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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还是三姑娘给力

      天儿黑的透透的了,被锁在小西屋里的田来弟推搡了几回房门,无果,摸索着坐到小木凳上。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浑身冒汗,四肢无力,需要休息。

    所有的华夏功夫都得经过长期的岁月磨砺,才能见本领显成效。她这样一个才刚刚练习散打不到一年时间的雏鸟,距离武林高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田来弟还总结出了一条教训。自己还是心太软,尤其回到田家村,手脚就无形中多了束缚似的,豁不出去。

    要不然,打趴下毛蛋狗蛋总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可是虽然抡起了铁锨,到底不敢真的把锨头往人肉身上铲、脑袋上拍……

    这样怎么得到重视,怎么救得到大姐?

    关键时候,手脚不能软,心不能软啊!

    如果再给二姑娘点儿休息时间,再补给些吃喝,没准儿痛定思痛,能想出更周全的法子来。

    然而……

    院子里的众人就当没有小西屋这口人存在,年岁大了的老太太跟老头子先被送走,田大贵夫妇两个提着几袋子“下山虎”剩菜随同;然后是毛蛋狗蛋舍不得离开要等着“闹洞房”,被爹娘哄着拽着走的动静。

    有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夹杂其中,口音上略有差异,但客客气气的,中气十足的。

    听声音确实够年轻够懂事,已经改口了,叫“爷爷奶奶叔叔婶子”的很顺嘴。

    毛蛋心眼子多,赖皮赖到狗蛋走了,自己双手扒着小西屋的墙角跟大人讲条件:“不叫我闹洞房,那得叫我骑车子!我就要这辆!”

    毛蛋真心不傻,田家现在摆着三辆自行车,他就相中田来弟骑来的这辆了,最新最炫最时髦嘛!

    “这是女式车,毛蛋骑上不好看,叫人笑话……”

    李淑香肯定不乐意,甭管田来弟跟家里怎么闹,她的东西肯定是自家的东西,毛蛋这个田家的侄子算什么玩意儿?自家能招上门女婿,用不着侄子来给继承香火。

    田二贵喝多被丢炕上打呼噜去了,只能李淑香出头护着自家东西。

    田三叔没开腔儿,提到车子他心里就犯堵,当初那辆“大金鹿”是他帮忙接济侄女们活命才推走的;后来田来弟发飙,吵嚷的四邻八家都看热闹,死活又要了回来;田二贵夫妇回老家,也没说感谢他一声,更没把大金鹿给他送回去。

    给粮食,可得算是救命之恩!

    现在就一辆小破车,自家儿子想骑骑都舍不得,真难为李淑香说得出口。前几年要不是自己这些亲人长辈护着,她家这仨闺女早教人欺负死了!

    有钱了,盖新房子了,招上门女婿了,不稀得自家毛蛋给他们养老送终打幡摔盆了……

    田三婶儿见男人不吭声,自己下力气去拽儿子,嘴里教训:“眼皮子浅的!你二大娘不让你骑,你回家骑你爹那辆!”

    那能一样吗?庄户人家买车子都是看负重量多不多来定款式的,谁家肯花钱给孩子买这种不实用只图好看轻便的车子?连袋百十斤的粮食都驮不动吧?

    毛蛋登时撒泼嚎哭:“我就要骑这辆!就不走!”

    有这个傻小子闹腾着,也不错,最起码上门女婿陪着呢,不可能这种气氛下去入洞房。

    田来弟在小西屋积蓄着力量,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她想好怎么往下闹了,反正阻止入洞房就算完成任务。

    听到那位肯定渴望入洞房的陌生男人在说:“妈,就给毛蛋骑一天过过瘾吧,小孩子,新鲜劲儿过了就不稀罕了。”

    用得着你来做好人?拿姑奶奶的东西!

    “裤衩”……

    小西屋门上的玻璃碎了一块儿。

    重新做了心理建设卷土重来的田二姑娘再次宣示自己的存在。

    “臭不要脸的!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李淑香你听好了,马上放我大姐出来!要不然……”

    “裤衩”……

    又一块玻璃宣告破裂。

    清风拂面的感受是极好的。

    “裤衩”“裤衩”“裤衩”……

    从直呼母亲的名讳开始,二姑娘就甩脱了内心的羁绊,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四野。

    有小孩子千万别让他主动砸一次玻璃,真的会上瘾。那声响那触感那份快意,成年人也抵抗不了魅惑。

    砸的太快,李淑香还没表态,小西屋的门窗上就没有一块儿完整的玻璃了。

    但是震撼力还是有的。

    猫嫌狗憎最让老师头疼的毛蛋同学,被吓得把哭叫咽了回去,一跳三尺高,撤离了紧扒着的小西屋墙角地带。

    李淑香被气得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今天当着新女婿的面儿,实在不想本色出演,讨债的闺女非得逼着她现原形!

    “死丫头你砸,今儿你就在小西屋睡,把玻璃砸碎了你睡着凉快!你当我拿你没辙儿了?你砸了老娘的东西,老娘明儿去你店里拿钱拿衣裳!”

    老虎不发威你当你娘是病猫?

    原先那是空不出手来,一回老家就折腾翻盖房子,没时间收拾你!

    母老虎生的孩子,自然也不是病猫。

    充分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气性的田来弟,还有后招儿。

    在小西屋憋了这么大会子,想出来的。

    没有了玻璃的阻挡,声音更清晰,味道……好像……

    田二姑娘站在了地锅旁边,擦着火柴,点燃一截灶台上的蜡烛,轻飘飘说道:“刚才不小心,把炒菜的油泼在柴禾上了,我要是把柴禾一点,估摸着,等你开了门锁进来,你的新房子又得重新盖了。”

    去店里拿衣服拿钱,那你也得等明天不是?二姑娘现在就能给你开开眼,看看手段。

    早先老说要点房子,始终没做过,始终是遗憾。

    二姑娘可不是好吹牛的人。

    泼了油的柴禾烧起来,房顶肯定保不住,门楼也得连带着,前院的房子会受牵连,自家新盖的五间正房虽然没挨着,但是中间堆放的还是柴禾……

    李淑香终于感受到了当初田家老宅儿那群人的感受。

    她生的不但是讨债鬼,还是狼崽子,狠心!

    “来弟……”,亲娘的语气和缓下来,也不称呼为“死丫头”了,“你傻了不是?你点房子,自己个儿也得烧死。”

    这确实是个问题,生死攸关。

    可是最爱惜自己的田二姑娘这次竟然不在乎,很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高人风范。

    “我烧死就烧死了,反正也没爹疼没娘爱,贱命一条。”二姑娘说的洒脱,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别废话了!我数到十,要是还没见到我大姐,房子可就点着了!”

    这次准备充分,蜡烛火苗还用个盘子挡着,外面的风吹不灭。

    “1——2——3——”

    田来弟脸上绽放出笑容来,烛光映在脸上,有一种诡异之感。

    空气中散发着豆油的味道,为了办喜事,田家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很充分的。

    田三叔忽然冒出一句:“二嫂你看好你生的孩子,疯了!都疯了!”

    然后,竟然扯着老婆孩子……走了。

    “4——5——”

    田来弟声音抬高,还加了一句台词:“谁敢往门口靠近,我马上就点火!”

    上门女婿个头儿确实蛮高的,也可能长相不俗,身手还挺利索,心眼儿也不少,竟然晓得偷偷在“婆婆”手里拿了门钥匙,想要“暗度陈仓”。

    可就凭家里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田来男都没露面儿,二姑娘就能确定,这桩婚事大姐肯定不乐意!

    必须闹!

    “妹子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儿,就算你真在屋里点火,我们从外面往里泼水,也烧不起来。”

    上门女婿说话了,还很有条理。

    田来弟对外人可不需要做心理建设,直接怼回去无压力:“谢你个王八犊子指点,那我同时点房顶好了。6——”

    遮风的盘子往外一丢,她弯腰抽了一根泼了油的玉米秸秆,蜡烛一歪,火苗“腾”的窜起来。

    甚是好用诶!

    二姑娘是做惯了厨房活计的,手不忙脚不乱,速度飞快。

    散打功夫没白学,伸手利落,举着火把直接站到了地锅灶台上,脚底下是燃烧着的蜡烛。

    屋顶的苇席跟地面的柴禾堆,手脚齐用,面面俱照顾到。

    全方位无死角火攻,完美。

    “7——”

    李淑香终于挫败了。

    “你别数了!我叫你大姐过来!死丫头……”

    田来弟不动,听见李淑香奔跑、开门的动静,上门女婿也跟着忙活儿,脚步声杂乱,又安静了。

    院子外面的声响却清晰起来,结婚的日子嘛,有的是小子们喜欢听房,在附近徘徊不去。

    貌似还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沾了油的玉米秸秆燃烧得很快,田来弟感受到了炙热,血液沸腾,她很有就此焚烧一切的冲动。

    火炬在手,时间只觉得漫长,田来弟大喊:“8——9——”

    “来了来了别数了!”李淑香狼狈的拖拽着田来男出现在院子里,身后跟着上门女婿。

    隔着无遮无拦的窗口,能看到田来男的胳膊很不自然……还别在身后……

    “大姐!”

    “大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田来弟心里一松,手里的火炬掉到了地锅盖上。

    田阳聪来到了。

    摩托车的声响震耳欲聋,一辆蓝色豪爵摩托宛如从天而降,直接驶进了院子。

    田来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下来扑向门口的,也忘了有没有做拿起刀的动作,反正鬼使神差的就有一把菜刀劈在了木门上,一下接一下的劈,嘴里还急切地在叫:“阳聪快救大姐!救大姐!”

    现在是你比较危险吧?这么久都没开灯,小西屋里又是蜡烛又是泼了油的玉米秸秆在地锅盖上“哔哔啵啵”的响。