到楚逸的这样动作,一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装,每次都装可怜,装委屈,装无辜,跟卫青阳一样,都是阴险小人。

    “楚逸,我们走。”顾轻寒直接华丽丽的将段鸿羽给遗忘忽视了,牵住楚逸的手,往山下走去。

    楚逸有些后怕,担心段鸿羽会生气,挣了几挣,不想让段鸿羽误会,可顾轻寒的手拉得非常紧,像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

    挣脱不了,只能跟着顾轻寒往山下走去。

    段鸿羽气得脑浆生疼,把他当成什么了?空气吗?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