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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席临川挥一挥手让那禁军退出去,一手执着那张纸读完,方缓缓向她道:“从赫契人的住处搜出来许多信件,牵涉府里四十多人。”他眼皮微抬,压了音又道,“也有和你字迹一样的,但被我扣下了。”

    ……怪不得他要送她离开!

    红衣惊愕中亦觉动容,思忖着道:“因为将军信我是被人陷害?”

    席临川点点头:“嗯。”

    她目光落在案上的那两封信上,又说:“那我若说……我觉得绿袖也是无辜的呢?”

    席临川未作反驳,哑音一笑:“我也觉得。不仅如此,我觉得那四十余人里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并非他随意发善心,但他到底是活过一次的人了,府中许多人的情况他都清楚。

    他知道他们不会去为赫契人办事,只是一时又无法证明他们的清白。

    红衣扁一扁嘴,手里的筷子将眼前刚咬了一口的酥皮点心戳了一下又一下,直戳得豆沙都冒出来了,终于踌躇道:“我能……看看那信么?”

    席临川想了想,兀自将两封信都抽了出来,先自行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要紧的,才递给了她。

    红衣接过信后读了两遍,就觉得……

    真是晦涩难懂!

    除了字迹熟悉,就没什么其他让她觉得眼熟的东西了。信中内容提及军情、论及朝政,莫说其中纠葛她看得眼晕,便是有的人名……她都不能顺利地读出来!

    视线草草地划过一行又一行,意思最多只懂了六分。翻到末尾,她的目光停在了落款上。

    “绿袖。”她凝视着这两个字蹙蹙眉头,而后将信纸一推,凑近了席临川道,“你看。”

    “嗯?”席临川看过去,她指着那个“绿”字:“这个地方重描过,所以这个比划这么重。”

    虽都是繁体字,她至今不算完全适应,但绿袖的名字到底见过太多回了。“绿”字的右半边,第一笔该是“竖折”,因要在间架结构上好看,那个“竖”多会倾斜一点。

    眼前这个字上的这一笔不仅被描得明显粗了,而且不难看出先前似是写成了笔直的一竖,是以写信者提笔重写,开头处完全重合,结尾则因一个不倾、一个倾斜而变得墨色浓重。

    “偶有写错重描一笔也是尝试。”席临川皱眉琢磨着道。

    红衣却说:“但最不容易写错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尤其还是信尾落款,除了仿造以外就只能是署自己的名字,随手一签名便可,笔画烂熟于心,哪有写错的可能?

    席临川睇一睇她,一喟:“我知道这不是绿袖写的。”

    ——他觉得他方才刚说过自己知道绿袖无辜,她无需再这样刻意证明这信并非出自绿袖之手。

    红衣美目一瞪,手指在信上一敲:“我想说,这写信之人名字里的某个字也是绞丝旁!”

    这倒让席临川一愣。

    因为是从后一半开始写错的。

    比如……一个姓李一个姓张,不可能在写完一个“木”字头后在下面续一个“长”;再比如一个150的移动号、一个186的联通号,也不太可能在写完“150”之后续上“186”以后的数字。

    但若前几位数字或汉字都相同,后面就不一定了。最明显的,莫过于年份切换的时候,多少人写完“2014”再闷着头把“4”描成“5”啊!

    “这算是种惯性……这人平日里总写绞丝旁的字,才会习惯性地落笔直接写下去。”红衣把自己的思路大致说了,抿唇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一猜,未必对。给将军当个参考罢了。”

    实在很有道理……

    席临川看着她的笑眼愕了半天,不得不觉得钦佩——这虽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事,但毕竟是禁军都尉府都没多想的事,连他也不曾疑过这一点。

    “将军优先查府里名中带绞丝的人吧。”她托着下巴悠悠道,“这范围可小多了。何况反正都是要查,先查了这一部分,若是没有,再查其他人也不迟!”

    名中带绞丝的……

    席临川认真想了一番,伸手便捉了她的手腕:“多谢提点。这就把你送禁军都尉府去。”

    “为什……”

    “么”字还没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名中带绞丝的,他头一个想到的可不就是她么!“红”字是绞丝旁啊!

    挑眉怒瞪,她努力表达着怨愤瞪了他半天,他还是不松手,眼中带笑地看着她,端然是要逼她先说话。

    “我这得算自己投案自首……”她咬咬牙道,席临川认真地一点头:“嗯,为夫保证替你多美言几句。”

    “美言没用……”她扯扯嘴角,“听说牢里的饭不好吃,将军要保证我三餐有肉才肯招供!”

    “嘶——”席临川倒抽凉气冷然扫视,觉得难得她这么有兴致跟自己贫嘴,便心情大好地配合着应和下去,“那我保你连宵夜都有肉,你倒说说你能供出点什么?”

    “我给将军默写所有带绞丝旁的字!”红衣理直气壮一叉腰,“按笔画排序还是按发音规则排序,将军自选!”

    第94章 马迹

    翌日下了早朝,席临川径直去了禁军都尉府北镇抚司。

    将红衣的思路一说,一众禁军默了半晌后,一面不想承认一个姑娘家想得比自己周全,一面还是默默点头承认这话有道理了。

    一刻后齐伯将席府的花名册送至,禁军便开始全神贯注地查席府里所有名中带绞丝旁的人。

    好在这偏旁虽算常见,但在名字里用得不多。上上下下地全翻了一遍,连名带姓加起来,和这字沾边的也不过十几个人。

    于是便将这十几个人带到镇抚司问话。红衣自然还是要来一趟的,不过前去带人的禁军既知她的身份又清楚这点子是谁出的,便对她十分客气。

    在禁军都尉府中遇到绿袖,从去珺山算来,一桩一桩地事接连不断,二人已许久没见了。自有满腹的话想说,但看看眼前这办公事的场面——闷头去聊天好像有点砸场子。

    席临川和一个千户在旁边的一方小间里坐着镇,诸人挨个被叫进去问话。其他人被问了什么,红衣不知,待得她进去的时候,只见席临川一扫两旁禁军,手指在案上的一沓宣纸上一捻,数了那么七八张出来。

    起身走到她面前一递:“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