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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真是夜了,这样就能听到夜虫呢喃,细碎而嘈杂,让人困倦,又让人难以入睡。

    阮玉翻了个身,看夜光透过冰纹的帘子,在桌上洒下斑驳。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被丁嬷嬷训了一顿,一定很窝火吧。

    再翻了个身,手臂习惯的搭在腰间,忽的记起,方才沐浴的时候,春分指着她腰间的一圈青紫,惊恐得瞪大了眼睛。

    而此刻,指缓缓的拂过那圈略带痛意的紫,闭了眼,就好像看到他怒目圆睁的赶来,飞身落在自己身后,铁臂一箍,就把她揽在胸前……

    心口猛的一跳,脸颊开始发烫。

    她踹了冰蚕丝的被子,只穿了梨花白素锦寝衣毫无形象的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头顶模糊的承尘。

    躺了一会,更觉得热了。

    起身倒茶,却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口,向着对面望去……

    与这边相对的是东跨院书房的花格窗。

    阮玉忽然发现,自己至今不知他睡在哪个房间,而此刻,他会不会……

    仿佛就在她走到窗前的同时,那扇花格窗的里面也有人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映在窗口,即便背着光,亦好像看到他在向这边张望……

    ☆、207难解相思

    她噌的一下蹦回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直到捂了一身汗,方意识到,她这边没有光,那边根本看不到她。

    可是既然看不到,为何还要张望?难道……

    “阮玉,我……”

    那时,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呼的掀起被子,脑袋从床头移到床尾,还是不舒服,这是怎么了?

    她开始心烦,继而冷笑。

    你还当真动心了?别忘了,他可是心有所属,为了那个人,屡屡羞辱你,还要休了你,而且今天,他还收了人家的帕子,他能喜欢你?别逗了。

    不过是因为你帮了他,他也在想着法的回报你。

    的确,互不相欠嘛,否则,将来怎么算得清?

    再说,就算……就算他对你有什么亲密举动,男人嘛,有几个不花心?有几个不想着左拥右抱?你离他最近,当然想要对你动手动脚了。

    对,以后不能让他这么随便!

    不,以后要跟他拉开距离!

    阮玉胡乱的想着,越想越烦。

    她忽然想到如花。若是如花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乱七八糟,因为如花可以随时提醒她。可是自打季桐来了金家,如花就跟着了魔似的长在怡然院,连晚上都不见踪影。

    莫非它已听说金家打算将金玦琳许给季桐?

    哪怕金家为的只是块牌位,依如花的性子以及它对季桐的执着,怕是也无法忍受吧?所以要近身监督,随时准备搞破坏?

    可是一只狗能起什么作用?

    而且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找她想办法?

    阮玉觉得她自打穿过来长了不少本事。一个是超级听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一般总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等到她需要就消失了。而现在则多了预测的能事,因为她刚想到这,门就吱扭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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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日,一向处于“闭关”状态的丁嬷嬷都在清风小筑活动。

    她也不管什么事,就是来回的走,因了那身“仙风道骨”和方块脸,院子里安静了不少。每个人走路都静悄悄的,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表情亦透着庄重,就连油腥儿都吃得少了,用百顺的话说,就是“一边是尼姑庵,一边是和尚院”。

    金玦焱那日深夜方归,又把院门摔得震天响,百顺第二日就打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小喇叭立冬成了五爷的人,但不代表没人给他通声气,而且近来……他发现主院似乎有意要跟这边搞好关系,只不过仍端着矜持。

    他也不客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于是这段时间,主院和烈焰居的互动频繁了许多。

    其实是这边的小子都是光棍,主子对自己的事尚迷迷瞪瞪,哪有心思给他们张罗?人家别院的小厮都生娃娃了,他们可倒好,真要当和尚了。

    不过既然对面给了咱个笑脸,咱就接着,再回个更大的,然后私下里的碰头亦多起来,多是对主院的丫鬟品头论足,想着能把哪个许了自己,而且一定要分配公平,因为这八字还没一撇,已经有人由于看上了同一个打了好几仗了。

    但不管怎么折腾,事儿也得四奶奶拍板,于是这帮人就琢磨着跟四奶奶套套近乎,可是“老尼姑”在院子里来回游荡,谁若是动了点心思,立刻就会对上她的眼神,他们立即就觉得自个儿好像犯了多大的错误似的,恨不能念阿弥陀佛来超度一番。

    百顺见兄弟们愁眉苦脸,主子更是苦脸愁眉,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决定要正义一把。

    于是就冲到金玦焱的书房哇啦哇啦的大发感慨,简直是义愤填膺,连说带比划的将老尼姑大卸八块,结果“罔顾人伦”一句一出,丁嬷嬷的眼风就顺着敞开的窗扇射进来,当即就把他定在了耻辱柱上。

    百顺半晌没缓过气,直到丁嬷嬷面无表情的走了,他方蹿到金玦焱桌前:“四爷,您瞧瞧,您瞧瞧……”

    金玦焱自是都瞧见了。

    这两天他就一直在观察丁嬷嬷。她也不是总出来游逛的,不过基本上是你不需要的时候,她出现了。

    那夜的冲动过后,他已经平静了,这几日一直在思考,那句话没有来得及出口,他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然后就开始想阮玉。

    初时是翻江倒海,折腾得人坐卧不安。渐渐归于静寂,不过总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长在了心里,摸不到,但能感觉硬硬的,时不时的翻滚一下,很不舒服。这两日则好像发炎了,产生放射性疼痛,每一根丝缕都仿佛能捞起来般牵扯不断。

    有心过去看看她,然后丁嬷嬷就恰到好处的停在窗外,看他。

    他便望天。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不说打个雷呢?

    百顺兀自聒噪,他被吵得心烦意乱,忽然一拍桌子,愤然起身。

    百顺眼见得主子撩起袍摆如唱戏的花脸直往主院杀去了,差点高呼万岁,可是没敢,只在屋里“哇呀呀呀呀”的扯开架势转圈。

    金玦焱杀到一半,迎面见霜降端着托盘过来了。

    他停住脚步。

    霜降向他屈了屈膝:“千依小哥伤得重,奶奶说,要常来探望。”

    他点点头,霜降便低眉顺眼的去了。

    停了停,继续杀。

    院里的丫鬟见到他,纷纷行礼,他一律严肃点头,然后众人便见他一阵风似的进了主屋。

    那日,金玦焱被丁嬷嬷从阮玉卧房里撵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虽然丁嬷嬷时不时的露露脸,但众人私下里也传得欢,都说丁嬷嬷不近人情,自己吃斋念佛也就算了,竟还要绑着主子当尼姑,这叫什么事?主子跟四爷虽然闹得欢腾,她们也跟烈焰居泾渭分明,可是大家私下里谁不希望俩人能好好过日子?

    于是有人说,听说前朝的时候,公主出嫁后要想跟驸马在一处,就得先贿赂陪嫁嬷嬷,跟嬷嬷搞好关系,否则……

    四奶奶该不是得罪了丁嬷嬷吧?可是好吃好喝供着,老家伙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她还想怎么着?如今竟阻碍四爷跟奶奶合房,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天啊,老东西该不会被夏至收买了吧?想让那头先生下长子?

    金玦焱杀进来的时候,阮玉正由春分服侍着用茶。

    四目一对,当即就觉得四围好像都空了,只余他们二人,只余对面的人。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因为春分向着金玦焱屈了屈膝:“四爷。”

    便往门外去了。

    她必须出去,不是为了给俩人腾地方说悄悄话,而是……她必须看着丁嬷嬷,不能让她来搅局。

    可是已经晚了。

    金玦焱刚进门,丁嬷嬷便往这边来了。这不由令春分怀疑,丁嬷嬷是不是练了什么功,刚才还瞧见她在院门口转悠呢。

    丁嬷嬷进了门,阮玉立即低头喝茶,丁嬷嬷便严肃的看金玦焱。

    “哈,哈哈,”金玦焱干笑两声,清清嗓子:“那个……今儿是十二,赛珍园有个鉴宝会,四奶奶可否跟我去瞧瞧?”

    屋里人面面相觑。

    金玦焱正起脸色:“那日我考你,你有许多答不上。我回去思考了一下,想是你只看书,却缺少对宝物的真正了解。这东西是要看,要摸,甚至是要闻闻味道的。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带你去走走,若有什么不懂的,我也可讲给你听……”

    再次面面相觑,是否了解宝物与做金家四奶奶有什么关系吗?

    阮玉垂了眸,指尖摩挲着粉彩盖碗的边沿,结果金玦焱一个劲的跟她使眼色,可是她一个也没看到。

    或者说,她是故意不去看的,因为……

    金玦焱已经急了:“春分,怎么还不给四奶奶准备,车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

    屋里的人一时没法适应节奏,倒是春分反应过来,就要扶阮玉进去换装。

    阮玉推脱:“大热的天,我还是……”

    “姑……奶奶,还是出去走走吧。都说这几日无精打采的,原是这屋里闷得很,人岂能有精神?”

    外面比屋里更晒好吧?

    可是一向温顺的春分比什么时候都固执,偕同穗红就把她架到了里屋。

    其实若是她一意反对,她们也没办法,只是……

    金玦焱见人进去梳妆打扮了,顿松了口气,转头对上丁嬷嬷,还笑了笑。

    须臾,阮玉出来了。

    芽黄的轻衫,银白色绣折枝花的裙子,斜斜的堕马髻,简单的玉簪,整个人清清爽爽,让人眼前一亮。

    这颜色,果真她穿最好看!

    只不过,她好像瘦了些。

    金玦焱皱了眉,记起春分刚才的话里有句“无精打采”。

    是苦夏么?一会带她去吃老纪头的酸梅汤,好好解解暑,开开胃。

    ☆、208完美计划

    心情开始雀跃,表面还得装作一本正经,他甚至还转了身,笑微微的邀请丁嬷嬷:“嬷嬷要不要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