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梦语气如此坚决，他才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向飞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无论人品性格家世都不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条件再好又如何，我不喜欢他，我和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婚姻在我心里是神圣的，我未来的丈夫一定是我深爱着的人。”

    叶仲铭一只手托在额头，显得很疲惫，“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让你和顾子渊分手？我那都是为了你好，一个男人如果会为了名利放弃你，这种人就不能托付终身。向飞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内敛成熟，沈老爷子就他一个独孙，将来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嫁给他，没苦吃。”

    “您是不是还想说能嫁给他，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想我和我母亲是同类人，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谁都别想逼迫我。”

    “如果我们坚持让你嫁过去呢？”

    叶梦毫不犹豫的说到，“那我会跟叶家断绝关系，反正对叶家来说，我也是可有可无的。”

    “你——”叶仲铭气得脸色发白，腾的站起身，手指着她的鼻子怒吼，“你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如果您坚持逼我嫁给沈向飞，我就只能离开叶家了。”

    叶仲铭气得身子颤抖，手用力按着头部，很痛苦的样子。

    叶梦有些慌了，很轻的声音别扭的问了句，“您怎么了？”

    “快扶我到沙发上坐下。”

    他的气息很不稳，不像在演戏。叶梦走过去，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给我倒杯水。”

    叶梦乖乖照做，给他倒了杯热水，喂他喝下去。

    “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仲铭淡笑，“看不出来，你还会紧张我。老毛病了，不碍事。大概年纪大了，工作一忙，经常头疼，太阳穴疼得很厉害，像是要炸开似的。往后别惹我生气了，免得我两眼一闭，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叶梦撇撇嘴。

    “过来帮我按按太阳穴。”

    “我不会。”

    “就这里，轻轻按一按，我就能舒服很多。”

    叶梦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的帮他按揉着太阳穴。叶仲铭似乎舒服了许多，双眼放松的闭着，气息也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是不是还对顾子渊念念不忘？”

    叶梦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叶仲铭叹气，“跟你母亲一样傻。”

    “我跟妈妈不一样，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罢了罢了，不想嫁就不嫁了吧，就再养你几年。长得这么好，不愁嫁不出去。”

    叶仲铭今天很不一样，从她被接到叶家起，他从没像今天这样亲切和蔼的和她说过话。记忆的最深处有一段模糊的情景，那时母亲还没离开，她们和外婆住在丽县，叶仲铭偶尔会去看她们，每次都会给她买很多的玩具和新衣服，还总喜欢把她举过头顶，说她长大了。

    她曾经一度以为父亲深爱着她和母亲，可是后来，他回去看她们的次数越来越少，母亲因此患上抑郁症，年轻貌美的她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又过了好多年，叶仲铭把她接回叶家，那时她见到的父亲和儿时那个已经不一样，他的脸上不再有笑容，他给她的不再是安全感，而是畏惧。

    想到这里，眼眶有些酸涩，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叶仲铭有些粗糙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我们父女俩多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了？以后别一不高兴就要跟我断绝关系，血缘这东西不是你想断就能断掉的。”

    “那您别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可以不逼你，但是老爷子那关我不敢保证。”

    “爷爷最听您的话，您说什么他都会听。”

    他低低笑出声，“你太抬举我了，这次不一样，沈老爷子以前救过你爷爷的命，他这次亲自去家里提琴，你爷爷没办法拒绝。”

    “我不管，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嫁给沈向飞。”

    “行了，这件事我去处理。晚上留下来陪我吃个饭吧。”

    叶梦摇头，“我已经跟薇薇约好了。”

    叶仲铭眉头轻蹙，不悦的说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离向家那丫头远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梦也不高兴了，“您不要这样说我的朋友，我和薇薇从小就认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我拿你没办法，总之你觉得你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去吧去吧，对你，还是眼不见为净。”

    叶梦离开前，犹豫着还是叮嘱了一声，“您身体不好，工作上的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做，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仲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这丫头越长大和她妈妈越像，有时候梦中看到这张脸，他都分辨不出是她母亲，还是她？

    ——

    叶梦来到未央时，向薇已经在了，包间的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

    “梦梦，迟到了，罚你三杯。”

    叶梦白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每次都来未央，下次能不能换个地儿？还是说未央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向薇笑笑，“被你猜对了，我的第一次就是在未央发生的，这意义够特殊吧。”

    叶梦叹息。她知道向薇心里藏着一个人，可这个人就连叶梦都不知道是谁。这些年，向薇的生活可谓是荒唐，游走在不同男人之中，在外面的名声很差。向老爷子心痛，可什么也做不了。

    向薇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患绝症去世，向薇上面有个姐姐向琪，十多年前发生车祸身亡，自此以后，向老爷子所有的寄托放在向薇身上，一毕业就让她进入向氏企业，一个女孩子管理如此庞大的公司，这其中的心酸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像与承受的。

    说起向琪，她还是小叔的女友，她和小叔青梅竹马，两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偏偏出了那样的事故。这些年，小叔在外面花心不务正业大概也是受这事的刺激。

    天妒红颜，有时想想活着已是一种幸福。

    “薇薇，今天晚上咱别喝酒了，好好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吧。”

    向薇摆手，“我每天陪顾客喝酒，酒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必需品，不喝酒，我晚上睡不着。”

    “那你喝，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向薇猛地灌了一口酒，感性的说道，“梦梦，我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嫌弃我，你也不会放弃我，有你真好。”

    ☆、016 我没那么好

    那晚向薇喝了不少酒，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叶梦知道她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些麻烦。向老爷子大有把公司全权交给她的意思，然而公司高层都在反对，质疑她的能力。

    “这些年，我为公司付出的努力，他们都是看得到的。为什么不相信我，还不是一个个都想自己上位。为了不让爷爷失望，为了做出点成绩，我每天陪不同的人喝酒，被他们吃豆腐，可到头来还是堵不住那些人的嘴，甚至以此判断我的私生活不检点。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欺负我？”

    “薇薇，每个人的事业生活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经历了这些磨难，你才会成长，越来越强大。”

    叶梦的安慰显得有些老生常谈，可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算了，不说也罢，说了你也帮不到我，反而让你担心我。”向薇叹着气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的步子有些不稳，叶梦走过去扶住她。

    “不用，我没醉。”

    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包间，叶梦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忽然好怀念大学时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的他们，每天的烦恼只是明天吃什么，穿什么，谁值日，谁打水。

    向薇出去了好长时间，叶梦坐不住了。正打算出去找她，听到外面响起不太和谐的声音。她急着跑出去，向薇正在跟一个男服务生拉扯。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他真的偷窥我上厕所。”

    “我没有。”男子十分委屈的辩解。

    “向小姐，我是九层的领班，我们九层的服务生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进行过高级培训的高素质人才，我想其中一定有误会。”

    向薇借着酒精声音很大，“误会？他一个男人跑去女洗手间，不是偷窥是什么？领班算什么东西，让你们经理或者你们老板过来。”

    叶梦赶紧走过去，把向薇拉到身边，“薇薇，别闹了，你喝多了，我们先回包间。”

    向薇一把推开叶梦，“梦梦，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他真的偷窥我。”

    正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包间里出来一行人，叶梦看清为首的正是叶仲谦。

    “是我小叔。”叶梦小声在向薇耳边说了一句。

    叶仲谦来到了她们面前，直接看向叶梦，“发生了什么事？”

    叶梦刚想解释，领班已经开口，“叶先生，是一场误会，打扰到您用餐了。”

    向薇酒性又上来了，怒吼，“什么误会，他偷窥我上厕所。您是我们的长辈，看我们被欺负了，是不是该为我们出头？”

    叶仲谦脸色微微沉了沉，低沉的嗓音有些严肃，“知道我是长辈，在我面前就收敛些，这么无理取闹又不礼貌的晚辈倒是不多见。”

    向薇咬了咬唇，竟没再回嘴。

    “叶梦，去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回家。”

    叶梦看看向薇，又看看叶仲谦，乖乖跑去包间，把两人的包都拿了出来。想着去把账结了，叶仲谦拉住了她，“记我账上吧。”

    ——

    再一次坐进叶仲谦的车子，这次多了向薇。大概真的醉了，车子开了没一会儿，她便倒在叶梦身上睡着了。一路的沉默，车厢里静得诡异，能清晰的听到向薇轻微的鼾声。

    车子到了向家别墅，别墅里灯火通明，大概在为向薇留着灯。

    “小叔，你能不能帮我一下，我一个人弄不动她。”

    叶仲谦坐在驾驶座，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小叔——”叶梦有些抱怨的语气又唤了一声。

    “你把她喊醒吧，向家人不愿看到我。”

    叶梦有些不解，却也没心思去多问，轻轻摇晃向薇，把熟睡中的她晃醒。“薇薇，到家了，我送你进去。”

    向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接着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小叔。”

    叶梦扶着她进屋，这么晚了，她的母亲还没睡，坐在沙发上打盹儿。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这一幕，叶梦只觉得一颗心酸涩无比。

    “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没回来，妈妈怎么睡得着，担心你。每天都应酬到这么晚，身体能吃得消吗？”

    向薇抱住了她母亲，“妈，我没事，你以后别等我了。”

    “不止妈妈在等你，你爷爷也是刚刚才睡下的。孩子，如果做不来，咱就不做吧，对我们来说，你可比公司重要多了。”

    “不，那是爷爷一生的心血……”

    叶梦抹了把眼睛，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