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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他想要报复,那个女人心肠太毒,对她最大的打击就是夺走她的唯一依靠,也就是太子姬晔。

    他利用了李垣,先帝驾崩后姬晔登基,没多久就计划成功,得到姬晔暴毙的消息。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姬晔的命那么硬,都躺进了棺材里还能活过来。

    邱煜面色变的扭曲,后来大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直守在那个狗皇帝身边。

    他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出城,谁知还是在十一那里失手了。

    “既然主子以前可以放任奴才,这次为什么要阻拦?”

    “因为我们的陛下学聪明了。”宋衍从下人手里拿走茶盏浅抿一口,“他给了我五日期限。”

    邱煜根本来不及捕捉那句话里的深意,他说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只有主子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他承认他的私心,想有一天能和这个人并肩看天下。

    宋衍抬了抬眼,眉间笼着几分讥诮,他轻嗤一声,“如果我想要姬家的江山,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邱煜脸上的表情僵硬,片刻后问出困惑许久的问题,“为什么?”

    他不懂,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朝政,扭转局面,却甘愿做个一人之下的臣子。

    为什么?宋衍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轻抿,他没必要去跟一个下属解释。

    就算解释了,然后呢?无非就是得到一些同情和怜悯。

    宋衍抬手,下人领来一个男子,那张脸和邱煜一模一样。

    指指那个“邱煜”,宋衍摩.挲着小手指上的疤,“明日我会带他去见我们英明的陛下。”

    后面几个字不自觉的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趣味。

    邱煜的眼睛攸地瞪大,欣喜若狂的呢喃,“主子……”

    他赌赢了,这个人真的对他舍不得。

    宋衍云淡风轻的开口,似乎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

    “我还是刚知道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人不但是暗卫,还跟宫里那位太后有关系。”

    宋衍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一桩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牵扯了几人的命运,等到合适的时机给翻出来,这会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彻底破灭,秋煜苦涩的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不杀他的原因,这么说他还要感谢那个女人,不然他对这个人就没有价值了。

    “主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宋衍没有犹豫,“并无。”

    “将来主子若是像奴才喜欢主子那样喜欢上了一个人。”邱煜深深的凝视对面的人,笑着说,“希望主子也和奴才一样。”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一点点浮现怨恨和自嘲,一字一顿的说,“求而不得。”

    宋衍缓缓眯起眼睛,求而不得?他所求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71章 卷六

    江余以为宋衍不会把邱煜交出来,他都做好借机打压一番的准备,却措手不及的从对方提来的包裹里看到一颗人头,切口的肉和筋泛着白,明显是精心洗刷过的,令人作呕。

    这就死了?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带这个和原主有一半血缘的兄弟跟后宫那位见个面。

    “陛下,臣这个人有个毛病。”宋衍偏头,从袖口里拿出一块藏青帕子轻轻擦·拭手指,“不太喜欢把自己的人交由他人插·手干涉,所以就先处理了,希望陛下不要介意。”

    江余错愕了一下,挥手让小权子把那颗人头拎走,小权子瞟瞟,跟桌上那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对上,他大力地干咽了几口唾沫,双手捧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离开了。

    死人是这世上最不可怕的东西,小权子懂,宫里每个人都知道。

    书房的气氛诡异起来,江余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目,看起来特别温润和雅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宋相大义灭亲,朕很欣赏。”

    宋衍的眸底暗藏一抹难以言喻的光芒,“陛下不问问事情经过?”

    江余一派正色道,“不用了,朕相信宋相。”

    良久,宋衍轻笑,明明是充满柔和温煦的笑容,却让江余背部爬满了一层小疙瘩,一路往上延伸,他连后颈都凉飕飕的。

    气氛越发诡异,一阵缄默后,江余干笑两声,“今日天气不错,宋相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知道对方肯定会以公务繁忙推掉,所以他也就随口一说,谁知这回对方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位,竟然会一脸平静的点头说好。

    江余太阳穴抽抽,今日的第二次措手不及,他得想办法早点完成任务离开,这人城府深重,他对付不了,时间一久,就越能暴露这点平不了的差距。

    走了几步,江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在心里问,“000,你是不是没有告诉我关于宋衍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叮,系统出现崩坏迹象,目前正在竭力修复中。”

    “……退下吧。”

    已是寒冬,御花园里的花草部分已经凋谢,有些正是绽放的季节,比如点缀在里面的梅花,盛开的艳红。

    江余跟宋衍沿着小径漫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的喘着气,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唯恐出什么祸子。

    “这荷花池里的鱼好像比前几日看的多了。”江余闲的四处看看,随意找了个话题。

    “陛下,那是枯萎的荷叶。”宋衍瞥了眼。

    江余脚步一滞,面部肌肉抽·动,宋衍唇角微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心情很好。

    小权子带头,众人的视线偷偷在前面两个身影之间徘徊,陛下吃瘪了。

    江余烦躁的余光随意扫视,下一刻眯起的眼睛含笑,他示意对方去看,幽幽的说,“宋相,朕说的是那条鱼。

    宋衍扭头寻着视线看去,一条手掌大小的黑鱼摇着尾巴从枯荷叶后面慢吞吞地游了出来,吐了个泡泡。

    他的眼眸深处有暗光闪了一下,“是臣眼拙了。”

    还是小权子带头,众人不约而同的把头低的更下了点,宋相吃瘪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条鱼不对,不在水底躲着,跑出来的不是时候。

    这回换江余心情好了,走着走着,他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突然察觉左侧有一道不太舒服的视线,他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小男孩在那怯怯的站着,似乎想过来又在害怕,模样可怜的很。

    于情于理江余都该做点表示,“俍儿过来。”

    姬俍甩开身后的几个太监小跑着跟江余行礼,目光恨不得按在一边的宋衍身上。

    “眼睛要用来看路。”江余的目光从宋衍意味不明的脸上划过。

    “哦。”

    姬俍乖乖点头,走在宋衍旁边,不时偷偷看他,宋衍在跟江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谈政事,聊的全是没有涵养的废话。

    一直被忽略的姬俍突然脚下一滑,江余和宋衍头一次沉默的看着水面砸出的大水花,两人又诡异的同步骤抬手抹掉脸上溅到的水珠。

    二皇子掉水里了,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扑通往里面跳,跟下饺子一样,很快就把他抱上了岸。

    天气再好湿了一身也冷的够呛,姬俍嘴唇冻的发紫,小脸被水洗刷的清白,他哆哆嗦嗦的往宋衍怀里靠,“舅舅我冷……”

    旁边的江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角一抽,这演技水准之高,小小年纪都能跟他抢金像奖了。

    “送二皇子回去。”宋衍语气温和,却是掰开了揪住他衣襟的两只小手,疏离的近似冷漠。

    半个时辰后江余靠在榻上拧着眉头,他记起小权子怪异的眼神,一个皇帝带着浑身湿答答的臣子回来换衣衫,的确是有点不太合理。

    换了一身碧蓝锦衣出来的宋衍理了理腰上的玉佩,他倚着桌沿凝视榻上的少年稚气的脸庞,他没来由的想起那夜先帝弥留之际的那句话,面上浮现几分森寒。

    “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少年一双眼睫猛地睁开,在那里面蕴藏的锐利光芒如同一支支利箭直射过来。

    宋衍仿佛没有瞧见,他俯身把毯子往上拉拉,颇为关切的口吻,“陛下小心着凉。”

    江余就跟被人泼了盆凉水一样打了个战栗,瞬间清醒,他眼睛里的所有光芒全被纯粹的色彩取代,虚伪的笑笑,“这衣衫挺合适宋相。”

    宋衍忽然抬起手臂,似是要去碰江余的脸,江余下意识的伸手挥开,他的指尖动动,有点麻,那一瞬间的触碰,除了冰凉,好像还划到什么东西。

    “陛下在慌什么?”宋衍轻笑。

    “朕刚才以为还在做梦。”江余顺势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朕派人送宋相回去。”

    等宋衍走后,江余面上渐渐涌出戾气和懊恼,他昨夜跟十一瞎扯的太晚了,不然也不会在宋衍面前打了个盹儿。

    宋衍坐在马车里,眼睫半垂,低笑着看手背的那道细小如线的划痕,拿帕子遮住,眼睛冷如冰,他等着那个小家伙主动撕下那层伪装,赤·裸着站在他面前。

    当晚瑾太妃去给涔太后请安,挂着一张格外哀伤的脸,涔太后偏偏对听到的事一个字不提,直到她憋的气都不顺了,才慢悠悠的问,“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多谢姐姐关心。”瑾太妃叹了口气,拿帕子在眼角点点,“是俍儿,他下午落水了,生了风寒。”

    听到她说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失足掉进去时,涔太后笑的花枝乱颤,“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俍儿有脚。”

    瑾太妃面色一僵,手中的帕子攥紧了些,“姐姐说的是,想必是俍儿太贪玩了。”

    “小孩子太贪玩不好,妹妹要多看着点才是,及时告诉他哪些东西不能碰不该碰,免得到时候后悔不及。”涔太后伸出手,“妹妹你看哀家新弄的护甲好看吗?”

    谨太妃的手指往手心里缩缩,遮盖了那些桃粉色,她笑着说,“好看。”

    涔太后摸摸正红色的护甲,“哀家看着也喜欢,不过要说这颜色还是配妹妹些。”

    可惜你没这个命。

    瑾太妃这回连气都出不来了,她连夜出宫回了娘家。

    披着外衣的宋衍低头将长发随意弄到后面,蹙眉道,“太妃不该在这时候跟臣见面。”

    听他凉薄的语气,瑾太妃的心也凉了一截,在路上想好的那些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

    “阿弟,现在就你和姐姐两个人,我们也不在宫里,何必这么生分。”

    宋衍阻止欲要把门掩上的下人,他站在门口微弯身,“太妃这么晚过来,不知有何事?”

    “阿弟,俍儿从小就依赖你。”瑾太妃拢拢斗篷,轻声说,“他今日染了风寒还嚷嚷着问你什么时候去教他下棋。”

    “二皇子天性聪慧,将来到了番地也能有所作为。”宋衍嗓音透着凉意,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层意思。

    瑾太妃脸色瞬间就白了,“你当真?”

    “是。”宋衍淡道。

    瑾太妃身子一晃,她扶着门框不让自己失态,艰涩的说,“原来是阿姐看错人了。”

    昔日在这个家也曾有过几次谈心的姐弟两个门内门外站着,尴尬的气氛蔓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的疏远,或许那些所谓的亲情一开始就不存在。

    许久后瑾太妃神情不堪的转身,背后是宋衍不卑不亢的声音,“臣恭送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